柑橘

　　林傲沉默的骑着，而周驰有些受不了的开口：“林傲，再不补充点水分就快脱水脱成干儿了。”
　　“闭嘴，再吵把你扔绿化带里当盆栽。”林傲单脚撑地，校服后背湿出两片海星形状的汗印，活像刚被章鱼袭击。
　　便利店玻璃门“叮”的一声，冷气裹着关东煮的香味扑出来。
　　周驰一个鲤鱼打挺跳下车，差点把林傲连人带车拽倒。
　　“喝啥？”
　　“青梅绿茶，冰的。”林傲用食指关节敲敲车铃，“快点，我屁股要化掉了。”
　　——三分钟后——
　　林傲到底没忍住，把车随便一靠，跟着钻了进去。
　　冷气和身上的汗一撞，他当场打了个喷嚏，头顶那撮呆毛“啵”地竖起来，像棵被雷劈的蒲公英。
　　周驰拿货架顶部的营养快线的时候，从来不用踮脚，以他这个身高拿高处的东西是有绝对的优势的。
　　“喂，青梅绿茶在你左手边——哎哎哎别拿成低糖那款，林少爷胃娇贵。”
　　林傲“啧”了一声，把冷藏柜门一甩，塑料框子“哐”地撞上周驰的膝盖。
　　“嘶——谋杀啊？”
　　“下次你请我，这次我请你更大的。”
　　林傲晃了晃手里的绿茶，瓶壁凝的水珠全甩周驰裤腿上，“顺便给你膝盖降个温。”
　　周驰翻白眼：“抠死你算了。”
　　柜台前，周驰把营养快线往收银台一磕，顺手从旁边架子上抓了盒……创可贴？
　　“你还怕打架留疤？”
　　“给狗买的。”周驰面不改色，“狗指甲劈了。”
　　“爷，这么坚强，从不用那东西。”林傲随意的说着。
　　收银员小姐姐憋笑憋得扫码枪都在抖。
　　林傲先推门出来，刚拧开青梅绿茶，“咔哒”一声，瓶盖弹飞出去，滚到一双帆布鞋前面。
　　他弯腰去捡，视野里忽然闯进一抹蓝色
　　那女生不知何时出现的，丸子头毛茸茸，鬓角还粘着碎发。
　　蓝色的海面上，鲸鱼一跃而起，浪花四溅，很少女的一个防水创可贴。
　　“同学，”声音软得发甜，“你手指……受伤了。”
　　林傲这才发现自己指关节被划了道小口子，血珠凝成红豆大小。
　　“啊……谢谢。”他接过创可贴时，指腹蹭到女生微凉的指尖，像碰到薄荷糖。
　　女生歪头笑了笑，眼睛弯成两道月牙：“下次受伤了记得处理，留疤不好看哦。”
　　她刚说完就被她身后的朋友喊道：“布丁！你的冰粉要化啦！”
　　丸子头女生跑了两步又回头，冲林傲挥挥手里的冰粉袋子，像在挥一只无形的猫爪。
　　周驰叼着吸管出来时，正看见林傲对着空气傻笑，手里捏着创可贴，瓶盖还躺在地上。
　　“哟，”周驰用营养快线冰他脖子，“林少爷也有春天？”
　　林傲差点把创可贴塞鼻孔里：“……闭嘴。”
　　“那女生谁啊？居然能治你的中二病。”
　　“不知道，不过也是咱们学校的。”林傲把创可贴小心塞进校服口袋，嘴角翘成AK都难压的弧度，“……她让我贴创可贴。”
　　回家路上，周驰故意把车铃按得乱七八糟，林傲破天荒没骂人。
　　风把青梅绿茶的甜味吹散，混着远处冰粉摊的桂花香。
　　林傲低头看了眼口袋，鲸鱼创可贴的边角露出一点蓝，像偷偷溜出来的心事。
　　（当晚，笔记本里多了一页：
　　“7月18日，天气晴到爆炸。
　　她给的创可贴和她一样甜。
　　——林傲”）
　　蝉声拉长了影子。
　　林傲都躺在自己床上了，走回家的周驰看到大门紧锁和未亮的灯说明这夫妻俩没在家。
　　也不知道又去哪里潇洒去了。
　　周驰书包往地上一扔，单手撑墙，右脚蹬住水管，三两下就骑到墙头。
　　碎石子“哗啦啦”滚下去，他刚要往里跳——
　　“小驰，小心点，别摔下来。”
　　温齐的声音被微风吹进了周驰的耳朵里。
　　她手里提着两袋菜，细跟凉鞋在青石板上“咯噔咯噔”响，却稳稳当当。
　　周驰一慌，差点左脚踩右脚：“温、温阿姨……”
