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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的经济学讲座
去书房的路上,林潇潇脑子里飞快地过着PPT——哦不,是述职报告。她琢磨着是该走“忠君爱国,为夫分忧”的贤内助路线,还是“利益捆绑,合作共赢”的合伙人路线。鉴于那位王爷的冰箱脸,她决定还是务实一点,主打一个“价值呈现”。
书房位于王府中轴线上的“澄心斋”,环境清幽,门口把守的侍卫眼神锐利得像X光扫描仪。墨尘通报后,为她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紫檀木门。
林潇潇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去。书房很大,三面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堆满了线装书卷,空气里弥漫着墨香和淡淡的檀木气味。赵珩正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手持一卷书,并未抬头。窗外夕阳的金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气氛严肃得堪比研究所年终评审。
“王爷,您找我?”林潇潇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又乖巧。
赵珩这才放下书卷,抬眸看她。那目光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似乎比新婚之夜少了几分厌烦,多了几分纯粹的审视。“坐。”
林潇潇从善如流,在书案对面的梨花木椅子上坐下,腰背挺直,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姿态标准得能上礼仪教科书。
“听说你今日,很是忙碌。”赵珩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回王爷,初来乍到,只是想尽快熟悉府中事务,为王爷分忧。”林潇潇开启标准应答模式。
“分忧?”赵珩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上面放着的,正是周账房整理好的近期账目概要和她今天开会提到的几条核心措施纪要,“动用中馈之权,召集外院管事,变动人事,更易旧制。这便是你的‘分忧’?”
来了来了,兴师问罪虽迟但到。林潇潇心里吐槽,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诚恳:“王爷明鉴。正因为想为王爷分忧,才更不能坐视府中弊病丛生。王爷于外为国操劳,若回府还要为内宅冗务烦心,便是妾身等失职了。”
她顿了顿,见赵珩没打断,便知道有戏,立刻切换频道,进入“林研究员”状态:“王爷,请允许我用一个简单的模型来说明。”
模型?赵珩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林潇潇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左右看了看,发现书案上有纸笔,便毫不客气地拿过来。她铺开纸,用赵珩那支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狼毫笔,蘸了墨,开始画图。画了一个大圆圈,代表王府。
“王爷,您看,这是我们靖王府。”她在圆圈里画了两个箭头,一个指向圈内,标注“收入”,一个指向圈外,标注“支出”。“一个家庭,乃至一个国家,其运转的核心,便是这收支二字。收入大于支出,则库府充盈,可持续发展;支出大于收入,则坐吃山空,终有尽时。”
赵珩看着纸上那简陋却清晰的图示,眼神微凝。他熟读兵书政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从未有人用如此直观的方式在他面前呈现。
“而目前的王府,”林潇潇在“支出”箭头旁画了好几个分叉,标注“人员冗余”、“采买虚高”、“铺张浪费”,“就像是一个有了漏洞的水缸,一边进水,一边漏水,而且漏水的速度可能比进水还快。长此以往,再大的家业也禁不住消耗。王爷的俸禄和食邑,是朝廷所赐,是国库所出,说到底是民脂民膏。我们若不能善加利用,反而肆意挥霍,岂非有负皇恩,有愧于民?”
她巧妙地把问题上升到了政治高度。赵珩的目光终于从图纸上移开,落在了她脸上,带着一丝探究。
“继续说。”他道。
林潇潇受到鼓励,精神大振,开始详细阐述她的“靖王府财政健康计划”。
“所以,妾身所为,无非是‘堵漏’和‘开源’。”她指着“支出”那边的分叉,“堵漏,便是建立标准,杜绝浪费。比如采买,建立价格档案,货比三家,引入监督,让每一文钱都花在明处。比如用度,定额分配,超支自付,节约有赏。这不是抠门,而是将资源用在刀刃上。”
她又指向“收入”箭头:“至于开源,则更有可为。王府拥有大量资源,无论是田庄、铺面,还是人力、物力,都可以盘活。比如那间亏损的绸缎庄,我们可以引入新花样,甚至可以搞‘限量定制’,瞄准高端客户。再比如,王府后园景致优美,除了自住,是否可以适当开放部分区域,举办一些雅集诗会,收取适量费用,既能贴补用度,又能彰显王府雅望?”
