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如何养活自己

作者:长袖起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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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刀


      【12】

      我们又遇到了敌人。

      这次的敌人种类更多,数量更多,其中还有相当难处理的敌大太刀。

      不过,见到它时,山姥切国广锐评说我简直就是三天没吃饭的狮子,碰上了草原上最矫健的羚羊。

      哪怕明知道对方跑得快/不好对付,还是失智一样地扑了上去。

      “行动前多想想。”

      山姥切国广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这时我从人堆里凑到他身边,递给他装了煮好的腰兵粮的碗,这是和被我们救下来的那伙人讨要的。

      “我试着混了些灵气进去,你再试试。”我压低声音和他耳语。

      被火光映照得璀璨的金发偏过去,“我不、”

      眼疾手快,我直接塞了一勺进他嘴里。

      “国广,别撑着了,你的刀尖快消失了。”我按住他拿刀的胳膊,慢吞吞地告诉他自己不瞎。

      战斗时,打刀的刀尖变得虚幻了不少,显然是因为没有灵力供应,自身根基不稳。

      山姥切国广顿住,表情沉郁,不过含着吃的口齿含糊,显得呆了点,“反正唔只是晃品……”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比我这个赝品要好,我就连制造者都是不入流的家伙。”

      “而且……”我看着他接过碗去,慢慢舒展了眉眼,转而专注地看向篝火,像是说今天天气很好、时间溯行军很好吃一样地自然开口:“我现在很需要国广啊,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尼、”山姥切国广察觉到讲话实在是含糊不清,赶忙咽下去味道实在不敢恭维的腰兵粮,侧过头轻咳两声,恢复冷沉的声音里几乎没有上扬的语调,“你很强,没有我也能活下去。”

      我故作震惊地看着他,转眼又一副伤心极了的样子,擦拭眼角,眼周的皮肤变红,“你居然让我这个未来人,在西历1589年活下去?”

      “这里的科技水平简直只比恐龙时期强上些,难以想象那几根铁管叫枪……”我充满了哀怨地看着他。

      山姥切国广主动别过头去,压着声音:“不要这么看着我。”

      “你先说不会抛下我。”我不依不挠,托着脸颊,语调惆怅,说出的内容却很危险,“而且啊,我一个人很难不去改变历史吧,这里的人跟未开化的猴子也差不多了。”

      “……”山姥切国广沉默了片刻。

      这人知道他在说什么吗?他不忌讳斩杀人类的。

      拉下披单,山姥切国广几口扒完剩下的腰兵粮,明明来自时间溯行军,却格外纯净的灵力附着在干米上,一起进入了胃部。

      暖融融的,没有丝毫杂质,山姥切国广没忍住咽了咽喉咙,从心底升起的满足感让他的神情都缓和了。

      他略微低下头,握紧手仔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练度上升了……

      付丧神的灵性适时提醒,如果做好了准备,可以和审神者提出修行申请。

      山姥切国广眸光沉沉地看着自己挂在衣服前的刀纹,那是被斩开的山与水。

      他只觉得不解,修行……修行会带来什么?

      本灵最初是怀着什么样的情绪前往修行的,决定去面对自己仿制品的身份吗?决定去面对被人之子附加上的山姥切之名吗?

      现在“他”还不存在,如果……山姥切国广的眼睫如金蝶振翅般颤动,小心翼翼、谨而慎之、生怕被人知道地进行幻想。

      如果堀川国广不曾以山姥切为本作打造一振刀,那诞生的还会是国广的杰作吗?

