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红

　　下午上完课天已经黑下来，快递站七点关门，阮会语马不停蹄赶过去把阮平安的颜料取了。刚才发消息两人还没吃饭，她又去食堂打包了三份菜，这才骑着车回家。

　　“颜料，拿去玩吧。菜在路上凉了，我拿去厨房热热，你去把婆婆叫出来吃饭，能行吗？”阮会语一打开门阮平安就哒哒哒从房间里跑出来，她于是一边换鞋一边吩咐。

　　“嗯。”阮平安沉重地点了点头。

　　阮会语利落系上围裙进厨房，很快将饭菜热好，但她并没有急着端出去，而是叫阮平安过去，指了指裹旁边的盘子，“好了，拿出去吧，慢一点。”

　　阮平安乖乖照做。罗香美见状一如既往拍手叫好：“萍萍棒，萍萍做饭，好，萍萍……”

　　“吃饭的时候不要讲话。”阮会语端着米饭出来，打断了她的话。

　　罗香美似乎很害怕她，赶紧抬手把自己的嘴捂住。

　　“你们先吃，我去把鸡喂了。”

　　阮平安叫住她：“我已经喂了。”说完又生怕她生气，赶忙解释：“它们刚才一直在叫，我害怕把邻居吵到，所以……但是我没有受伤，很小心的，也没有用刀。”

　　阮会语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收回快要到嘴边的责备的话，扯了扯嘴角：“以后我要是去上课就靠你喂了，要是觉得身体不舒服不要勉强自己。”

　　女孩被肯定心里美滋滋：“会的姐姐。”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果不其然，原本还在专心吃饭的罗香美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头抬了起来，眼白占据了大半个眼珠，嘴角向下垮，一脸凶狠：“萍萍你刚才说什么？！萍萍，乱说话！萍萍你要说什么？！萍萍！萍萍！！！”

　　她整个人扑上桌子，像一头困兽，发出的吼叫也越来越不像个人。

　　阮平安被吓到了，赶紧说：“孩子，孩子，我说错了，孩子。”见老人还是不肯坐回椅子，她害怕地拉了拉阮会语的袖口。

　　“她是我妈，坐回去好好吃饭。”

　　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带着几分冷淡漠视，却能很好地在这个时候让人感到安心。

　　罗香美喘着粗气哼哧了几声，和阮会语对视了好久，然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边吃饭边哼唱：

　　“娘啊娘，我是你觉里拔不掉的刺。

　　轻轻轻轻，

　　勾住你流浪的春天，

　　缠着你破洞的夏天。

　　娘啊娘……”

　　阮平安知道外婆又犯病了，她从小就觉得这样特别瘆人，于是又靠近了阮会语几分。后者没有说话，任她挽着，只是低头吃饭。

　　……

　　上了大学日子总是过得格外得快，一下子就到了周五。

　　阮会语上学期带了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这学期还在教，还有一个出国留学，因为教得好，家长又把她推给了另一个学生，所以今天她就得去给新学生试课。

　　那家人住在水榭堂，那是一个哪怕是这样的普通人也听说过的地方，是S市出了名的富人区。他们给出的价钱都是寻常家教的五倍。

　　女孩需要这个机会，所以前天晚上专门备了课，甚至在地铁上也没闲着，继续复习高一数物的内容。

　　……

　　陆新州记不得自己换了多少次老师。

　　他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因为残疾没有去上学，但母亲却非要找老师一对一。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那边讲那边的，他玩他自己的，成绩没有进步就换老师，换人也不影响他做自己想做的事。

　　恰恰就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让张丽霞恨铁不成钢的同时也坚定了要和他斗下去的念头。

　　不管是老的还是年轻的，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各种各样的老师我都找，我就不信你一个都不喜欢。

　　于是这个机会落到了阮会语头上。

　　但这好像并不是一个值得庆幸走好运的机会。

　　佣人走在前面为她带路，左拐右拐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下，打开房门，阮会语一眼看过去就看到了一个靠着轮椅仰天长眠的男生。

　　他睡得很专注，开关门的动静并不足以把他吵醒。

　　“新州少爷？新州少爷？老师来了。”

　　陆新州吸溜了一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然后被猛地吓一跳：“我靠！陈月筠？！”

　　佣人连忙解释：“不是的新州少爷，这是三夫人为您找的新老师。”

　　陆新州魂都回来了大半，此刻沉下心来看才发现确实不是同一个人，但他还是气不打一出来：“喂，谁让你长这么吓人的？”

　　甚至都没进房间就被攻击了外貌的阮会语：……

　　秉持着不让自己吃亏的原则，她没忍住回怼道：“你也不赖。”

　　女孩走进房间，欲在陆新州对面坐下，不过最终连书包都没放，敏锐察觉出对面那人的抗拒，她皱了皱眉，加上自己本身也不是个热脸贴冷屁股的性子，于是面无表情问：“你似乎不是很喜欢我，我觉得没有试课的必要了，你觉得呢？”

