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文

　　点点雪花自空中顺风飘摇下来，落在佐樱藤纳的丝绒围巾上，绽开了一层层的鹅毛花，她抽泣着声音，肩头一抖一擞，手指蜷握成一团粉面。

　　热腾的白气在呼吸之间流出嘴巴，仅剩的温存也随着空气被抽离出来，泪滴点缀在冻得生白的娃娃脸上，映射出她哆嗦得发了紫的嘴唇。

　　在一吐一吸间，哭泣声断断续续地从嗓子眼挤出来：“别回来，原纳酱，别回来。”

　　佐樱藤纳把手中的绒毛挤成一团，本就不显合适的围巾缠绕着包裹在她的手心，可是围巾也是冷的，像是这天气就是为了欺负她的单薄，她越是想要温暖，就越是寒冷入骨。

　　耳朵也要冻僵了，但是她不想去管耳朵的僵硬，要是能把耳朵冻下来，那应该就可以再也不用听到爸爸妈妈争吵的声音了吧。

　　凌冽的冬风狂打在她的脸上，犹如刀锋一般刻在她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心里，打得她每每迈出一步，就感到一阵心悸。

　　簌簌寒风，刀裂雪，但是她能去哪里呢？

　　玻璃窗花也套上了冰晶的外衣，把店里的温暖完好的保护着，那其中的柜台，一排排搭载着琳琅商品的货物架，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奢望。

　　佐樱藤纳迈着刀割一样的碎步，踉跄着靠近超市玻璃，她小心翼翼地把脸蛋靠上窗花，那幻想之中的温暖却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没有了颜色，没有了声音的世界。

　　那虚假的幸福把她吸引在店外，她的脑袋被玻璃支撑着，膝盖难以控制地弯曲下来，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蒸发了一样，她缓缓落到了雪堆之中。

　　眼皮像是要被雪花夺去了掌控权，还没等最后一点光亮结束，意识就先一步的离开了她。

　　耳中的嘈杂声融成了雪落街道的嗒嗒声，而那嗒嗒声接续着，接续着，形成了具有规律的步调声。

　　雪花掩盖了寒冬中不为认知的苦涩，脚步声又压下了雪枝，空气被压缩的声音吵醒了雪中酣睡的佐樱藤纳。

　　眼皮沉重得难以抬起，她只听到耳边的簌簌声悄然停了下来，似乎是不想要惊动雪中酣睡的人儿，将那声音用力地将下去。

　　围巾上的毛绒丝弯了起来，缠绕在了旁边站立的黑高跟上，森悬迭站立在酣睡的人儿身旁，素面迎风，毫不在意脚下的动静，只是平淡地看着前方飞舞的风雪。

　　雪花的敲击越来越猛烈，冰晶打在脸上格外的疼，把酣睡的人儿再一次疼得醒了过来，佐樱藤纳撑开黏糊在一起的眼皮，囔囔道：“别回去，别……”

　　也许是风雪让她感上了风热，嗓音也染上了些许嘶哑，带着嘶哑的热气顺着缠绕的发丝，点点摸爬上了森悬迭茶棕色的狐型卷尾。

　　“别……别回去……”少女的喃喃声打湿了她生硬的心，仿佛有人在对她说，不要回去，不要回到那个无情冷漠的世界。

　　寒风瞬间化为柔顺，拂过耳边细碎的绒发，她顺着黑鞋边沿看向那一丝在她腿根缭绕的发丝，粉嘟嘟的，看起来温暖极了。

　　不知名地，她像是被引力吸着放下了手中的绷带，露出了其中的旧疤痕，一丝几不可查的刀痕。

　　肩头的纱衣层层落下，森悬迭单腿跪在雪地之上，面前的人儿无力地靠在墙上，脸蛋被冻得通红，显出格外的怜惜。

　　她试探着向前挪动了一步，见面前人没有动静，她用手轻轻掀开了遮住那颗脸蛋的丝绒，热腾的白气聚成一团浮了出来，带着一声：“哥哥，原纳酱不想回去。”

