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朱玉第三次在房间醒来时,是被朱家老爷,蒋正明的哭喊声吵醒的。
她睁眼,先看见坐在床前替她擦脸的秋澜,然后看见站在床尾一脸严肃的朱齐,最后,才看见那个在屋子中间哭天喊地的小老头。
谢知则和孟秦浩都不在了。
“宝贝小玉啊,你怎么就看上这个谢知则了?明明当初和爹爹说好了只是闹着玩,为何现在把那婚姻当真啊!”
朱玉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爹爹……”她还有些虚弱,颤颤巍巍抬起手时,蒋正明立刻牵住了她,“是爹爹和你哥忽视了对你这方面的教育,才让你被谢知则那种草包蛊惑。”
朱玉从他这话中听出几分暖意。
在女儿爱上穷小子,甚至不惜为他顶撞长兄时,爹爹想得不是女儿任性,而是他没有教育好她这方面的事情。
不比原作里大力刻画的恶毒老爷形象,对朱玉来说,蒋正明是一个非常称职的父亲。
蒋正明的眼睛越说越红:“小宝,你妈走得早,爹爹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她。”
朱玉的母亲,便是原作里甚少提到的剧情了。
蒋正明是入赘到朱家的,朱玉和哥哥朱齐都是随母亲朱澜枋姓。朱澜枋死于难产后,朱玉作为她的遗珠,从小就被哥哥和爹爹宠到大。
作为修仙界几大家族之一,朱家根基深厚,朱澜枋和无量峰宗主更是曾经的师兄妹,与无量峰关系紧密,在朱澜枋去世后,朱玉更是得到母亲师兄,宗主的关怀。
自己用爱浇灌出来的掌上明珠,莫名其妙爱上一个半路的草包剑修,换做是朱玉,她也不能接受。
必须让朱家人相信她。
“爹爹,你没有对不起我,也没有对不起母亲,”朱玉用力回握住蒋正明布满皱纹的手,“女儿自幼被娇惯,对那些妄图攀龙附凤之辈,自然是不屑一顾。”
虚弱的少女面色苍白,说出来的话却温柔有力,蒋正明愣住了。
自家女儿性格霸道,别说在下人面前了,就算是在他和大儿子面前,也是一等一的趾高气昂,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如今突然说出这么懂事的话,蒋正明无法不震惊。
“小宝……你长大了。”他的脸上终于露出点笑意。
一旁的朱齐眼神松动:“阿玉,哥哥就知道你是清醒的。”
秋澜也出了一口恶气:“该让谢知则听听这话,省得他这么嚣张!”
朱玉环视一圈满脸写着放心的朱家人,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可谢知则他不一样。”
此话一出,屋内的空气凝固了。
“他不是草包,他将来会成为了不起的剑修,若我们有难,一定会救我们于水火。”
朱玉说这话时十分笃定,好似她已经见证过一样。
哦,她确实见证过了。
“朱玉!”蒋正明气得一个踉跄,朱齐眼疾手快扶住他,“爹!”
蒋正明摆摆手示意无事,正欲朝朱玉发火,抬眼却撞见她一双格外清明的眸子。
比起语气中的缱绻,她说这话时,眼里只有磊落坦荡,仿佛真的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正经到蒋正明有一瞬间认不出来眼前的人。
朱玉定定盯着蒋正明:“爹,女儿从小被朱府用最好的资源供着,不可能去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更不会辜负朱府的栽培。请你相信我。”
蒋正明:“……”
这种道理能从他女儿的口中说出来,蒋正明真真是再也说不出一句重话了。
罢了。她才十六岁,让让她吧。南墙撞便撞了,就算是天大的岔子,也有他和朱齐还有她叔叔,无量峰宗主给她兜着。
宠她也不差这一回。
蒋正明释然,摸了摸朱玉的脑袋:“小乖……痛了就要回头,知道了吗?”
