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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伤风败俗的家伙
第二天天还未亮,李任之就被下人们唤醒。他浑身酸痛,却也只得老实整理书籍,坐马车上学去。
早些年,很多少爷公子生怕考校不合格,就使唤随身仆从去偷看考题。偷看考题也就算了,有些人还和贴身侍从在学堂马车中做些苟且的事情,朝中文臣连番上书痛斥有伤风化,高祖皇帝为了整肃学风,最终下诏禁绝十岁以上生徒携带随侍。
这事儿对李府的影响还是挺大的。李敬总是私底下庆幸高祖皇帝英明,否则不知道他这个不老实的小儿子又要闯出什么伤风败俗的祸端来。
第一个注意到李任之来学舍的人是太尉赵嵩的独子,赵仲达。
在大雍朝,文武两派对立的局面已经持续了很多很多年。明争暗斗,你死我活,仇恨长久没有绝期,在赵嵩和李敬坐上各自的位子时,他们就明白,这场斗争不会止步于他们二人之间,还会延续至他们的后辈。
受到这样的影响,赵仲达和李任之打从第一次见面,就看对方不甚顺眼。
他们心里头全记着,对方的父亲是如何将自己父亲的朋党设计至死的,这是他们从小到大就听过的故事。
“舍得来学舍了?”赵仲达在李任之身旁落了座,挑着他那双瞳仁分明的细长眼睛,道。
赵仲达长得很像狐狸,李任之私底下经常称呼他“死狐狸精”,并且骂他“将来长大了,必定是要祸乱朝纲的”。有时候他自己也好奇,赵仲达在暗地里也会给他取什么侮辱性外号?
李任之看了赵仲达一眼,不过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的屁股上。
他的屁股火辣辣地疼,但又怕赵仲达瞧出端倪嘲笑他,于是用手微微撑地地坐着,死要面子活受罪。
李任之假装漫不经心地道:“玩腻了,来上读几天书。”
“是吗?”赵仲达笑了笑,把用具从包里取出来,然后指了指李任之摊在桌上的书,“这本书一个月前就讲完了。”
李任之一愣,把书翻到正面,才依稀想起有这么回事,可眼下他已经没时间再回去拿了。他一下就明白了赵仲达为什么今天要选择坐在他身边:因为换做别人,会主动邀请李任之一起看自己的课本。而赵仲达只会让李任之两眼空空地听着课,把书在自己面前按得死死的。
如果换个严厉的老师,那倒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可惜他们的任课老师叫做韩生,韩生是一个很老的、狡猾的老头,深谙为官之道,一点都不会去插手这群官家子弟之间的事情,权当没看见。
“带错了又怎么样?”李任之扯了扯嘴角,对赵仲达道,“这书本上的学识迂腐得很,学的不精才是我的幸事!”
学堂的一天格外难熬,李任之无聊地在纸上写写画画,一会画只被断了脚的狐狸,一会画条落水的狗,任凭韩生在台上说着些东西。
好不容易捱过了一天,李任之揉着自己还疼的屁股蛋子往学府门口蹭,心里盘算着待会要吃什么。
可绕过栖贤居的时候,就听见"啪"一声脆响,还伴随着一群人小人得志的笑。
他直觉不对,转到墙后一看,就见一群人围堵着一个长得黑峻峻的、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孩童,而赵仲达抱着手臂站在台阶上看着,分不清神色。
那个被围困的孩童害怕极了,却不敢反抗,只是紧紧抱着膝盖紧闭着双眼。
李任之本来是不想管的。这样的事情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而且,那个被打的人他又不认识,惹得自己一身腥干什么?
但他忽然想起来今天赵仲达不让他一起看书的事情,于是他决定这次来坏一坏赵仲达的好事。
“喂。”李任之把手里的书往地上一扔,“干什么呢。”
他冷着脸一步步上前,喝道:“还不赶快散开?”
