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成劫

　　烛火摇曳，映照两人对峙的身影。
　　萧玦指尖轻叩血书，目光如鹰隼。
　　"说。"
　　一个字，带着千钧之力。
　　沈墨心袖中的手微微颤抖。
　　"这个起笔......"
　　她指着那个要命的字："带着前朝官印的写法。"
　　"如今很少有人......"
　　"还保留这个习惯。"
　　半真半假，最是难辨。
　　萧玦眸光微动。
　　"前朝？"
　　他逼近一步："你如何认得前朝笔法？"
　　气息迫人，带着凛冽的寒意。
　　"家父......曾是书院先生。"
　　她垂眸，掩去眼底波动："收藏过几本前朝字帖。"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却经不起细查。
　　"是么？"
　　萧玦抬手，拂过她额前碎发。
　　动作轻柔，却让她脊背生寒。
　　"那你说说......"
　　他俯身，在她耳畔低语："这写信之人，是谁？"
　　太近了。
　　近得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
　　沈墨心强迫自己冷静。
　　"此人......年约四十。"
　　她仔细感受笔迹中的情绪："出身清贵，但家道中落。"
　　"对朝廷......"
　　她顿了顿："心怀怨恨。"
　　"还有呢？"
　　萧玦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
　　声音低沉，带着蛊惑。
　　"他临死前......"
　　"最放不下什么？"
　　心跳如擂鼓。
　　沈墨心闭眼，仔细感知。
　　笔迹中残留的执念，如丝如缕。
　　"一个......孩子。"
　　她猛地睁眼："他在担心一个孩子！"
　　萧玦骤然直起身。
　　"果然......"
　　他眸中闪过厉色："林御史的遗孤。"
　　转身取来卷宗，快速翻阅。
　　"三日前，林府满门遇害。"
　　"唯独幼子......下落不明。”
　　沈墨心浑身一冷。
　　又一个满门抄斩。
　　和沈家，如出一辙。
　　"王爷......"
　　她轻声问："这案子，您要查？"
　　"不该问的，别问。"
　　萧玦合上卷宗，神色莫测。
　　"今日之事......"
　　他抬眸看她："若有第三个人知道......"
　　未尽之语，满是威胁。
　　"民女明白。"
　　她垂首，做出恭顺姿态。
　　心中却翻涌不定。
　　林御史......
　　是否与父亲旧案有关？
　　"夜深了。"
　　萧玦忽然道："本王送你回去。"
　　不容拒绝的语气。
　　她只得跟上。
　　夜色深沉，长廊寂静。
　　两人的脚步声交错回响。
　　"冷么？"
　　他忽然开口，打破沉默。
　　"还好......"
　　话音未落，一件披风已落在肩上。
　　带着他独有的气息。
　　"王爷？"
　　她诧异抬眸。
　　"穿着。"
　　他语气依旧冷淡："若是病了......"
　　"谁来替本王辨识字迹？"
　　原来，只是怕损失一个工具。
　　她攥紧披风，指尖发白。
　　行至偏院，他忽然停步。
　　"沈墨。"
　　第一次连名带姓唤她。
　　她回身，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留在本王身边。"
　　他抬手，拂去她肩头落花："别动其他心思。"
　　动作亲昵，语气却冷。
　　像温柔的警告。
　　"民女......不敢。"
　　她垂眸，避开他的视线。
　　"最好如此。"
　　他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回到房中，沈墨心立即展开血书。
　　就着月光，仔细研究。
　　那个特殊的笔锋......
　　确实出自沈家一脉！
　　写信之人，定是父亲旧部！
　　叩叩——
　　窗棂轻响。
　　她警觉吹熄烛火。
　　"谁？"
　　"姑娘莫怕。"
　　窗外传来压低的声音："故人来访。"
　　故人？
　　她心中一紧。
　　轻轻推开窗，一道黑影闪入。
　　来人摘下兜帽，露出熟悉的面容。
　　"周叔？"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姐长大了。"
　　周管家老泪纵横："和老爷年轻时，一模一样。"
　　"您怎么......"
　　"时间紧迫。"
　　周管家塞给她一枚玉佩："这是老爷留下的。"
　　"关键证据，在齐王手中。"
　　齐王！
　　当朝最得势的皇子！
　　"什么证据？"
　　她急声问。
　　"一封密信......"
　　周管家忽然噤声。
　　"有人来了！"
　　黑影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沈墨心匆忙藏好玉佩。
　　房门被推开，萧玦去而复返。
　　"方才和谁说话？"
　　他目光锐利，扫过空荡的房间。
　　"民女......在念书。"
　　她强自镇定，指向案上诗集。
　　萧玦走近，指尖拂过书页。
　　"是么？"
　　他忽然扣住她的手腕："这书上......"
　　"怎么有陌生的气息？"
　　心跳骤停。
　　他竟连这都能察觉！
　　"王爷说笑了......"
　　她试图挣脱，却被他握得更紧。
　　"沈墨。"
　　他逼近，眸中寒光凛冽："本王最恨......"
　　"被人欺骗。"
　　四目相对，剑拔弩张。
　　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杀意。
　　若是一个回答不好......
　　今夜，就是死期。
　　"民女......"
　　她抬眸，直视他的眼睛："不敢欺瞒王爷。"
　　"方才确实有人来过。"
　　决定兵行险着。
　　以真话，掩真相。
　　"哦？"
　　萧玦眯起眼："是谁？"
　　"一个......"
　　她垂下眼帘："倾慕王爷的侍女。"
　　"见王爷送民女回来......"
　　"来替她家主子传话。"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王府中，确实有不少女子倾慕萧玦。
　　"是么？"
　　他松开手，语气莫测："传什么话？"
　　"说......"
　　她心思急转："让民女安分守己。"
　　"莫要痴心妄想。"
　　以退为进，最是稳妥。
　　萧玦凝视她良久。
　　忽然低笑："痴心妄想？"
　　指尖抬起她的下巴："你觉得......"
　　"留在本王身边，是妄想？"
　　这个问题，比方才更危险。
　　答是，是否认他的魅力？
　　答不是，是否承认别有用心？
　　进退两难。
　　"民女......"
　　她缓缓跪地："不敢肖想。"
　　姿态卑微到尘埃。
　　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倔强。
　　萧玦沉默片刻。
　　"起来。"
　　他伸手扶她，掌心温热。
　　"明日随本王入宫。"
　　转身离去前，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
　　"让你看看......"
　　"什么是真正的痴心妄想。"
　　房门合拢。
　　沈墨心瘫坐在地，冷汗涔涔。
　　方才那一刻......
　　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取出周叔给的玉佩。
　　在月光下细细端详。
　　玉佩背面，刻着一个极小的"齐"字。
　　证据在齐王手中......
　　而明日，她要随萧玦入宫。
　　命运的车轮，开始转动。
　　而她，已经踏上不能回头的路。
　　为了真相。
　　为了沈家。
　　也为了......
　　那个让她心生警惕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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