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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灵泉
烛火摇曳,叶禾坐在小桌前,静静翻看那本《百草初识》。
阿野伏在塌上,耳根通红,呼吸有点乱。他试着动了动腰,身子却立刻僵住,唇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喘息。
“娘子……”他声音发颤。
叶禾头也不抬,指尖又翻过一页。
他艰难撑起身,下了床,膝行到她脚边,攥住她的裙角:“真的……受不住了……”
叶禾却仿佛没听见,专心致志地盯着书上的字。
“呜……”
他又靠近了些,将额头贴在她膝头。
他又靠近了些,将发烫的额头抵在她膝头,声音带着哽咽:“娘子……我前日说在北山岩缝寻到赤焰草……其实是骗你的……”
“我在那里……发现了一处灵泉,泉水能催生灵草……我日日去取水浇灌,才种出那株赤焰草……”
叶禾终于抬眸:“当真?”
见她有了反应,阿野急忙点头:“千真万确!过几日便带娘子去看。”
叶禾唇角微扬:“为何先前不说?”
“想给娘子……一个惊喜。”
“明日便带我去。”
“好!”
北山当然没有什么狗屁灵泉,南荒这等贫瘠之地,灵气稀薄得可怜,根本不可能长出灵泉。阿野此刻被弄得晕晕乎乎,只想着讨娘子欢心,让她消气,记起她素来珍爱这些灵植,便信口胡诌了个借口。
也罢。
既然娘子想看,待她入睡后,去仙界寻一处灵泉搬来便是。
“娘、娘子……”
“嗯?”
“现在……能取出来了吗……”
“哦?”
“那个……好撑……”
“我睡了。”
叶禾吹灭烛火,绕过他僵住的身子,躺到床榻里边。阿野在原地跪坐片刻,终于认命地慢慢爬回榻上,挨着床沿躺下。
阿野彻夜未眠。
待到寅时,他轻轻掀开薄被,指尖在她眉心一点,施了个安神咒,见她呼吸渐匀,这才小心地将那物取出。
湿答答的……
下一刻,一道漆黑龙卷自屋顶升起,转瞬消失在云层之中。
……
“……这就是你说的灵泉?”
“是啊,娘子,不好看吗?”
叶禾望着眼前云雾缭绕的泉眼,一时失语。
泉水晶莹如琉璃,水面浮动着细碎的金辉,四周草木蓊郁葱茏,芳香四溢。这般精纯的灵气,几乎凝成实质,怕是抵得过半个南荒的灵气总和……
阿野有些忐忑地观察她的神色:“娘子不喜欢?”
叶禾从他背上跃下,蹲在泉边,轻触水面,立刻感受到指尖涌动的磅礴生机。
这哪是寻常的山野灵泉,分明是哪家宗门的灵脉啊……
“我自然是喜欢的。”
阿野顿时松了口气,眉眼舒展:“娘子喜欢就好!这山里肯定还有更好的,我以后再替你多寻几处。”
“你净会胡说。”叶禾轻笑,“我在清溪村行医七年,踏遍北山每一处,都未曾见过什么灵泉。”她抬眸望向他,“莫不是夫君乃仙人下凡,特意来哄我开心的?”
阿野一顿,随即走到她身侧,单膝点地,将一朵沾着露水的野花别在她鬓间:“那娘子恐怕要失望了,我不过是个凡人,我想,许是山神感念娘子常在山间采药救人,特显灵泉相助。”
叶禾见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话,便捧了一把泉水,泼到他脸上:“油嘴滑舌。”
阿野被她泼了一脸水,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带着她一同跌入灵泉之中。
水花溅起,他顺势将她抵在泉边。
他见她眉眼清冷,眼底却不见恼意,反而带着一丝纵容。
美极了他想,或许可以得寸进尺些。
“既然娘子说我油嘴滑舌……”他低头逼近,与她鼻尖相触,“不如亲自验证一下。”
阿野正要吻下去,叶禾却抬手拍了下他的脑袋。
“够了啊。”她瞪他,“再闹下去,该着凉了。”
他不死心地凑近,飞快在她唇角偷了个香。叶禾当即又给了他一记,这下他终于安分下来,委屈地揉了揉脑袋。
叶禾将北山发现灵泉一事上报官府,起初并未引起太大重视,直到县衙派来的师爷踏入北山,被那几乎凝成实质的灵气骇得连退三步,事情才变得不同。
三日后的清晨,村口突然落下七只白鹤,鹤背上跃下数名身着星纹道袍的修士。
为首老者手持玉笏,声如洪钟:“奉红尘问道盟之令,此地灵泉列为甲等灵境保护区!”