这些官二代们虽然肚子里也没多少墨水,但人情世故这块还是大体明白的。李任之他们惹不起,但是他们背后有赵仲达。
所以,他们便嘻嘻哈哈地把脚挪开,三三两两地站到赵仲达的身边。
那个孩童哆嗦着,仰头看李任之。李任之皱着眉头同样看着他,忽然觉得非常眼熟。
“等等……”李任之一个劲儿地想,“你是不是那个,刘婆婆的孙子?你叫二狗子是不是?”
刘婆婆是学堂看门的婆婆,经常偷偷给逃学的李任之留门。二狗子眼睛一亮,刚想伸手抓住李任之的衣角寻求庇护,又发觉自己的手沾满泥土,便局促地把手掌往自己身上抹了抹,慌慌张张地爬起来,躲到李任之的身后,哭喊道:“小,小相君……救救我……”
“我以为你已经回家了。”赵仲达说着,从台阶上跳下来,“怎么还在?”
“本来要走了,突然听见声音。”李任之也向前走了一步,和赵仲达平视着,“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教训一个不懂事的杂种罢了。”赵仲达说。
李任之干脆地扭头问二狗子:“你做错了什么,让他们要这样罚你?”
二狗子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李任之身后的赵仲达,一下就对上了那双阴冷的眼睛,警告他不许说出半句实话。但二狗子实在是太委屈了,他破罐子破摔,蠕动着嘴唇,“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就因为,就因为我不小心看见了赵公子获了乙等的卷子,所以他便这么欺负了我一个月!”
“什么?”李任之瞪大了眼睛,扭头看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赵仲达,确实想起来上个月韩生举行了一次考校。
李任之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对赵仲达道:“原来那次你只获了乙等啊!你还骗我说你获了甲等!”
一见赵仲达的风头被比了下去,赵仲达身后那群趋炎附势之辈中,就有一人扬声撑场道:“小相君的大哥二十岁就高中举人,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但说来也奇怪,怎么同一个父亲所生,竟然差别这么大?”
接着,他又装着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噢,差点忘了,听说小相君你娘当年是歌姬坊的翘楚来着!”
听见这些话,李任之面色一沉,眼神扫向说话的人。
李任之道:“我倒是眼瞎了。这不是胡公子么?”
“考评多少,我丝毫不在意。但你区区一个五品武官的儿子,也配在这评论我的家事?你爹见了我爹尚且要行跪拜的礼仪,你倒在这里和我狗叫?”李任之说着,同时大步上前,狠狠地一脚将他踹翻在了地上。
那人措手不及,摔了个狗啃屎,众人一句惊呼,可没有人敢直接和李任之动手,只能虚张声势地张开手,不让李任之向前一步。
李任之也不是吃素的,在人群中死死抓着那人的领子不放,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写得花花绿绿的考卷,揉成一团,就想要塞到他的嘴里。
赵仲达不再坐以待毙,他跨出一步,死死捏住李任之的手腕。
李任之试图用力挣脱,但赵仲达毕竟是武官的孩子,也是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的,李任之根本没办法进行抵抗。
李任之冷笑道:“赵仲达,你家的门槛倒是愈发别致了,净收些不入流的蠢货。”
“那你呢?”赵仲达轻声道,“那你的身后,站的又是什么货色呢?”
俩人僵持着,谁也不愿意先各退一步。就在局面捉摸不定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了老师韩生的声音:“你们在那里干什么?李府和赵府的马车都在学堂门口侯着呢,说是找不到自家公子,要回去禀报。”
李任之和赵仲达都被吓了一跳,手马上全都各自松开了。
他们不怕韩生,但是自家老爹,他们还是会怕一怕的。
韩生眯着眼朝这看,口中继续装模作样地喊着:“任之,仲达,你们在那里吗?时候不早了,赶快回去吧!”
“等着瞧。”赵仲达揉了揉手腕,道,“今天先放过你。”
“放马过来。”李任之拽着二狗子的手,道,“脏了眼的东西,我们不看也罢。走!”
但没出几步,李任之又顿住了,气势汹汹地折返回来----捡他刚刚为了营造气势而丢在地上的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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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任之:早知道背书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