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双重生)

作者:照山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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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大婚


      “老头,”她倚在门框,语气不善,“这里是我先看上的地盘。”

      那老者一见她,立刻吹胡子瞪眼:“你这丫头好生无礼!话未说完便跑!”

      “小女子只会些拳脚功夫,不懂什么礼数。”她浑不在意地走进屋。

      “山野村夫!”老头骂道,却毫不客气地接过了她烤好的半只山鸡。片刻后,他抹了抹嘴上的油光,叹道:“你这手艺倒是不错。”

      “过奖。”

      “你这鸡,我也不白吃你的”老头拿袖子擦了擦嘴,“有一件宝贝要赠予你。”

      沈知意正叼着茅草铺设床铺,头也未抬:“什么东西?”

      那老者自怀中取出一本非帛非纸、触手生温的薄册,封面上正是三个古意盎然的字——《生莲诀》。

      回忆至此,沈知意缓缓睁开眼。那本秘籍的模样她至今历历在目,为了修习此功,她曾闭关三载。岂料出关之时,世间早已天翻地覆,物是人非……

      那袭华美的喜服,终究还是交由了云锦阁的能工巧匠精心制成。

      闺房内,赤金描边的龙凤呈祥托盘上,凤冠霞帔静静陈列,流光溢彩。一旁垒着厚厚的嫁妆清单,条目清晰,厚重齐整,只待明日吉时,随那十里花轿一同风光抬入谢府。

      沈知意执起银针,在嫁衣的衣袂处,亲手绣下了一朵清雅的木兰。不过短短数日,她的针脚已从生涩转为利落,进步之速,连苏盈也为之侧目。

      “小姐悟性非凡,这针脚愈发细密匀称了。”苏盈由衷赞道。

      “师傅谬赞了。”沈知意淡然一笑,心下明了,自己这点手艺,根本无法与云锦阁巧夺天工的绣娘相比。

      女红师傅方才告退,教授礼仪的嬷嬷便紧接着入内。

      沈知意单手支着下颌,听了没几句,眼帘便不自觉地垂下,掩口一个哈欠悄然逸出。她自小便最厌烦这些繁文缛节,生平没守过几回规矩,更不曾正儿八经地对谁行过全礼。

      更何况,上一世她身份尊崇至极,从来都是万民百官匍匐在地,向她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何曾轮得到她,来学这福身低首的规矩?

      嬷嬷却不敢怠慢,讲得更是郑重。末了,还将一本小册子郑重递到她手中:“上面画得明白,小姐还是要记一记。洞房之事,若不知晓,容易受伤。”

      迎春、迎花齐齐红了脸,低头不敢看。

      沈知意却神色坦然,毫不避讳,伸手就接了过来,随手翻了两页,只觉得满纸稀奇古怪。她不以为意,将册子扔在案几上。

      嬷嬷又从怀里取出两瓶小巧的药膏,递与她:“绿色的防伤,白色的若真伤了,可自行涂用。”

      沈知意接过,先打开绿色的瓶子,探头一嗅,却立刻被嬷嬷慌忙制止。

      “小祖宗哎,这时候可闻不得。”

      “为何?”沈知意抬眼。

      “得留着明日用。”嬷嬷急忙将药膏盖紧,收了回去。

      沈知意却毫不在意,随手又揭开白色的瓶盖。里头不过寻常伤药,味道清淡寡薄,看不出半分稀奇。

      此类药膏向来药性温和,药力却浅。

      她平日受伤时,从不用这种东西,惯常用的都是最烈最痛、却见效最快的上等创伤药。

      想到这里,她唇角微勾,心底暗暗嗤笑:就谢珩那样的文弱书生,还能真把她伤了不成?

      成婚之日,鼓乐齐鸣,红绸高挂。沈府门前张灯结彩,喜幡迎风猎猎。

      沈家上下愁云密布,喜气只挂在门面上。府中婢女眼圈通红,杜妙容也面露不舍,不过心中时刻记着沈知意跟她说过的话,也就释怀了些。

      沈知意的贴身丫鬟不得随嫁,能陪她去谢府的,唯有那些冰冷的金银珠宝。

      上一世,她曾因此记恨谢珩,觉得他存心待她薄凉。可此刻静心一想,便知这分明是皇帝的手段,为了彻底置沈家于死地,他机关算尽,不放她带走一人。可惜她那时候被仇恨蒙蔽了双目。

      轿中红盖头下,她心口雀跃,上一世,她完全没有心思留意成亲的礼数,仿佛一个布偶被人推搡上轿,心中满是怨恨。可现在,她反倒觉得每个细节都新鲜。

      宾客与外人低声议论,叹息她命途多舛,大婚之日竟无父兄作陪。

      更多人则是可惜谢珩为何娶了一个罪臣之女,耽误了大好前程。

      沈知意听了一路,只当是解乏。

      喜娘唱礼,新娘被搀扶下轿。谢珩亲自上前,伸手去接。

      他的手宽大,骨节分明,握得不轻不重,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掌心微凉,带着薄茧。沈知意指尖一触,心中一动,忽而想起那夜他闯入沈府,原来他并非只会死读书的文弱书生,功夫竟也不弱。