　　纱衣上的白点陡然震落，森悬迭嘴巴微张，卡在脖子中的一丝小心消失在手中。

　　她眼睛中的茶棕色浅浅淡了下去，光晕汇成小人儿的模样，映在她的瞳孔中，她接着凑近小人儿。

　　佐樱藤纳的发丝顺落在她的手心，鬼使神差地，森悬迭想要带走地上的人，她伸出了手，手指尖碰到面前人脸蛋的瞬间。

　　佐樱藤纳醒了，突如其来的温热让她误认为是哥哥来找她了，她嘶哑道：“哥哥……”

　　下一刻，那份温热消失无踪，她抹了把眼睛，却不想带入了几颗雪籽。

　　雪籽咯得眼底生疼，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哭肿了的原因，佐樱藤纳此时手忙脚乱地想要抹去眼睛的干涩。

　　森悬迭正要放下的手又缓缓抬了起来，她迟钝了一下，手指微动，从面前人慌乱的动作中穿行而上。

　　感受到靠近的温暖，佐樱藤纳也顾不上眼中的难受，她害怕哥哥离开她，她害怕没有人挡在她前面的生活，所以她张开眼，仍由温暖的手指抚上她的眼睑，轻柔地将她眼中的雪籽一粒一粒地拨开来。

　　她抿着冻得通红的嘴唇，小声道：“哥哥，和原纳一起离开，我们不要再回去了，好吗？”

　　干涩的话语才说出口，那双小心翼翼的手就收了回去，她急忙拉住想象中的哥哥，却不想看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帮她擦拭眼睛的根本不是哥哥，茶颂色的瞳孔中漏出些惊讶，那双温润的双手像是触碰到了火炭，突然间收了回去。

　　森悬迭收回了手，丝绒围巾之下的面貌也一览无余，粉红的发尾像是害羞了一样，挡住了因为进了雪粒而发红的眼睛，而另一只眼睛则是在看了一下她之后，就把内心的呆萌很好地收了下去，只留出有些探究又生疏的绿色光芒。

　　发端的夹子看上去有些陈旧，却恰好收住了缠绕的发丝。森悬迭怔怔地看着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身体向着前面倒去。

　　看着靠过来的人，佐樱藤纳很快反应过来，出手抱住了倒下的森悬迭。

　　两小女孩一起靠到了墙上，玻璃窗上的雪花被震得一响，簌簌地向下洒落在了她们的头发上。

　　森悬迭终于反应过来，支撑起身来，慌乱点头说：“你刚才一直说着眼睛不舒服，我恰好走过来，就帮你揉了。”

　　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冷的缘故，佐樱藤纳的脸上泛出樱花般的粉色，她小声道：“谢谢你。”

　　雪花盖在肩头有些寒冷，佐樱藤纳想了想还是走向前帮她拍了拍肩头的雪花，露肩的带裙显得有些无措。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对她说“谢谢”，森悬迭怔了一下，微张着嘴巴，只是无声地感受着冰冷的肩头划过的那一丝温暖。

　　佐樱藤纳见她没有反应，以为是自己推开她的手让她觉得自己知恩不报了，她也微微张开嘴想说些什么。

　　但她从小扎根在内心的自卑一直给她打着退堂鼓，话音到了嘴边又变成白气一溜烟地散了开来。

　　空气变得沉静下来，风雪越来越烈了，店中的灯光和暖气显得更加诱人，森悬迭见她也不说话，只好拉上佐樱藤纳的手，拐过屋角向着饭馆门口走去。

　　温暖瞬间席卷至全身，骇人的白色被阻挡在了外面，就像是没有争吵的家一样，佐樱藤纳低着头跟着手中的温暖看向身前的人。

　　露肩的裙子在冬日中显出与众不同的白净，带有条纹的茶色衣摆配合着卷起如浪花一般的浅色茶棕发，像是带着茶味馨香的宁静。

　　佐樱藤纳停下了脚步，双手握住身前人：“我……我叫佐樱藤纳。”