      如果仍然是的话,并不是本作与写刀关系的山姥切与他,其实也只有由堀川国广刻铭与锻造、都曾在长尾显长手下待过这一普通的缘刀关系吧。

      现在时机正好,不会有小田原征伐的话,长尾显长就没必要委托堀川国广打造长义之刀的仿品,以代替长义刀上战场。

      山姥切国广无意识地绞着手指。

      我歪头看着他,那碧青色的眼瞳染上了一丝阴霾。

      这样就不好看了啊。

      “在想什么?”我扶上他的肩膀,吸收走了那点不详的气息,琢磨着果然还是不能这么通过外物啊。

      因为太干净,难免吸收了天地间的污秽。

      这是一种平衡。

      山姥切国广愣了下,回过神来拿开我的手,揉着额角,“没事,不用管我。”

      倏尔,金发打刀对抱有可笑幻想的自己轻嘲着笑出声,那也不会是他啊……

      以山姥切长义之仿刀、堀川国广之杰作为根基而诞生的国广之刀,才是他。

      【13】

      我们救下来的人是毛利辉元。

      按照历史,这位安艺宰相此时应该在太田川的三角洲平地上修建广岛城,没有要事哪里会跑到近百公里外的京畿来。

      又不是交通发达的几百年后。在这个时代,连夜拔营可不好走。

      “两位也是收到了关白大人的密令,上洛进行秘密会见?”

      负责谈话的是山姥切国广,我的语言功底退化得厉害,就怕灵机一动说错话。

      是以山姥切国广担上了重任。

      而且他对历史比我更了解。

      几下就用结合猜测与信息差打听到了毛利辉元的目的。

      山姥切国广淡声道:“吾等的主公是左卫门督羽柴政秀殿下。”

      天正十三年,堀秀政被任命为从四位下侍从兼左卫门督,受赐羽柴姓。

      毛利辉元沉稳地颔首,但不会那么容易相信,和手下家臣一道问了其中细节。

      比如,越前国北之庄离京都三百公里、建造中的广岛城离京都百公里(大概意思),两路人马是怎么正好撞到一起的,还恰好救下了他们一行。

      又比如,他这边自己带人过来,为什么羽柴左卫门督殿下不亲自来。

      再比如,那些怪物他的手下难以对付,为什么我们能这么轻易。

      山姥切国广沉默2.158s,就已经组织好语言,相当冷静干脆地回答了上面的问题,接下来毛利辉元的追问、反问、重复性问答也不曾出过错漏。

      我:“……”

      我维持着微笑的表情,开始思索为什么自己对山姥切国广的分析结论中,会简单为他打上不善言辞的标签。

      该说不愧是刀剑付丧神吗?看着孤僻但其实又靠谱又热心肠。

      在热武器普及之前,刀剑这类冷兵器是人类战斗用的关键道具,于是以此为本体而诞生的付丧神,拥有所有足够成为人类最佳帮手的能力与品格简直是天经地义。

      家臣会以下犯上,但手中的刀剑不会。

      家臣会心慈手软,但手中的刀剑不会。

      从人类忠诚的刀剑中显现的付丧神,除去普遍拥有的完美符合人类预期的能力,其本身的性格似乎因本体身份属性的不同而不同。

      正如山姥切国广会为身为仿品而自卑,也会骄傲于此身乃国广第一杰作。这两者都是构成他/刀存在的最重要的属性,只不过被仿品的身份影响得更深,除非能找到重要性超过仿刀的新属性,受制于不可更改本体的他很难做出积极的改变吧。

      说起来,冒名的赝品刀剑也会诞生付丧神吗?

      【14】

      山姥切国广知道自己在同振里也是相当稳重的个体,作为初期刀显现以来长久照顾极为不靠谱、跟个没长大孩子似的审神者的经历,就差把他打磨成演练场中遇到过的,既能安抚蜂须贺虎彻、又能照顾新选组刀剑的长曾祢虎彻了。

      当然,让他一如长曾祢虎彻或者骚速剑那样,他还是做不到的。

      他再清楚不过,自己这样,主要还是因为身为国广刀的最佳杰作,却是灵刀山姥切的仿刀——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出身。

      甚至,为他命名的山姥切之名就来自那振灵刀。

      因为他是山姥切长义的仿刀,所以他叫山姥切国广。

      如此种种,被山姥切带来的阴影深深笼罩而诞生的心态,山姥切国广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摆脱、改善。

