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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鸟衔香,风波暗起
安陵容赠与各宫的驱蚊香囊,如同石子投入深潭,漾开几圈涟漪后,便迅速沉寂下去。正如她所愿,她“胆小琐碎”的形象更深入人心,延禧宫的东配殿愈发成了被人遗忘的角落。
她乐得清静,整日里不是翻阅几本医书杂记,便是对着那几样寻常香料“瞎鼓捣”,偶尔在院中侍弄一下那几盆半死不活的花草,日子过得如同古井水,波澜不惊。
这日清晨,请安结束后,众妃嫔从景仁宫出来。春日融融,御花园里繁花似锦,莺啼燕啭。皇后心情似乎不错,便邀众人一同在园中走走。
安陵容刻意落在最后,与前面珠环翠绕、语笑喧阗的人群保持着距离。她目光平静地掠过那些娇艳的面孔,心底无悲无喜。这满园春色,于她而言,不过是又一场轮回的布景。
突然,斜刺里一道黑影猛地窜出,伴随着翅膀扑棱的尖锐声响,直直撞向走在稍前一些的富察贵人!
“啊——!”
富察贵人吓得花容失色,惊叫一声,脚下踉跄着向后跌倒。她身旁的宫女慌忙去扶,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那黑影是一只不知从何处受惊飞出的乌鸦,它并未停留,爪子在富察贵人鬓边慌乱地一蹬,便疾飞而去,只在空中留下几片飘落的黑色羽毛和一股……极淡、极奇异的腥气。
安陵容的鼻翼几不可查地动了动。那气味……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险些跌倒的富察贵人身上。皇后连忙关切询问,华妃在一旁用团扇掩着唇,眼神中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没事……臣妾没事……”富察贵人惊魂未定,脸色发白,由宫女扶着,手抚着胸口喘息。
皇后温言安抚:“没事便好,许是那鸟儿被什么惊着了。春日里虫鸟多,都小心些。”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安陵容身上,顿了顿,语气依旧温和,“安答应似乎懂些香料?平日用些安神的也好,免得被这些突然之事惊扰。”
这话看似关心,却瞬间将几道目光引到了安陵容身上。
安陵容心中冷笑。来了。皇后从不放过任何一次将潜在威胁推到台前,或是借题发挥的机会。
她立刻垂下头,露出一副比富察贵人还要惶恐几分的模样,声音细弱得几乎听不见:“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妾、臣妾愚笨,只是自己胡乱弄些驱蚊的土法子,登不得大雅之堂,更不懂什么安神……方才,方才也吓坏了……”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用手绞着帕子,姿态怯懦,与旁边惊魂未定的富察贵人一比,倒显得她更不成器。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不再多言。
风波看似平息,众人继续前行。但安陵容的心却并未放下。
方才那只乌鸦……爪子上沾染的那丝奇异腥气,绝非寻常。那是一种极其隐晦的、混合了某种动物躁动分泌物与特殊药草的味道。寻常人绝难察觉,但她三世积累,嗅觉何其敏锐。
这味道,她前世在驯兽苑闻到过。是有人用了手段,故意惊扰了鸟类,目标直指富察贵人和她那未稳的胎。
是谁?皇后?华妃?或是其他隐藏在暗处的人?
安陵容不动声色,脚步放缓,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地面,搜寻着那只乌鸦可能遗落的线索。她并不想插手,但《咸鱼守则》补充条款三明确写道:当阴谋可能波及自身时,需掌握关键信息以自保。
就在她目光流转间,忽然瞥见不远处一株月季花丛下的泥土上,似乎有半枚模糊的脚印,脚印旁,掉落着一小片被踩烂的、颜色深褐的植物碎屑。
她脚步未停,只是经过时,袖中手指微弹,一粒之前把玩时藏在袖袋里的、不起眼的褐色小香丸(本是用来熏衣防蛀的),悄无声息地滚落出去,正好盖住了那片碎屑。
回到延禧宫,安陵容屏退左右,只留下宝鹃。
“小主,今日可真是惊险,富察贵人若真摔着了……”宝鹃后怕地拍着胸口。
安陵容坐在窗前,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若有所思。“宝鹃,你去一趟驯兽苑。”
宝鹃一愣:“驯兽苑?小主去那里做什么?”
“不必进去。”安陵容低声道,“你只装作路过,寻机与外围负责打扫的小太监搭话,就说听闻今日御花园有乌鸦惊了贵人,真是吓人。你且留意,看他神色是否有异,再打听打听,近日可有生人靠近,或者……有没有人领取过特殊的、喂养鸟类的食料。”
宝鹃虽不明所以,但见小主神色凝重,立刻点头:“是,奴婢明白了。”
打发走宝鹃,安陵容取出纸笔,凭着记忆,将那片深褐色植物碎屑的形状、质地细细描绘下来。她眉头微蹙,这种植物……似乎并非宫中常见之花,倒像是……西域传来的某种名为“醉鸦草”的东西?其汁液气味特殊,能令某些禽鸟短暂兴奋躁动。
若真是此物,那下手之人,不仅心思缜密,而且渠道非同一般。
傍晚,宝鹃回来了,带回了消息。
“小主,奴婢问了。那小太监起初没什么,但一听奴婢提起乌鸦和食料,眼神就有些躲闪。后来奴婢塞了个荷包,他才偷偷告诉奴婢,前两日确实有个面生的小太监,拿着内务府的条子,领走了一小包专门喂食凶猛禽类的肉糜,说是哪位主子养的海东青要吃。可奴婢打听了一圈,近期并无主子领养海东青啊!”
安陵容眸光一凛。肉糜……若是掺了醉鸦草的汁液……
线索似乎隐隐指向某个方向,但又模糊不清。
“小主,咱们要不要……”宝鹃有些紧张。
“不。”安陵容断然摇头,“今日皇后特意点我,已是试探。此事水深,我们只需知道有这件事便可,绝不可深入。”
她将画好的图样收起,神色恢复平静。
“风起于青萍之末。且看着吧,这宫里,从来就不缺看戏的人和……演戏的人。”
她只需确保,自己始终是那个坐在最不起眼角落里的……观众。
然而,安陵容不知道的是,今日她在御花园中,面对皇后询问时那过于“标准”的惶恐,以及她悄然用香丸覆盖线索时那一瞬间的冷静眼神,并未完全逃过一双隐藏在暗处的、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苏培盛远远瞧着,心里那点关于这位安答应的异样感,又加深了几分。
这位“静默谦卑”的小主,似乎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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