朱玉朝蒋正明笑了:“爹爹和哥哥也是,撑不住的话,就交给我吧。”
闻言,蒋正明和朱齐都叹笑两声,只把朱玉的话当做小女孩的烂漫话语,对视一眼,摇摇头,一齐离开了。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
望着父亲和哥哥步入雨幕的背影,朱玉的笑容垮掉,轻轻叹了口气。
原作中,天下大乱之际,朱家首当其冲,蒋正明无奈只能带着朱家人逃离朱府,却唯独把朱玉托付给了谢知则。
他说,不求朱家人能苟活,只希望谢知则能看在朱家曾经“收留”他,朱玉也算他半个妻子的份上,在这乱世中,护住朱玉。
那天,是这两仙家氏族的父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跪。
早早就死于流亡途中的他们不会知道,朱玉在被托付给谢知则后依旧嚣张跋扈,最后玩火自焚,被谢知则杀妻证道。
掌上明珠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轰然碎掉。
还碎得那般凄惨、可怜。
朱玉忽然眼热,用自言自语一般的声音喃喃道:“雨季一过,就快入夏……无量峰选拔的日子也快到了。”
听到朱玉的呢喃,秋澜悄悄抬眼望向她,本以为小姐只是在无心感慨,却见朱玉敛目,睫毛轻颤,一滴水珠挂在眼角,将落未落。
好似神女悲悯众生。
第一次见主子这种表情,秋澜愣了许久。
就在主仆二人纷纷陷入沉思之际,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思绪。
“哟,小玉醒啦?”
孟秦浩那张过分张扬的脸从门缝里探了进来,一头卷发配上墨绿色的瞳孔,野性又轻浮。
朱玉立刻敛去怅然神色,皱起眉,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七日后就是原剧情中谢知则斩魔入无量峰的日子,时间本就紧急,她本就没心情应付孟秦浩,结果他昨日还给她上演一出莫名其妙的外室戏码,按照谢知则这人的脾性,只会对她厌恶更深。
想到自己昨日晕倒时被谢知则嫌弃避开,朱玉心中隐隐燃起怒火,干脆侧开头,拒绝与孟秦浩对视。
“哎,昨日不过是一场玩笑而已,别这么生气。”孟秦浩又笑嘻嘻凑到她正面,朱玉没好气白他一眼,正准备让秋澜送客时,他却忽然眯起眼,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小玉,你知道你那谢知则是个什么人吗?”
“我夫君。”接住他玩味的视线,朱玉理直气壮回道。
“哪儿捡的夫君?”孟秦浩用了捡一词,说明他大概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
大抵是昨晚她晕倒后,孟秦浩与谢知则二人已经单独交流过了。
朱玉心下一沉,放在腿上的手下意识攥紧了裙摆。
原作中是没有这个剧情的,事情正在脱离她掌控。
“沧祁山,他那时受了很重的伤,”心里略有慌乱,可她面上依旧摆出那副娇蛮霸道模样,不露出半点破绽,“一大早这么咄咄逼人,你来审犯人来了?秋澜,送客!”
孟秦浩目光落在她攥紧裙摆的手上,笑眯眯用扇子阻止秋澜继续靠近,笑容里藏有几分危险,“那他仅凭一人之力就杀了沧祁山那百年凶兽的事,你也是知道的了?”
朱玉呼吸一滞,背脊窜上一股寒冷。
她不知道。
原作里,谢知则明明是被魔族偷袭才受了重伤被朱玉捡走,和这沧祁山的凶兽毫无关系。
而且,表面实力不过筑基的谢知则,是如何战胜的连金丹期修士也不一定是它对手的百年凶兽?
难道是在她改变谢知则选择的同时,整本书的剧情都会随之变化吗?
朱玉咬住唇,心脏跳得飞快。
孟秦浩收起吊儿郎当的笑容,忽而用扇子压在她肩膀,附身凑近她耳旁,压下声音,“谢知则此人来路不明,不是你能碰的,切莫玩火自焚。”
耳旁,他的语气似提醒又似警告。
当然知道自己此举是在玩火自焚,可若不囚住谢知则,又谈何让他利用自己杀妻证道?
她是不清醒吗?
