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啊，血月当空

　　血月攀上楼宇缝隙时，整座城市开始渗血。

　　林深贴在302室斑驳的墙纸上，听着门外穿白大褂的女人用指甲刮擦门板。那声音起初像是猫爪轻挠，渐渐变成某种节肢动物爬过玻璃的尖锐声响。小满枕在他臂弯里，泰迪熊的绒毛蹭过下巴，带着体温与熟悉的薰衣草香——这是苏黎怀孕时非要买的限量款，说等孩子会走路后可以抱着它学步。

　　“爸爸，它在吃门锁。“小满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耳膜。林深屏住呼吸，看见猫眼外的走廊灯光诡异地扭曲着。白大褂女人的身影被拉长成细长的黑影，她的右手正插进门缝，五根手指像五把手术刀般精准地撬动着防盗锁芯。

　　储物间的刮擦声突然消失了。

　　林深余光瞥见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移动，储物间与厨房之间的那堵墙，墙纸接缝处正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那些液体不是垂直下淌，而是像活物般朝着客厅方向蜿蜒爬行，在地板上勾勒出复杂的符文图案。

　　“叮——“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在死寂中炸响。林深浑身一颤，看见电梯间的声控灯骤然亮起，暖黄的光晕透过磨砂玻璃，在走廊投下摇晃的光斑。那些光斑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每一粒尘埃都映着血月的倒影，如同悬浮在空中的微型星球。

　　白大褂女人发出尖利的笑声。

　　那声音像是用钢丝刮擦黑板，又混合着某种野兽的呜咽。林深抄起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砸向猫眼，却在出手的瞬间僵住——透过破碎的镜片，他看见门外根本没有人，只有一截挂着白大褂的衣架，衣架下方拖着条沾满血污的注射器。

　　储物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深感觉后颈的汗毛集体竖起。小满突然翻身坐起，泰迪熊掉在地毯上，黑豆般的眼睛映着血月的光辉。当林深转头望去时，储物间空无一人，但那滩暗红色的液体已经蔓延到沙发底下，液体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气泡，每个气泡破裂时都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

　　“爸爸，我的泰迪熊在流血。“小满指着掉落的玩具。林深这才发现泰迪熊的左眼珠不见了，绒毛缝隙里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更可怕的是熊掌上戴着的小银戒——那是他去年用实验室边角料打的戒指，内侧刻着小满的生辰八字——此刻戒指正在发出微弱的蓝光，戒面浮现出与银锁相同的甲骨文符号。

　　电梯间的灯光突然熄灭。

　　整栋楼的电路系统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声控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林深摸出瑞士军刀划开手机后盖，备用电池的微弱绿光映出客厅墙上的全家福——照片里苏黎的笑容明媚如初，小满骑在她脖子上，背景是去年春天在植物园拍的郁金香花海。现在这张照片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苏黎的眼角浮现出细密的皱纹，小满的脸逐渐拉长成陌生的轮廓，而背景中的花朵全部凋谢枯萎，花瓣化作黑色蝴蝶四散纷飞。

　　储物间的墙纸开始剥落。

　　剥落处露出的不是水泥墙面，而是一片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鳞片状物质。林深倒吸一口冷气，那些鳞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所过之处地板开裂，家具朽烂。小满突然挣脱他的怀抱，光着脚丫跑向玄关——那里挂着苏黎的珍珠项链，是婚礼时母亲送的礼物。

　　“不要碰！“林深扑过去时已经晚了。小满的指尖触碰到珍珠的瞬间，整串项链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珍珠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管，那些血管如同活物般扭动着汇聚到吊坠处，吊坠中央的珍珠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包裹的微型芯片。

　　电梯井里传来重物坠落的声音。

　　林深转头望去，看见电梯轿厢的钢缆一根接一根地断裂，轿厢以自由落体的速度砸向底层。但在轿厢即将撞击地面的刹那，它突然悬浮在半空中，轿厢门缓缓打开，涌出无数黑影。那些黑影没有具体的形态，像是融化的沥青与血肉的混合物，它们从电梯井里喷涌而出，顺着楼梯间向上蔓延。