　　“跳吧，我接着。”温齐把菜放到脚边，张开手臂，杏色针织衫的袖口滑到手肘，露出细细的银色手链。
　　周驰耳根发热，单手一撑，落地时踉跄半步，差点撞进温齐怀里。
　　“我爸妈……跑路了？”
　　“去补过蜜月啦。”温齐眨眨眼，“没有留钥匙，还让我收留你几天。走，回家吃饭。”
　　温齐带着周驰来到家门前，伸手用指纹开了锁，暖白灯带像牛奶一样漫出来。
　　原木风客厅，沙发是云朵形状，连茶几都圆滚滚的。
　　秋迟正挽着袖子拆快递，听见响动抬头：“哟，小驰来啦？你爸把你托付给我，今晚让你尝尝你秋叔手艺。”
　　周驰打着招呼：“秋叔好！”
　　温齐笑着把菜递给丈夫：“迟哥，晚饭你上？”
　　“当然。老婆忙一天了，去歇着。”秋迟接过菜，顺手在温齐发顶揉了一把，指尖沾了点她新染的栗色碎发。
　　落地窗开着一条缝，江风吹得纱帘鼓起又落下。
　　秋芮把练习册摊开，递给他一支削好的2B铅笔：“喏，别又弄断。”
　　周驰却没接，低头凑近她耳边：“今天……还好吗？”
　　秋芮笔尖一顿，在草稿纸上洇出一个小黑点。
　　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用笔头把他推开。
　　“没事。”她声音轻得像羽毛，“高健没碰到我。你别告诉妈妈，我怕她……”
　　周驰用指节轻轻敲她桌面：“行，听你的。但以后放学等我，一起。”
　　秋芮抬眼，睫毛扫到他鼻尖，两人呼吸同时一滞。
　　嘴角往上挑，带着笑意说了句，“……好。”
　　秋迟端着最后一盘糖醋排骨上桌，围裙上写着“老婆最大”。
　　周驰夸张地吸气：“秋叔，这卖相能开店了！”
　　“拍马屁也没用，吃完洗碗。”秋迟笑着给他夹了块排骨，“手怎么了？”
　　周驰筷子一抖，酱汁溅到手背：“教室后门蹭的，铁边儿掉漆。”
　　温齐皱眉：“芮芮，等会儿给小驰消消毒。”
　　秋芮轻轻“嗯”了一声，低着头扒拉着米饭。
　　她知道今天为什么让阿坤陪自己回家，也知道这个少年的伤从哪里来的。
　　客房灯是暖黄的月亮灯。秋芮拎着医药箱进来，周驰正趴床边给手机充电，T恤卷到腰，露出一点腰窝。
　　“手。”
　　周驰翻身坐好，乖乖伸手。
　　碘伏棉球擦过破皮处，他“嘶”地缩了缩。
　　“疼就说。”
　　“不疼。”周驰盯着她睫毛在鼻梁投下的影子，喉结滚了滚，“秋芮。”
　　“嗯？”
　　“你……别怕。以后我都在。”
　　秋芮指尖一顿，创可贴贴歪了，小熊图案斜斜地趴在他手背上。
　　“我知道。”她声音发颤，“所以你也别受伤。”
　　灯光下，两人影子在墙上靠得很近，像偷偷拥抱。
　　温齐端了杯温牛奶，路过客房时听见里面低低的笑声。
　　她没敲门，只把牛奶放在门口，转身时嘴角带笑。
　　主卧里，秋迟正靠在床头看书，见她进来，拍了拍身边位置。
　　“两个小朋友都睡了？”
　　“嗯。”温齐钻进他怀里，“迟哥，小驰这孩子……”
　　“像他爸，闷骚。”
　　秋迟合上书，低头亲了亲她发旋，“别担心，有我们呢。”
　　窗外，月亮被云遮了一半，像害羞的创可贴。
　　大厅的冷气开得很足，刘燕把米色开衫往肩头拢了拢，脚步却轻快得像十八岁的姑娘。
　　周现推着两只行李箱，在后面小跑两步，低声提醒：“慢点，地滑。”
　　刘燕回头，冲他皱了皱鼻尖：“知道啦，周管家。”
　　这一声“周管家”拖得又软又长，周现听得耳根发热，嘴角却止不住上扬。
　　夜风里带着咸咸的海味。刘燕站在路边伸懒腰，高跟鞋在地面“哒哒”两下。
　　周现把行李箱立好，先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不等她反应就披到她肩上。
