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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房间里的人鱼
“你惯用左手？”狭长寂静的楼梯间里，艾宁冷不丁对路未凝道。
“如果我用的是右手，我们可能都会死在这里。”想到刚才自己用左手，根据艾宁示意从他兜里拿出的枪，路未凝还有些后怕。
“我们争斗的时候，你下意识左手发力抵抗。”艾宁一阵见血。
原来在二人对峙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自己是左撇子了。
感慨于艾宁强大的观察力，也感觉到对方言语中的试探，路未凝更警惕了。
“你是怎么战胜巨型机甲的？”艾宁故作闲谈，心中却另有盘算。
左撇子的精神力更强，但市面标准制式的机甲都是为右利手设计的。
量变产生质变。
即使是机甲天才郑南星，也会因为设计的正常机甲更多，做出来的左撇子定制机甲比同等级的正常机甲弱上半级。
路未凝的破烂机甲能战胜巨型机甲本就不易，她居然还是个左撇子，不免让人心生怀疑。
“你是说【盘古】？”路未凝提着的心松了下来，这种疑问还是好解释的。
“巨型机甲因为难以控制，除精神力外，对自身身体素质要求远高于其他机甲，所以很少有人使用，可一旦使用就是压倒性的优势。”
“就那少数的巨型机甲里，十个里有八个都叫【盘古】，剩下两个，一个叫【夸父】一个叫【施瓦辛格】，可以说是非常没有创意了。”边说着，路未凝没忍住吐槽了一下。
“其中【盘古】其实是一个巨型机甲型号，是批量生产的。这一批巨型机甲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高速运动时的转向能力极差。不过要注意，在后续的型号以及一些私人改造的型号中，已经极大程度的消除了这个弱点。”
同时造成了新的弱点……但这个她就没必要多说了。
讲到这里，不用细说，艾宁也明白她是靠着灵活的机身，触发了巨型机甲的转向缺陷。
“那你的机甲叫什么名字？”斐斯文饶有兴趣地问。
“【废物】”路未凝回答的很是随意。
“哈哈，有意思。”斐斯文点点头。
想到比赛中那个乌漆嘛黑，随时要散架的小破机甲，斐斯文觉得这名字简直形象极了。
只是【废物】机甲，决不是“废物机甲”也不是“废物的机甲”。
如果谁没参透这个道理，轻视眼前这个一头草窝似的杂发的小个子，那就要和大块头一样倒霉了。
前方隐隐有了光亮，艾宁和斐斯文也没有继续试探。
阶梯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空间。
你可以说是实验室。
也可以说是……
集中营。
透明隔音材料组成的房间里关押着不同种族的生物，看到他们进来，都张着嘴在说些什么。
有的表情愤怒，有的面露无助，而更多的生物是一种面无表情的呆滞，像是在等待命运的审判。
在无数个狭小透明的牢房中，有一个特殊的房间，充满了水，里面关押着一位美丽的人鱼。
半透明的鳞片和吹弹可破的皮肤，微微闪烁着香槟色的光，淡金色的头发和睫毛在光线的照射下隐隐颤动，这位人鱼还未完全褪去幼鳞，也就是说还未满十八岁。
“这是……”路未凝声音微弱地嘟囔，手都气的有些颤抖，北基准线上那么多人在为了联邦民众的安全奋斗，而联邦保护的土地上，还有人……
艾宁倒很是镇定。
与其说是镇定，倒不如说是见怪不怪，他接道：“非正规格斗场有时候会购买走私的人口，强迫他们打地下黑场战。”
“不，不仅是这样……”路未凝说这话时，死死地盯着玻璃缸中虚弱的人鱼。
人鱼是目前星际已知种族中精神力最强的，也是唯一可以驾驭高能粒子材料的种族。
只是十八岁之前人鱼族无法完全褪去鳞片化出双腿，错过了最佳的机甲训练时期。
他们精神力极强，但操作能力欠缺，无法真正驾驶与精神力等级相匹配的高级机甲。
再加上人鱼族常年栖居于水蓝星系，物产丰富，极其富有，大部分人鱼都爱好和平，不喜争斗，不会说联邦通用语，无法进入首都星的军校进修，因此就更少看到强大的人鱼族机甲战士。
路未凝的眼神没有移开，控制住心中的愤怒，一字一字地说道：“他们是在用人鱼做实验，抽取其精神力，测试高能粒子材料。”
艾宁古井无波的脸上再次泛起了波澜。
联邦68种族共同草拟了基本权益保护协定，像这种拿联邦民众做实验的行为，闻所未闻。
但他脸上的波澜倒不是因为人体实验。
闻所未闻不过是给大部分联邦人的说辞罢了，没有人比他更知道中央星系那些财团家族有多么令人作呕。
真正令他有些吃惊的是眼前这个来自荒芜星的小个子，不仅同自己一样做了精细的伪装，还会联邦军队的告辞手势，居然还知道高能粒子材料。
这荒芜星还真是藏龙卧虎。
把路未凝看到被关押的人鱼时自然流露的愤恨看在眼里，艾宁甚至起了几分惜才之心。
“我们是来救你的。”路未凝用她仅会的那么几句人鱼语，尝试同里面的人鱼沟通。
路未凝说完，人鱼原本低垂的眼眸就抬了起来。
“是你？”小人鱼睫毛忽闪，眼亮晶晶的，仔细观摩了一阵路未凝，脸上逐渐写满了疑惑，用人鱼特有的声波自言自语道：
“不，你不是她。”
“不，你是。”
小人鱼一喜。
“姐姐，是我呀！”
“你之前是不是见过我？”路未凝怕惊到小鱼人，将声音变得温和了些。
人鱼听到这温柔的声音，脸上的喜悦更加明显。