　　森悬迭似乎有些惊讶，她转过身来随即微微一笑道：“我是森悬迭，叫我迭酱就好。”

　　饭桌旁传来一阵热气腾腾的香味，温暖的气氛在两人身边四散开来，发端残留的雪点融化成水雾，带着馨香的气息顺着发丝向下流。

　　佐樱藤纳看着迭酱微微冻融的目光，镜片出生出薄雾一层。

　　森悬迭快速地眨了一下眼睛，拉动了佐樱藤纳的手，缓缓说道：“我们先进屋子里吧，再被大雪花吹到，可是会生病的。”

　　听着她的话，佐樱藤纳的心中似乎被放下了一处安定，莫名感觉这样被人牵着也是很幸福的，在这之前只有哥哥在身边的时候，她才能感受到一点温暖，她点着头，在手的牵引下进了屋子。

　　饭馆里不只有花花绿绿的食物，还有些形形色色的人，佐樱藤纳加快了脚步，却还是不小心和其中的人看了两眼，由陌生产生的恐惧从心底油然而生，她攥紧了迭酱的手，粉红的发顶向下微微缩着。

　　她看着地面上的油光不想抬头面对这一行人，就在她内心极度挣扎的时候，迭酱看出了她的紧张，轻声安抚道：“别怕，有我在呢。”

　　森悬迭带着她去到了角落小厢里，这里没有直射的灯光，却因为灯花的放射显得有些虚幻，就像是温暖的一场梦，佐樱藤纳也觉得迭酱就像是她的一场梦，可以幻视哥哥的一场梦。

　　虽然从家里带来的困顿还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逼迫着她不要和别人说话，但她不想让这场梦醒来，所以她要紧紧抓住迭酱的手。

　　从坐下来到拿到菜单，佐樱藤纳都使劲地抓着迭酱的手，迭酱感觉有点奇怪，但她觉得这就是信任，被人信任的感觉很好，就像是短暂的宁静，短暂的会被戳破的宁静。

　　但事实证明，比宁静先到来的，是永恒。

　　佐樱藤纳露出很久以前出现过的微笑道：“迭酱很好，像我的哥哥一样好，叫我原纳酱吧，行吗？”

　　森悬迭眼神一动，面前人就随着热气一晃，那片粉红晕染开来，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眼中竟然有了些泪花。她缓缓答应下来，如果幸福只存在于这场梦中，那她们都很认真地，不想把这场梦戳破。

　　鬼使神差地，森悬迭问道：“你饿了吗，我们吃点东西吧。”

　　佐樱藤纳嗯了一声，对着她递来的菜单仔细端详着，她用手指划过一张张秀色可餐的食物图片，心里面却掀不起一点想吃的欲望，毕竟才从乌云催压的家里逃出来，谁会有心思去吃饭呢。

　　一页页的食谱被翻过，森悬迭看出了原纳酱的难言，她很细心地询问着原纳酱的喜好，却也没有任何强迫的意思，毕竟会在雪中酣睡的人，一定也有着和她一样不可言说的过往吧。

　　一直到某个图片，佐樱藤纳滑动的手指有了半分停止，森悬迭很敏锐地抓住了这半分停留，循声问道：“原纳酱是想吃这个吗？”

　　佐樱藤纳看上那个意大利面的图片，抿着嘴道：“是的，迭酱想尝尝吗？”

　　佐樱藤纳询问的深情像极了小学生小心翼翼询问能不能吃糖的样子，森悬迭心下一痒，觉得可爱极了。

　　“嗯呐。”森悬迭笑着回了一声。

　　等到意大利面端上来时，两人都有了点反应，不约而同地看上面前的佳肴。

　　热气腾腾升到两人之间，挡住了森悬迭望向佐樱藤纳的目光，温暖的一片白中，她以为佐樱藤纳害羞着不敢吃。

　　她自顾自地拿起餐筷，善解人意地说道：“这面条我请你吃，就算是补偿刚才不小心吓到你的事了。”