　　没想到这人这么上道，陆新州连忙说：“好啊好啊，你快走吧。”

　　可紧接着他又叫住了她。

　　这人走得也太丝滑，让他萌生出几分不真实感以及……不得劲。

　　对！以前都是他把老师逼走的，还从来没有人主动提出来不教。

　　他向来是嫌弃别人的那个，怎么能成为被嫌弃的！

　　想到这里，陆新州心中生出几分不爽，他把书本往桌子上一拍，威武吩咐：“不行！你不能走，先给我上课！试课又不是不给你钱。”

　　敢情这是个被宠坏了的少爷，蛮横到无法接受自己被拒绝。

　　阮会语背着书包重新坐回去，“来吧，上课。”

　　几乎是在她翻开书本的同时，陆新州打开手机捣鼓了起来。

　　他的动作根本逃不出阮会语的眼睛，又或者说陆新州就是专门做给她看的。

　　女孩停下了笔，安静了一会儿问他：“这节课完了以后我还能赚你的钱吗？”

　　陆新州面露震惊，不可思议抬起头看向她：“赚我的钱？你说话这么直接的吗？”

　　阮会语对他的表情视若无睹，“所以答案是什么？”

　　陆新州凑近她，欠揍道：“没、门！”

　　“哦。”阮会语点了点头，“意料之中。”她开始收拾东西了。

　　陆新州见状皱眉：“你干嘛？”

　　“我要走了，不跟你一起浪费时间。”她得考虑下家了。

　　真是活久见，男生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人，“不是兄弟，你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

　　阮会语只是分给他了一个短暂的眼神，“没有哄你的义务。”

　　陆新州嘴张得老大，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见着人要走出房间，他下意识出声制止：“等等！你课还没上完！”

　　“我不喜欢不乖的学生，你态度一点都不好，如果不想学又为什么要找老师。而且你很没有礼貌，一上来就对陌生人进行外貌攻击，你给我的第一印象就很——抱歉。”光顾着转头和陆新州说话，阮会语没有看路，就这样直挺挺地撞上了别人，她赶忙道歉，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张有点眼熟的脸。

　　“没事。”陆重昭拍了拍被弄皱的衣服，“课上完了吗？”

　　“啊？嗯。”

　　“但是我看好像没到时间。”男生将亮起的手机屏幕对着她，淡淡道，“课上到一半就走了，你说不喜欢不乖的学生，看来是我这个表弟又开始作了，对吗，陆新州。”

　　熟悉的懒散语调，熟悉的冷冽的眼神，男生下意识感到畏惧，却又不敢不回答他，只得嗫嚅：“没……没有，我现在突然就很想学了，老……老师，你回来继续讲吧。”

　　阮会语看了看陆新州，又看了看陆重昭，只能说一物降一物，她又走了回去。

　　“你妈没办法来找我，你知道我也不能一直管着你，别让她操心。”他说着走进房间，在沙发上坐下，“看看今天这个新老师怎么样，能让你满意吗。”

　　“请讲。”他伸手示意阮会语，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女孩接收到信息，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资料从头讲起。

　　多亏了半路杀出来的陆新州克星，阮会语自己都没想到最后竟然真能过。

　　“加个微信。”视野中突然冒出一个二维码，女孩还没来得及疑惑，就听手机的主人解释说，“以后他要是又发疯跟我说。”

　　后半段一出来简直太有安全感了，阮会语立刻掏出手机扫他。

　　“欸，”等陆重昭终于走出房间陆新州才敢出声，刚才的敢怒不敢言现在终于能够发泄出来，但碍于阮会语加了陆重昭的微信，他又不敢太过放肆，于是只能暗戳戳阴阳：

　　“我知道你这个女人现在肯定开心死了，毕竟我表哥的联系方式其他人想要都加不到。但是我告诉你，你可别想太多，虽然你长得像我表哥喜欢的人，但是你和她那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我劝你还是有一点自知之明，不要痴心妄想……”

　　“兄弟，”阮会语听不下去打断他，“虽然我知道你们男生喜欢在背后讨论别人，但是我还是忍不了。你没有发现你比我还在意你表哥吗，一聊起他你就眉飞色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他。”

　　陆新州听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看到了极点，“我是直的！老子喜欢女的！”

　　“谁管你呢。”阮会语大手一挥在练习册上勾了三十多页，“写吧，下个星期我给你讲。”

　　“我才不会写！”

　　“确定吗？我可不信。”女孩对着他晃了晃手机，冷脸了这么久现在脸上终于出现一丝笑容，露出半点女孩的娇憨。

　　想到五倍费用到手，她心情颇为愉悦地离开，留下陆新州像个呆子一样坐在原地。

　　“不是这个告状婆笑起来还挺好看……”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男生脸色就像吃了屎一样难看，半晌突然莫名其妙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靠陆新州你他妈学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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