她越说越兴奋,眼神发光,仿佛眼前不是冷面王爷,而是等着她做路演的投资人。
“甚至,我们可以成立一个‘王府内部发展基金’,将每年结余的钱投入再生产,比如投资有潜力的商铺,或者扶持一些有特色的手工业者,形成良性循环。如此一来,王府不仅不会成为王爷的负担,反而能自我造血,甚至在未来,能为王爷提供额外的资金支持……”
“内部发展基金?自我造血?”赵珩重复着这两个陌生的词,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从未听过一个深闺女子谈论这些,即便是朝中大臣,也多着眼于赋税征收,而非如此……经营之道。
“正是!”林潇潇用力点头,“这就好比养一只会下金蛋的鹅,而不是坐吃山空。管理王府,与管理一家公司……呃,一个商号,道理是相通的。目标是以最小的成本,实现效益最大化,确保长期稳定发展。”
她差点说漏嘴,赶紧圆回来。但赵珩何等敏锐,自然捕捉到了那个奇怪的词汇“公司”,但他并未点破,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夕阳完全沉下了地平线,墨尘悄无声息地进来,点亮了烛火。跳跃的烛光映在两人脸上,明明灭灭。
赵珩忽然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林潇潇心里有点打鼓,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给个准话啊领导!
良久,赵珩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的想法,很大胆。”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但你可知,王府一举一动,多少双眼睛盯着?如此更张易弦,会触动多少人的利益?又会引来多少非议?你所谓的‘开源’,与民争利之嫌,如何规避?”
果然,王爷就是王爷,一眼就看穿了问题的核心。林潇潇非但不慌,反而松了口气。不怕你问,就怕你不问!
“王爷所虑极是。”她从容应答,“所以,行事需有章法,更需借势。”
“借势?”
“不错。”林潇潇走到他身边,与他一同望向窗外,“首先,妾身所为,是在母妃首肯之下,名正言顺。其次,所有改革,皆以‘节用’、‘增效’为名,符合圣上提倡的节俭之道,占据道德高地。至于与民争利……”她狡黠一笑,“我们不做低端竞争。绸缎庄做高端定制,针对的是勋贵阶层,不影响普通布庄生计。开放园子举办雅集,提升的是文化品位,非普通百姓消费场所。我们做的,是创造新的需求,是‘消费升级’,而非抢夺现有饭碗。甚至,我们扶持手工业,还能带动就业。只要操作得当,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她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一点:“况且,王爷您就是最大的‘势’。只要王爷站稳了,支持改革,那些非议和阻力,不过是螳臂当车。妾身所做一切,最终受益的是王府,是王爷您。王府库充盈,王爷行事才能更无后顾之忧,不是吗?”
林潇潇图穷匕见,终于亮出了底牌: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搞钱,就是为了让你更有底气去搞事业!这是双赢!
赵珩凝视着她。烛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充满了自信和一种他从未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见过的、名为“事业心”的光芒。她的话,离经叛道,却又逻辑严密,句句说在点子上。她不仅看到了问题,还提出了解决方案,甚至考虑到了政治影响。
这真的还是那个据说怯懦无才的沈尚书的女儿吗?
又一阵沉默后,赵珩终于回到了书案后坐下。他拿起那张画着简易经济模型的纸,看了片刻,然后轻轻放下。
“你的想法,本王知道了。”他语气依旧平淡,“府中事务,既然母妃交由你打理,你便可酌情处置。但需记住,循序渐进,把握分寸,不可操之过急,惹出乱子。”
这就是……默许了?!林潇潇心中狂喜,差点没忍住比个耶。她强压住激动,恭敬道:“妾身明白,定会谨慎行事,不负王爷信任。”
“嗯。”赵珩应了一声,重新拿起书卷,摆出了送客的姿态,“若无他事,便退下吧。”
“是,妾身告退。”林潇潇行了个礼,脚步轻快地退出了书房。
走到门外,晚风拂面,带着初夏夜晚的微凉,她却觉得浑身暖洋洋的。首轮融资谈判(大雾)成功!拿到了CEO的初步授权!她的“靖王府集团有限公司”可以正式开张了!
而书房内,赵珩看着那扇关上的门,久久没有收回目光。他拿起那张纸,指尖在“收入”和“支出”两个词上轻轻划过。
沈月见……你究竟是谁?你带来的,究竟是福是祸?
但无论如何,这座沉寂已久的靖王府,似乎因为她的到来,注定要掀起一番不一样的风浪了。而这风浪最终会涌向何方,连他自己,也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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