　　说完这些，白气又茂盛了几分，只能凭着感觉模糊地分析出白气中的人换了一个动作。

　　森悬迭放开了动作，慢条斯理地开始享受面前的半分意大利面，她把头埋得很低，因为原纳酱这样的神情，她在别处是见过的，那是一份内心缤纷的人才会露出的，保护自身世界的表情。

　　在盘子的叉叉蹭蹭中，这份不多不少的意大利面将每一根吸满酱汁的面条送进了她的嘴中，不咸，反而让她觉得有些甜。

　　真是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是这么热，这么粘稠的意面，却让她感受到从未拥有的清新和宁静，真是难忘，或者说永生怀念的一碗面。

　　她吃完了最后一根面条，正准备问一下原纳酱喜不喜欢，却发现叉子上孤零零地挂着一根面条，已经冷得有些褪色了。

　　她顺着看去，原纳酱面前的半分面条居然还剩下了大半，像是未曾被人细细品尝过一样。

　　森悬迭眼中有些动摇，热腾腾的白气早就消散去了别处，虚幻的世界穿越到了现实中，她轻声问道：“原纳酱，是不好吃吗？”

　　佐樱藤纳似乎才刚刚从之前的空洞之中走出来，她回过神，手中拿着空荡荡的叉子，显得好像不是很喜欢这场晚餐一样。

　　她觉得现在这副样子，迭酱一定会觉得她不想和迭酱继续待在一起，她忙拿起叉子又叉起面条，僵硬地咀嚼着冷掉的食物。

　　看了原纳酱的行为，森悬迭忙握住了她的手，急切道：“冷掉的东西就不要吃了，很伤身体的！”

　　她放轻了声音，把佐樱藤纳的手轻轻放下来，解释道：“要是不想吃，就去买其他东西，不要为了让我高兴就委屈自己。”

　　她的表情十分认真，暖光照在她的脸上现出别一般的温柔，佐樱藤纳心中像是有一块空缺被补了起来。

　　心里突地好像有了底气，佐樱藤纳回应道：“抱歉，迭酱，我只是不太喜欢吃饭，意面很好吃的，我很高兴。”

　　森悬迭轻吐了一口气，发丝柔软地落在肩头，她带着点责备，但多数还是安抚：“你高兴就好，不用对我抱歉。”

　　灯光移到了佐樱藤纳的眼里，她的手放松下来，嘴边轻扬：“迭酱，你和哥哥好像。”

　　森悬迭看着她眼中的真挚，询问道：“原纳酱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佐樱藤纳定定地望着她：“因为迭酱，和哥哥一样会保护原纳酱。”

　　可能是饭馆里太热，热得迭酱的耳朵都红了半边，她偏过头小声：“其实我不是什么好人。”

　　原纳酱突然起了身，握住森悬迭的手，一字一句坚决地说到：“迭酱不会成为坏人的，”她看着森纳有些不可置信的眼神，继续道：“我不会让迭酱变成坏人的。”

　　说着，她从身后拿出一个布娃娃，衣服破了个袖子，衣襟出似乎沾着些陈年的酒红色，一只眼睛被仅有的几丝线挂着，只有头上灰粉色的水母头，像是被人仔细梳过一样，显得不是那么丑陋。

　　佐樱藤纳把这个丑萌丑萌的小东西推到森悬迭怀中，腼腆的脸颊低着：“迭酱请我吃了好吃的意面，这个小娃娃是原纳以前最喜欢的好朋友，送给迭酱。”

　　线脚杂乱地错开，从五颜六色的布条封口中可以看出施针人拙劣的技法，像极了什么也不懂的小学生在专业课上自顾自地发挥，森悬迭接过来说：“原纳酱不是很喜欢她吗？”

　　佐樱藤纳眯起月牙眼，嘴边绽出一朵憨态可掬的花儿：“这是以前，现在我最喜欢的朋友是迭酱啊。”