　　小满手中的芯片发出高频蜂鸣。

　　芯片射出的蓝光在地面投射出立体地图，地图上标记着城北研究所的位置，但更令人震惊的是地图边缘不断闪烁的红点——那些红点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向居民楼靠近。林深抓起芯片的瞬间，储物间的墙壁轰然倒塌，露出后面漆黑的深渊。

　　深渊里传来苏黎的呼唤。

　　那声音如此真实，带着她特有的温柔尾音：“深儿，快过来...“林深踉跄着后退，看见深渊边缘生长出无数血红色的触须，触须末端分裂成无数张人脸，每张脸都在重复着同一句话：“加入我们，成为永恒...“

　　小满突然跃过破碎的地板，光着脚丫踩在深渊边缘的触须上。那些触须碰到她的脚底立即缩回，女孩站在悬崖边上回头微笑，额头浮现出与银锁完全一致的甲骨文印记：“爸爸，妈妈在下面等我。“

　　林深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他看见小满的后背缓缓展开一对半透明的翅膀，翅膀上布满闪烁的星图。深渊里的触须再次涌出，但这次它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小满，像是朝圣者对待神谕。当小满转身跃入深渊时，林深终于看清了她额头的印记——那不是甲骨文，而是用苏美尔楔形文字刻写的“深渊之眼“。

　　整栋楼开始崩塌。

　　天花板断裂的轰鸣声中，林深抱住从深渊边缘退回的小满。女孩的翅膀消失了，但额头的印记依然发光。电梯井里的黑影已经爬到二楼，那些血肉混合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所过之处留下燃烧的痕迹。

　　“芯片显示研究所地下有活水通道。“小满的声音异常成熟，她踮起脚尖指向窗外，“血月当空时，地下水脉会形成逃生路线。“

　　林深望向窗外，血色的月光洒在远处废弃的工业区，那里矗立着几座圆顶建筑——正是去年带小满参观过的天文观测站。更远处，城市边缘的山脉轮廓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山体表面浮现出巨大的眼睛状图案，那些眼睛缓缓睁开，瞳孔正对着这栋摇摇欲坠的居民楼。

　　“爸爸，你的银锁和我的芯片是钥匙。“小满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原本挂在泰迪熊脖子上的小银戒，戒面与林深的银锁同时发出共鸣般的蓝光，“妈妈留下的最后讯息说，当月蚀降临深渊之眼，持钥者可通过血月之桥重返人间。“

　　整栋楼的地板突然倾斜。

　　林深抱着小满滑向客厅，身后是不断坍塌的墙壁。在最后一刻，他看见茶几玻璃下压着的照片——那是苏黎怀孕六个月时拍的超声波图像，图像边缘他用红笔圈出了个小黑点，备注写着“可能是胎记“。现在这个黑点在血月光芒的照射下，清晰地呈现出与银锁、芯片完全一致的甲骨文符号。

　　他们跌出窗户的瞬间，整栋居民楼如同被无形大手捏碎的积木，轰然崩塌。林深在空中翻转身体，看见下方的街道上，那些黑影组成的大军正朝着居民楼废墟涌来，它们的形态各异，有的像是人形，有的则完全扭曲成无法名状的怪物。

　　但更令他震撼的是天空。

　　血月中央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那黑影有着模糊的人形轮廓，额头上镶嵌着一颗燃烧的赤红宝石。黑影缓缓转头，仿佛在注视着林深和小满，它的眼睛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让人望而生畏。

　　“那是什么......“林深喃喃道，声音被夜风吹散。

　　小满在他怀中仰头望去，额头的印记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深渊之眼，爸爸。妈妈说过，当月蚀降临，深渊之眼将会苏醒，审判世间一切。“

　　他们重重摔在街道上，奇迹般地没有受伤。林深迅速爬起，拉着小满的手，朝着远处城北的方向奔去。身后，居民楼的废墟中，黑影大军正在集结，而血月之下的城市，正逐渐沦为深渊的领地。

　　“爸爸，我们必须在月蚀之前赶到研究所。“小满回头望了一眼逐渐远去的居民楼，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妈妈还在等我们。“

　　林深紧握着小满的手，银锁在他的胸前发出微弱的蓝光，与小满芯片的光芒交相辉映。他知道，前方的路充满未知与危险，但为了苏黎，为了小满，他必须勇敢地走下去。

　　血月高悬，审判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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