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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瀑布后的山洞比想象中要深，入口狭窄，需弯腰才能通过，但往里走几步便豁然开朗。

　　洞壁上有明显人工修凿的痕迹，地上铺着干草，角落堆放着几个木箱和一口小水缸。

　　一股混合着泥土、汗水和淡淡火药味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一盏豆大的油灯搁在倒扣的木箱上，火苗跳跃着，将三个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石壁上，仿佛在演绎一出无声的皮影戏。

　　接应他们的年轻游击队员叫小杨，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但动作却异常麻利。

　　他仔细检查了阿朗和石头身后是否留有痕迹，又用一些树枝巧妙地遮挡了入口的水帘，这才松了口气，转身递给两个孩子两个洗得干干净净的野果：“吓坏了吧？快吃点东西垫垫。”

　　阿朗和石头确实又饿又累，道了谢，接过果子小口小口地吃起来，甘甜的汁液让他们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小杨看着阿朗，眼里有光：“小子，行啊！”

　　“这么险的路，还带着个更小的，能摸到这儿来。山鹰大哥带出来的兵，就是不一样！”

　　“山鹰叔叔……他没事吧？”阿朗急忙咽下果肉，急切地问。

　　“放心，山鹰大哥本事大着呢，肯定能把情报安全送出去。”小杨语气肯定，但阿朗注意到，他说这话时，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挂着的两颗手榴弹。

　　洞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瀑布的轰鸣透过水帘隐隐传来，像永不停歇的战鼓。

　　小杨开始熟练地检查木箱里的物资，主要是些草药、有限的粮食和用油布包得好好的弹药。

　　他一边整理，一边低声对阿朗和石头说：“既然到了这儿，就是游击队的预备队员了。”

　　“有些规矩得记住：一，任何时候，耳朵比眼睛好使，要学会听风声、雨声、鸟叫声里的异常！”

　　“二，洞里尽量保持安静，火光不能太亮！”

　　“三，也是最重要的，万一……万一我出了什么事，或者据点被敌人发现，你们要知道另外两条紧急撤退的路线。”

　　接着，小杨详细讲解了如何利用山洞后方一个极其隐蔽的裂缝通往山脊，以及另一条通往更深处密林的路径。

　　阿朗聚精会神地听着，努力将每一个字刻进脑子里，他知道，这些知识关键时刻能保命。

　　石头毕竟年纪小，又经历了连番惊吓和奔波，听着听着，脑袋开始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最终靠在阿朗身上沉沉地睡去了。

　　阿朗也眼皮打架，但他强撑着。

　　小杨看着他们，轻轻叹了口气，把油灯的火苗拨得更小些，洞内顿时昏暗下来。

　　他拿过一件破旧的褂子，轻轻盖在石头身上。

　　后半夜，轮到阿朗和小杨守夜。

　　两人挨坐在洞口内侧，听着外面瀑布永恒不变的水声。

　　小杨望着黑暗中某个方向，忽然低声说：“我老家是东北的。鬼子来的那年，我跟你差不多大。”

　　“爹娘都没了……是游击队收留了我。”他的声音很平静，但阿朗能感觉到那平静下面深埋的痛楚。

　　“这仗，不知道还要打多久。”

　　“但只要咱们这样的人没死绝，鬼子就别想安生过日子。”他扭过头，在微光中看着阿朗。

　　“所以啊，你们要快点长大，快点学会本事。”

　　“将来打跑了鬼子，还得靠你们把咱们的家园重新建起来。”

　　阿朗的心被这些话重重地撞击着。

　　他想起被毁的村庄，想起失散的爹娘，想起一路上看到的苦难，也想起了山鹰叔叔的信任和小石头依赖的眼神。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他心中变得清晰而坚定。

　　这不再仅仅是害怕或报仇，而是一种叫“责任”的东西。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拂晓前，天色最暗的时刻，一阵急促而独特的布谷鸟叫声突然穿透水瀑声传来，三短一长，重复了两遍。

　　小杨猛地坐直身体，侧耳细听，脸上瞬间浮现出极度紧张和担忧的神色。

　　他迅速对阿朗说：“是紧急信号！山鹰大哥他们可能遇到大麻烦了！”

　　“你们俩待在这里，绝对不要出来！”

　　“我去去就回！”说完，他像猎豹一样悄无声息地钻出水帘，瞬间消失在黎明的黑暗中。

　　山洞里只剩下阿朗和熟睡的石头。油灯的火苗微弱地摇曳。

　　阿朗握紧了父亲的竹哨，心跳得厉害。

　　他看着小杨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看幽深的洞穴和那几条逃生路线。

　　这一次，不再有大人挡在他们前面了。

　　黑暗潮湿的洞穴，仿佛成了一所最仓促也最深刻的课堂，教会他生存，更在他心中埋下了守护与重建的种子。

　　而这颗种子，必须立刻在风雨中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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