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是一座果园

　　如果说，李维是一个果园，那我到来得不是时候。

　　随即我便暗自骂了自己一句，不论如何，我已经踏入一片果园之中，它富有，安稳，有着世俗认为的一个女人所需要的一切，再无任何理由走出去了。

　　有时候痴迷是可怕的，可它又是脆弱的，或许只需要面对面交谈一番，便会不翼而飞，而李维不同，如果他的声音没有那么沉稳，或是举止不那么优雅，又或许不是这令人意外的年纪，我或许会停止对他的痴迷。

　　可现在我被萨拉太太拉着走，我背部神经紧张着，仿佛能感受到那双眼睛，他的心思一定没有我这么复杂，他可能在数我裙子上一共有几道褶皱。

　　当我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安东尼正坐在客厅的壁炉前啃苹果，我一向不愿被他看到我穿礼服，好像一下子回到现实似的，有一种穿小丑服的滑稽感。

　　我假装没看到他，径直朝卧室走去，可他偏偏叫住了我，“舅妈，你明天有时间吗？”

　　我脑筋迅速转着，不知道他又有什么鬼点子，“萨拉夫人约我明天去做衣服，我不确定有没有时间，你要我做什么?”

　　他把苹果核扔进壁炉的火苗里，害得我皱眉头，他十分笃定地说：“萨拉夫人不会去，她要给她的儿子安迪去开家长会，我想你的计划要泡汤了。”

　　我耳根一热，随即道：“是吗？估计她约的是晚一些的时间，你要我去给你开家长会？”

　　安东尼点点头，我倒是无所谓，只要别是麻烦我的事就好，也点点头。

　　我突然想到了李维，或许安东尼认识他，可我又不知用什么理由提起他，只好先回到卧室。

　　第二日风和日暖，我只穿了一条毛衣裙外加一条披肩便足够了，裤子常常令我有安全感，可我偏偏选了裙子，还是亮眼的天蓝色。

　　当我在学校的绿地上贴着安东尼名字的椅子上坐下时，听到一个女孩对另一个女孩悄悄说：“那是安东尼的舅妈，她好像一朵鸢尾花。”

　　我目光循声而去，只见女孩们像害羞的小鸟，一边笑着一边跑开了，我也笑着，在秋日的阳光下整理好帽檐压住的碎发，安东尼不久也从教室走出来，来到我身旁坐下。

　　我则是紧盯着大门，企图看到一点李维的影子，可惜学生太多，害得我眼花缭乱，我很想问身旁的安东尼，可他正和身旁的女孩子眉目传情，我看不下去只好不看向那边。

　　人数到齐以后，校长托伦先生致辞，他是一个年近半百的男人，胡子有些长，不过梳得倒十分整齐，个头高大，声音也十分洪亮。紧接着是学生代表讲话，我看到萨拉太太的儿子安迪走上台，西装革履，好不潇洒。

　　正当我为他有些紧张的声音捏一把汗的时候，安东尼把头凑近我，悄声说：“你知道为什么安迪是学生代表吗？”

　　我回头看向他的眼睛，似乎别有隐情，“不知道。”

　　安东尼朝萨拉太太的方向狡黠一笑，随后不再言语，两秒后，我被这惊人的消息所震撼，紧接着又被安东尼的行为举止所难过，他现在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玫州人了。

　　我一边思考当初选择让安东尼来这里简直是一个错误，一边思考他如果继续在这样的环境待下去，恐怕戴德琳会怪我没有教导好他，一边又觉得如果安东尼被送回去，那我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我想我得找个时间和安东尼好好谈一谈，至少以后和戴德琳也有个交代，可当我看向他的时候，我又不知如何说出口，就在这时，我看到安东尼右前方不远处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维身着学生制服，端坐在椅子上，这样看他的确还是一个孩子，就是气质太过成熟些了，和同龄人相比，倒有点像大人偷穿孩子的衣服。

　　我细细看着他的侧影，只觉得这种机会实在难得，总不能每次聚会都遇到他。

　　就在我看得投入之际，李维忽然转过头看向身后，我下意识低下头，将整个上半身隐没在人群中。

　　我被自己的反应所震惊，我连我自己的所作所为也看不明白了，仿佛方才是神明按住了我的头。

　　安东尼见我趴在他的腿边，以为我不舒服，问我：“你没事吧？”

　　我缓缓扶着前面的椅子直起身，用极快的速度看了一眼李维的方向，见他没有望向这边，才故作轻松道：“没事，刚才低血糖犯了。”

　　安东尼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皱巴巴的糖，我接过来向他道谢，目光时不时瞥向李维，确保他没有转身。

　　待家长会结束后，我拎起包快步混入人群之中，后悔自己穿了一身蓝色，但愿李维不会看到我。

　　安东尼说他下午要踢球，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所以我并不急着买菜，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

　　凉风吹过，枯叶簌簌飞了满天，满目萧条景色，我裹紧披肩，才觉察出冷来，心想如果能喝上一杯热乎乎的咖啡就好了。

　　沿着斜坡走下去，尽头便是海边，旁边是一家极小的咖啡店，仅容两名客人，所以向来客人极少，玫州虽然不算发达，但近几年也在慢慢跟上时代，咖啡店也愈发多起来了，衬得这家店格外冷清。

　　我站在门外，透过玻璃门，看见里面正坐着一对男女，和老板汉斯热络交谈着，淡淡的雾气凝结在玻璃门上，心中一时落寞万分。

　　汉斯看到我，对我点点头，眼神示意进来暖和暖和，我下意识摇了摇头，可脚步却迈上前握住了门把手，内心不禁觉得好笑，若不是汉斯认识我，只怕以为我是印度人。

　　我打开门，试图把身子挤进逼仄的咖啡店里，那名女客人把椅子往一旁让了让，使我有了立脚之地。

　　“嗨，汉斯。”我打招呼掩饰尴尬。

　　汉斯把柜门的板子抬起来，使空间大一些，又递过来一条凳子，“嗨，好久不见了，你将就坐。”

　　我坐下来，那名女客人见我穿着单薄，问我：“你怎么穿得这样少?现在已经快十二月份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局促地摆弄膝盖上的手提包，“我被这天气给骗了，上午还很晴朗，下午就变了天。”

　　“上午也蛮冷的，不过玫州确实如你所说，偶尔才给人个好脸色。”男客人开口道。

　　我点点头，瞥见两人椅背上挂着的厚大衣，有些惊奇：“是吗？上午倒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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