听得懂人鱼语的人不多，除非被人鱼信任的人，可以通过精神力沟通，读懂人鱼的话。
她继续使用声波道：“路姐姐，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救我的。”
突然听懂了人鱼语，路未凝意识到，她口中的路姐姐可能就是原身。
路未凝仔细回忆着自己醒来的地方，回忆着身旁碎片中违禁材料以及打斗的痕迹。
原身怎么会认识小人鱼？
难道原来的路未凝也是被走私人口的组织抓走了，在逃出来的过程中发生的意外？
“你们聊了些什么？”艾宁问。
路未凝挑眉：“你连人鱼语都不懂？”
“我不懂。”艾宁答的坦然，人鱼语本来就不是什么人都懂的。
“但我知道人鱼可以和信任的人进行精神力沟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已经接纳你了。”
“嗯，她说让我救她。”
艾宁确实不懂人鱼语，但是还是能听懂几个词的，那小人鱼分明在说什么“不……姐姐……”之类的。
姐姐？他没有戳穿，只是抬手，准备打破巨型浴缸的玻璃。
路未凝连忙抓住他的手：“停住！”
斐斯文刚带人把被关押的星际公民逐一解救，正准备向老板汇报，就看到他不近女色的长官，同那个自称叫张富贵的野小子牵着手，拉扯在一起。
最要命的是，那个野小子看到他，瞬间就把长官的手甩开，一副被当众捉奸的窘迫模样。
艾宁闻声停手，看到斐斯文推眼镜的动作，就知道他那颗古怪的脑子又开始臆想了，冷声道：“你带人把其他公民送到联邦救助站吧。”
斐斯文立刻停止了偷笑，恢复古井无波公事公办的样子，站的笔直，点头应下。
“她正在蜕变，马上要完全生成双腿，不能打扰。”路未凝解释道。
一小时过去了，玻璃缸内美丽而脆弱的小人鱼，看着路未凝，苦思冥想，一副痛苦的模样。
斐斯文已经派人将其他公民一一带走救助了，回来看老板和小个子还看着玻璃缸，出声问道：“它这是怎么了？人鱼蜕变只需要做出性别选择就可以了，已经一小时了，怎么还没好？”
“它在纠结。”艾宁简短地回答了他的疑问。
小人鱼看了看艾宁，又看了看路未凝。
脸上的表情先是委屈，再是幽怨，最终恶狠狠朝着艾宁瞪了一眼，含情脉脉地看向路未凝，用人鱼语叫了声姐姐。
路未凝用命令的语气道：“你们俩转过身去。”
艾宁和斐斯文下意识就按照她说的做了。
随即，小人鱼腿上的鳞片一点点消失，只留下青紫伤痕。
脸上的鳞片也逐渐脱落，不再稚嫩，多了几分令人心神摇曳的美。
看到小人鱼蜕变完成，路未凝才小心地打开了玻璃缸，把从黑场管事那里扒下来的袍子递给了小人鱼。
缸内的水冲了出来，将整个黑场地下监牢的地面冲刷一新。
出来的小人鱼走到路未凝身后，委屈屈地看着她，紧紧拉住了她的衣角，不再作声。
艾宁抬眼看了看斐斯文，伸出手，斐斯文递给他一张黑卡，他顺势递给路未凝：“以后不要去这种不正规的机甲格斗场了，拿着这张卡，可以去任何一家斐德罗公司旗下的格斗场，无需身份认证。这里面有一千星币，是你的酬劳。”
路未凝接过黑卡，翻面看了看，半信半疑。
精致的纹理，优雅的设计，复古的卡片。在废弃实物卡两百年的联邦，一张实体卡便已经是身份的象征了。正规格斗场需要身份认证，大部分人都是使用联邦身份卡，不得不暴露个人的真实身份，可她现在的身份是荒芜星受尽欺凌的贫弱孤女，实在不方便暴露。
有了这张卡就意味着，她无需暴露身份，就可以有合法的收入来源。
路未凝对这次的收获颇为满意，指了指刚被人从玻璃牢房中救出来的小人鱼道：“她要我送她回家，那我就先走了，老板下次有活儿还找我啊，我通讯号是……”
差点说出那一串熟悉的数字，路未凝意识到如今的自己不是陆宁了，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我还没有主星网账号，那咱们后会有期吧。”
心理暗暗想着后会无期，路未凝右手抱拳左手包在上面，又朝着艾宁做了个告辞的手势。
艾宁有心纠正道：“应该是左手抱拳，右手包在上面。”
路未凝愣了一下，换了下手表示感谢，随即拉住小人鱼向前走去。
小人鱼身上只有一条破烂的袍子，将将化出了双腿，膝盖上的伤痕从破洞中裸露出来。
路未凝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小人鱼身上，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给小人鱼穿上，拉着小人鱼的手，小人鱼一直朝着她嘟嘟囔囔，她也没有理会。
这一切都被艾宁看在了眼里。
“顾长官，你对这个张富贵很感兴趣？”斐斯文问道。
化名艾宁的顾承星恢复了平日的冷漠，摇摇头。
“我这是第一次见到人鱼蜕变，你说现在我们是该称它为先生还是小姐呢？”斐斯文又问，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感受到长官气息的变化，斐斯文恢复了严肃道：“那研究队的下落？”
“继续查。”顾承星冷声道。
只是顾承星并不知道，路未凝走之前，拿起两个掉在地上的“人工眼”揣进了兜里……
半小时后，联邦督察队前来炸毁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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