　　“夜里凉，三亚的风也咬人。”
　　刘燕低头嗅了嗅外套，故意嫌弃：“一股飞机餐味儿。”
　　“那也先穿着，”周现把领口拢紧，顺手把她掉出来的碎发别到耳后，“回头洗了再还我。”
　　他说话时声音低低的，像哄小孩。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刘燕靠在镜面墙边，拿手机自拍，调整角度时耳坠晃啊晃。
　　“帮我拿一下包，我脸太小了，得找角度。”
　　周现一手拎自己的电脑包，一手接过她的珍珠链条包，动作熟练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你脸还小？”他笑，“再小我得拿放大镜找老婆了。”
　　刘燕被逗得“噗嗤”一声，伸手去捏他的脸：“就你嘴贫。”
　　周现任她捏，等她笑够了，才轻轻握住她手腕，十指相扣，拇指在她手背上悄悄画圈。
　　门卡“滴”一声刷开。
　　刘燕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地毯上转了个圈：“哇——阳台好大，能看见海！”
　　周现把行李箱并排靠墙，先检查了门锁，又把空调调到26℃，才走到阳台。
　　刘燕正趴在栏杆上吹风，裙摆被风吹得鼓起。
　　他从后面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窝：“喜欢吗？”
　　“喜欢死了。”
　　“喜欢就多住几天。”周现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是飞机上发的薄荷糖，他攒了两颗，一直没吃。
　　“张嘴。”
　　刘燕回头，眼睛亮晶晶地：“什么呀？”
　　“薄荷糖。”
　　她把糖含进嘴里，凉得眯起眼，含糊地问：“还有吗？”
　　“还有一颗，明早给你。”周现低头亲了亲她发顶，“现在先去洗澡，水我放好了，温度调了你最爱的38℃。”
　　刘燕抱着睡衣出来，头发已经散下。
　　周现蹲在行李箱旁，把她明天要穿的连衣裙一件件挂进衣柜，连衣架的间距都保持一致。
　　“周现。”
　　“嗯？”
　　“我们明天几点起？”
　　“不起也行。”他回头，笑得温柔，“这次行程表上没有‘必须早起’四个字。”
　　刘燕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声音软软的：“老公，你怎么这么好啊。”
　　周现握住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轻轻摩挲她无名指上的婚戒：“因为我老婆值得。”
　　床头灯调到最暗。
　　刘燕缩进被窝，脚丫冰凉，习惯性往他小腿上贴。
　　周现倒吸一口气，却没躲开，反而把她的脚包进掌心暖着。
　　“还冷？”
　　“一点点。”
　　“那明天给你买椰子冻，吃热的。”
　　“好。”
　　黑暗中，刘燕摸索着找到他的手臂，在上面咬了一口——很轻，像小猫磨牙。
　　周现笑出声：“又标记领地？”
　　“嗯。”她贴着他胸口，声音含含糊糊，“周现，我爱你。”
　　“我知道。”他低头吻她额头，“睡吧，明天带你去看海，什么都不用想。”
　　窗外，海浪声一下一下拍岸，像给这句承诺打着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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