      这样一直到忙碌但充足的本丸生活迎来转变。

      因为作为人类的审神者没有很好地理解清楚,那个时代专门委托知名刀匠为受赐名刀打造仿刀的意义。

      为了迎接山姥切长义,他放逐了自己认为会碍山姥切长义眼的山姥切国广。

      于是,伤心之余,过于稳重可靠的山姥切国广在这个自己尚未诞生、山姥切之名也尚未混淆的时代,足够理智地思考了自己、审神者以及山姥切之间的关系。

      最后得出结论,这是一次人类/审神者,为刀剑/山姥切国广带来的无妄之灾、为刀剑/山姥切长义带来的池鱼之殃。

      长义刀是由堀川国广刻的铭,五寸五分的刀茎上刻着本作长义(以下58字省略)整整六十二个字。

      为什么要刻上本作?

      因为他是北条氏政赐下的名刀、因为他的仿刀太多,也因为,他是国广第一杰作的本作。

      堀川国广是锻造山姥切国广的刀匠,也是为山姥切长义刻铭的刀匠。

      由他来刻铭,简直是长尾显长对于本写二刀喜爱的具象化。

      长义刀是荣誉的证明,是一振两百多年前南北朝时代备前长船长义打造的名刀,轻易不能上战场。能够拥有一振不逊色于长义刀的国广刀,甚至是自己委托才诞生出这个奇迹的、只属于自己的刀——他怎么会不喜爱呢。

      上战场的利器有了,赐下的名刀也得到了保护。

      对于长尾显长来说,简直是一举两得。

      至于刀剑上战场的本能,人类并不看重这个。

      山姥切国广是国广的第一杰作,这并不是一句单薄的话。独自一人来到这个时代,远远看过备受欢迎、纷乱之地也能行动自如的堀川国广后,山姥切国广反而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的刀匠堀川国广,被称为新刀之祖,是和相州五郎正宗、新新刀之祖水心子正秀齐名的中兴三杰,他不是什么普通刀匠。

      两百年后的幕末,堀川国广的刀也和距离南北朝时代两百年的此时的长船长义的刀一样珍贵。

      小田原征伐的背景下,国广是为了长义而锻造的仿刀,是为了长尾显长而锻造的好刀。

      只不过堀川国广锻刀技艺高超,以人类纯粹的眼睛和刀匠精神,锻造出了这振绝不逊色于长义刀的仿刀。

      他是被刀匠和第一任主人喜爱着的。

      ——堀川国广不可能不喜欢他的杰作,长尾显长不可能不喜欢他随身的配刀。

      国广的杰作啊……

      只是后来,小田原城破,北条氏灭亡,长尾显长被没收领地,成为了浪人。

      这种流离失所的情况下,山姥切不知所踪,他则由北条遗臣石原甚五左卫门接手、又转手成为渥美家家传,都得到了很好的对待,被抵押到北村酱油店最后流当也是为没落的主家做贡献……就是再后来,他到了井伊家手里,因为没有得到保养而生锈严重,又被几次随手转卖。

      但对山姥切国广而言,最困难的还是关东大地震。

      转手他人、折于荒野不过是刀剑的宿命,但如果被“烧失”在地震中,未免太可悲了。

      山姥切的仿刀有很多,但如果自己不是在身为山姥切长义仿刀同时还是国广的杰作,说不定连被时政唤醒的机会都没有,就因为关东大地震后的坊间山姥切国广烧失传闻而“死亡”了——如果不是几十年后,他因为这个身份而被鉴定、被买卖,说不定早成了仓库里锈蚀的铁块。

      因为是山姥切的仿刀,所以可以被随意对待;因为是国广的杰作,所以还有买卖的价值。

      国广的杰作啊……

      因为同时也是山姥切的仿刀,所以连国广杰作的价值也变低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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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写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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