她是太清醒了。
朱玉猛然抬手打掉孟秦浩压在肩膀的扇子,拧着眉骂道:“本小姐想得到的人,还需要在乎他的来路么?你起开。”
孟秦浩笑着避开她继续跟上来的巴掌,耸耸肩,无奈道:“劝不动你,到时候惹上杀身之祸,可别哭着闹脾气。”
已经惹上了。
朱玉白他一眼。
离开前,孟秦浩似是想到什么,脚步一顿,转头提醒道:“他斩杀百年凶兽一事我已通知师父与大师兄,他们大概明日就会到朱府……你对谢知则做那些事,都收着点。”
脑子里轰得一声。
孟秦浩后面的话朱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
——明日。
一股透骨的寒意瞬间从她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原定的剧情里无量峰的人明明七日后才来,她还未想好要如何缠住谢知则,如今这剧情竟然提前到了明日。
若是让谢知则这么不明不白离开了朱府,她还如何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
【若谢知则没有利用宿主杀妻证道便成功飞升,那么宿主作为npc的存在将会被直接抹杀。】
机械音响起,再次提醒她任务失败的后果。
不行。
必须得做些什么。
这样想着,朱玉站起身子,透过花窗观察孟秦浩离去的方向。
谢知则斩百年凶兽,无量峰之人定是为了他赶来。
孟秦浩离开朱府前,一定会特意去找一趟谢知则,与他说明无量峰的诚意。
毕竟谢知则这种程度的天生剑骨已然百年难遇,再加上他性情淡漠,比谁都适合修习无情道,无量峰是一定不会错过他的。
见孟秦浩在廊下右拐,朱玉便猜测到他的方向,她推开门,一头扎进淅淅沥沥的春雨里,“秋澜,我们也去春雨亭。”
秋澜慌慌张张拿着伞追上去,“小姐,还下着雨呢——小姐!”
春雨亭立于朱府中央,亭制繁复,有雕花巨石。
潮寒的春雨绵绵,冷冷的雨珠子顺着庭檐滴滴答答地落,串成亭子四周精巧的水帘。
朱玉赶到时,雨幕模糊二人身影,隔绝亭内交谈声,她只能看见一白一紫两个身影隔着一张桌子,似是在攀谈什么。
不能让孟秦浩继续与谢知则再交流了。
得找个法子打断他们。
她心下更着急,不管不顾,径直冲进了亭子里。
“——孟秦浩,不要欺负我丈夫!”
丈夫两个字与她的身影一同破开雨幕撞入亭中。
像雨打芭蕉,回荡空空两声闷响。
孟秦浩没有料到她行事大胆到鲁莽的地步,端起茶杯的手一顿,旋即,抬起下巴,不太正经的求饶,“岂敢岂敢,哪有小三欺负正宫的道理。”
朱玉朝他龇牙咧嘴一阵,没有管他,转头见谢知则静静盯着亭外雨幕,全然不在乎外界之事的淡漠样子。
她跨步过去,挡住他视线,脆生生唤了一句,“谢知则!”
谢知则这才循声收回视线。
他先是看到一抹嫩粉色的布料飘然于雨幕中,为空有春雨之名的料峭雨幕添了一抹真正的春色。
然后,他撞进朱玉一双湿漉漉、亮晶晶的杏眼里。
接住他明显在打探自己来意的视线,朱玉忍下心虚,扮出楚楚可怜样子,一把牵起他的手。
掌心的触感冰凉,有种非人般的诡异,让朱玉心跳得更快。
谢知则没有抽走手,眸光冷冷落在她脸上。
她拼尽全力绽放出无害的微笑,脆生生问道:“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孟秦浩:?
谢知则:……
这话问得突然,静默之时有风吹来,淋了雨的朱玉被吹得浑身一抖,打了个喷嚏。
谢知则垂眸,看见朱玉几缕湿透的发丝贴在白净的脖上。
黑与白强烈的对比。
他忽而抬眸,盯着朱玉,认真回答:“蓝色。”
朱玉眼神一亮,松开谢知则的手,转头扯走还想与谢知则继续攀谈的孟秦浩。
“快快随我去挑选蓝色麻袋,我要把谢知则藏起来!”
孟秦浩:“你说啥呢?哎,慢点儿——!”
明显感受到身后谢知则投来疑惑与警惕的视线,朱玉背上一凉,但脚步未停,拉着孟秦浩逃也似得离开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