原来这红尘问道盟,乃是统辖人间修真事务的最高盟会,平日不显山露水,唯有涉及天地异宝时才会现身。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南荒,甚至飞向了遥远的中州。
一时间,“南荒小村惊现天外灵泉”一事,成了凡间修士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各大门派的修士、云游四海的散修,开始不远万里地涌入这个曾经名不经传的小村,他们或御剑、或乘舟,只为亲眼看一看那“只应天上有”的奇景,深吸一口那足以省去数月苦修的浓郁灵气。
清溪村几乎一夜之间变了模样。
昔日宁静的村庄如今车水马龙,村口那条泥泞小路被修士铺上了青石板。村民们也不管地里的灵谷、灵蔬、灵果了,纷纷将自家屋舍改建成客栈,高价租给远道而来的游客,售卖本地特产的摊位沿街排开,吆喝声不绝于耳。
作为灵泉的第一发现者,阿野受到了红尘问道盟的公开嘉奖。一位面容严肃的执事在全村大会上,将一枚装着五百枚中品灵石的储物袋交到他手中,并勉励他“福缘深厚,当勤加修行”。
临行前,执事看着他叹了口气:“可惜了这般机缘。若你有灵根,此刻怕已被各大宗门争相招揽了。”
在村民们羡艳的目光中,阿野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储物袋,心下不以为然——这问道盟未免太小气,五百中品灵石,连一柄最普通的百魂幡都买不到。
不过转念一想,他现在是个凡人,这笔钱确实算得上巨款了,抵得上他和叶禾打猎行医好几年的收入。
家里的钱都归叶禾管,但这笔钱叶禾却不要,说既是夫君的机缘,我又怎好夺去了?
阿野无法,只好自己收着。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他开始可着劲儿地往家搬东西。
今日是云锦坊最时新的裙子,明日是玲珑阁新到的珠花,后日又是水粉铺里香气最清雅的胭脂。他眼光倒好,挑的尽是些衬叶禾的清雅颜色与款式,只是那花钱的架势,活像个不知柴米油盐贵的败家子,五百灵石的袋子眼见着就瘪了下去。
他早就想给叶禾添置些好东西,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拿出那么多钱,这五百灵石正好给了他一个由头。
叶禾也由着他折腾,丝毫不见心疼。她最不缺的就是钱,只是苦于没有由头拿出来罢了。
不出几日,村里便传遍了。妇人们聚在井边闲聊,总要说起叶娘子今日又穿了什么颜色的新衣裳,簪花是哪家铺子的最新样式。虽觉着这般花销太过铺张,可心底又止不住地羡慕——怎么人家的夫君又俊朗又能干,还把媳妇捧在手心里疼。再想想自家那个……唉,不提也罢,回家后自然对丈夫都没了好脸色。
男人们听着自家婆娘的念叨,只能蹲在田埂上闷头抽旱烟,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骂——阿野这小子,可把他们害苦了。
自此,阿野不仅是全村光棍的眼中钉,又成了全村已婚男人的公敌。
这天清晨,叶禾换上新裁的淡粉罗裙,对铜镜前转了个圈。阿野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将一支雕花玉簪插入她梳好的发髻间。
“好看。”他低声道,手指在她发间多停留了片刻。
温馨的时刻却被院外的声音打断。
“唉,今日真是晦气!”
“谁说不是?排队等候这许久,好不容易要轮到……”
叶禾推开门,只见暂住在他家的两位修士正一脸阴沉地走进院子。
自灵泉名声传开后,各地修士纷至沓来。红尘问道盟为此立下规矩:每日仅开放三个时辰,且需提前抽签排号。
这些远道而来的修士只得在附近暂住等候,叶禾家中的两间厢房便租了出去,这两位客人已住了半月有余。
叶禾走上前,温声询问:“二位仙长这是怎么了?莫非在灵泉处遇到了什么不顺?”
那青衣修士原本怒气冲冲,抬头看见她这身打扮,顿时眼睛一亮,连生气都忘了:“‘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叶娘子今日这身,当真比那灵泉还令人心旷神怡啊!”
另一位修士正要附和,余光瞥见叶禾身旁的阿野眼神发沉,连忙拍了下同伴:“说正事!整日就知道贫嘴。”
青衣修士这才收敛神色,悻悻道:“今日排号,有个村民竟带着三头病猪要来泡灵泉,说是给猪治病。一人限占一个名额,他倒好,一人三猪占了四个位置!”
“最可气的是,”另一人接口,“那村民还理直气壮,说既然没写明不许带牲口,那他就能带。”
叶禾捂嘴笑道:“带着病猪去,真亏他想得到呢。”
“岂止是病猪!”青衣修士激动地打断,“那三头猪周身缠绕着黑气,一见到灵泉就跟疯了似的往里跳,我们还没来得及阻拦,就全部栽进泉眼里了!”
“等我们把猪捞上来,那泉水已经泛了黑沫,还一股腐臭味。镇守的修士说至少需要三天才能净化完毕,这几日灵泉都要封闭了。”
黑气?腐臭?
叶禾心下一沉。
这与前些时日铁柱身上的魔毒何其相似!
“那猪现在在哪儿?”她问。
“说来也怪,那猪尸一离开泉水就化作黑水,渗进土里不见了。”
“既然如此,二位仙长不妨多住几日,正好我前日采了些新茶,明日请二位品尝。”
待两位修士回屋后,叶禾握住阿野的手,严肃道:“这几日你莫要再上山打猎了。”
阿野闻言低笑,反手将她的手指拢在掌心:“娘子怕我被夜无渊抓走吗?”
叶禾嗔怪地瞪他一眼:“莫要说这种晦气话!总之……这些时日你就在家待着,白天也不许往山里去。”
“知道了,”阿野乖乖点头,将她揽入怀中:“娘子放心,我不会让你当寡妇的。”
叶禾听着他的玩笑话,心中的忧虑却化不开。
这段时日过得太安逸,安逸到让她把这等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看来今夜,她必须独自去北山走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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