      盖头垂落,红纱隔断了光与视线。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着乐声起伏,随着他的步伐向前,再被人搀扶着转身、叩拜。

      “夫妻对拜——”礼生的声音拉长。

      她心口一紧,突然就很想看看他此刻是什么神情。那份少年时的情意,隔着一层红纱,在心头蠢蠢欲动。她忍不住微微抬起盖头。

      谢珩正垂眼,神情温和,唇角含笑,眉宇间藏着克制不住的喜悦。只是当他抬头,目光正好撞上那抹掀起的红色,他整个人瞬间僵住。

      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她要拒婚,以为她是因为不愿嫁他才揭起盖头。心头骤然一凉,呼吸都滞了半拍。

      沈知意只看见他笑意一僵,面色微变,误以为他是恼了自己不守礼仪。她指尖一颤,急忙将盖头重新放下,生出几分懊恼,暗暗腹诽:不过偷看一眼,至于吗?

      “礼成——”礼生唱声落下,宾客齐声喝彩。

      偏有个稚嫩的童声清脆响起:“新娘子偷看新郎官啦!”

      立即有大人低声呵斥,沈知意脸上顿时烧了起来。可转念一想,这是她的夫君,她爱怎么看就怎么看,爱看哪里就看哪里!

      旋即,便有人前来引她离席。她在盖头下什么也看不见,离开谢珩的那一刻,她忽觉心下一空,仿佛所有喜乐、喧闹都留在了他站立的那方天地。

      红绸未满檐,喜乐不喧天。这一场婚事,在旁人看来,着实寒酸得紧。谢首辅位极人臣,沈家又是功勋之后,照理该是满城红火、花轿十里,可眼下却寂静得出奇。

      谢珩父母早亡,沈家又正值风雨飘摇,六礼虽全,却处处从简。唯有檐下那对赤金描边的灯笼,在暮色里沉默地燃着一点不合时宜的郑重。

      送亲的谢府仆从将她送至新房门前,便无声退去。沈知意独自坐在喜帐中,听着窗外疏落的贺喜声渐渐散尽。

      她伸手摘下盖头,四下打量。

      上一世,她满心怨恨,从未正眼看过这间新房。此刻再看,才发现屋中布置得一丝不苟。

      被面是寸锦寸金的云锦,以赤金双线织就“双凤和鸣”的图样,光华流转。琉璃宫灯流光溢彩,灯罩上丹凤朝阳的图样在光晕里展翅欲飞。四角帐钩悬着并蒂莲香囊,暗香浮动。

      案上喜果按五行摆作梅花状,连瓜子都细细分出青黄赤白黑五色,寓意和合安宁。玉碟里桂花酥透出蜜色光泽,枣泥饼香甜诱人,旁置一对描金合卺杯。

      她忽而想到,谢珩为顾及皇帝的颜面才如此收敛。若是让他大张旗鼓指不定要办成什么样呢,难为他日日公务缠身还要分神准备。

      凤冠上东珠突然轻颤,她才惊觉自己竟在笑。忙敛了神色,仰头时却被翟冠压得颈侧一酸。

      她心中暗暗失笑:这分量,怕是快及皇后的仪仗了。

      这堪比中宫规制的头面,他究竟是何时备下的?

      她扶着翟冠,小心地躺到床上休息。

      出嫁前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人,此刻竟也心口微紧,望着头顶的红帐,往昔种种纷至沓来……

      脚步声起,极轻极缓,连呼吸都比这声音重。若非她自幼习武,几乎无从察觉。

      他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来,清冷沉稳,一如往昔。

      他伸手,用一根鎏金秤杆缓缓挑起她的盖头,动作极慢,仿佛生怕惊扰什么。沈知意却清晰地看见,他的指尖在轻轻颤抖。

      红纱滑落,他那张曾令京城倾倒的面容重现眼前。

      她怔怔望着,却只觉得,那是一张人皮面具,虚伪而可怖。

      她眼中不见欣喜,不见温柔,唯有死水般的沉寂与冷意。

      他身上带着淡淡酒气,眼尾染红,唇角挂着温和的笑,仿佛那些血雨腥风从未存在。他低声唤她:“知意。”

      她不明白,他究竟如何还能笑得出来。

      她的父兄身陷囹圄,族人不得离京半步,沈家一朝从云端跌落。

      而这个亲手将沈家推入深渊的罪魁,却从容牵起她的手。

      掌心的温热,叫她一瞬恍惚,仿佛又回到那年风雪中,少年为她挡风的肩膀。

      “很快就会过去。”他低语,将她揽入怀中,臂膀缓慢收紧,像护住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的心跳急促,扑簌作响,在这新房静谧中格外清晰。

      可无论怀抱如何温热,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一口死寂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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