　　窗外的风雪似乎停止了它的狂沸，连猛烈扑打的雪花也放慢了脚步，森悬迭怔怔地看着她，慢慢舒展开笑眼：“已经很久，没有人把我放得这么重要了，原纳酱，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虽然这场面并没有被吃完，但是两人之间的丝线已经因为这场相遇而密切缠绕在一起。

　　森悬迭觉得，如果能一直陪在原纳酱身边，就算再有一万万个这样的冬天，她也不会再流浪了。如果说家的定义是温暖，那么在这个冬天。原纳酱已经成为她生命中温暖的定义了。

　　两个无家可归的人儿并着肩，挽着手走出来，她们都不约而同地不知道要去向那，她们都不约而同地只想和对方一起走下去。

　　路过一家家店面，佐樱藤纳听到了一丝熟悉的声音，那是只有在家里才不得不听从的声音。

　　她来不及再想其他的东西，拉住森悬迭的手就往回路跑，脖子上因为剧烈的呼吸而产生了许多汗珠。

　　森悬迭不明所以，她轻轻笑着，带着安抚道：“原纳酱，怎么了？”

　　佐樱藤纳大口呼吸着泛冷的空气，头也不回地说：“迭酱，快走，我们不能呆在这里。”

　　可谁知道还没有等她把话说完，那些声音就顺着后面小巷子移到了前面的小路上，两三个神情凶狠的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手中紧握着破碎的酒瓶，衣服上沾着些不容细想的血迹。

　　佐樱藤纳害怕地缩到了森悬迭的身后，紧紧捏着茶棕色的衣摆，像是跟紧救命稻草般拉着森悬迭，发白的脸颊随着摇头的动作微微颤抖：“迭酱。”

　　其中一个人不怀好意地向两人走近，却是把手中的碎玻璃瓶砸到一旁，勾着嘴角说：“哎呦，这是吓着了？”他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把东西扔掉，他盯着森悬迭说：“刚刚的事情，你们看到了？”

　　森悬迭眉间微微皱起，刚才佐樱藤纳什么也不说就带着她跑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还真的不知道。

　　那人突然发了酒疯一样笑起来，笑得恶心：“没关系，我告诉你们，我们刚才，在，杀，人。”

　　森悬迭瞳孔大张，垂落在身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拳头，感受到身后原纳酱的颤抖，她故作镇定地说：“叔叔，刚才我们真的没有看见你们在做什么，我们只是路过这里，叔叔就不要说可怖的故事吓我们了吧。”

　　“哈哈哈，吓你们，”深褐色的青筋在那人的脸上蔓延开，他的肩膀随着笑声发出不规律的抖动，他突然停下了笑，恶狠狠地说道：“杀她们。”

　　身后的两人捏起酒瓶就向她们侵袭过来，几乎是同时森悬迭把佐樱藤纳推到了墙角处的阴暗里。

　　她最后一次在暖光之下说道：“原纳酱，下一次，我们不要在冬天遇见了，太冷了。”

　　最后一丝话语落下，森悬迭拧着一股劲就冲了上去，凭借着她与生俱来的冷静和杀手天赋，很快，这里蔓延的打斗声就变成了再也无法发出的呻吟。

　　等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森悬迭回到了之前藏匿佐樱藤纳的地方，却发现早就没有了原纳酱的踪影。

　　就算在打斗中也是极为冷静的她，此时却像是失去了方向，难以思考地在原地打转，风雪又在呼啸了，似乎是在传达旧人的消息。

　　但她怎么听得懂风雪的呼啸呢。

　　森悬迭一言不发，她只是慢慢地走到之前围堵两人的坏人身前，拿起了被抛弃在地上的碎酒瓶，对着那人的大动脉，一刀而下。

　　血光喷涌的瞬间，她的身后出现一道声音：“杀手组织欢迎你的到来，骸送。”

　　当森悬迭不顾一切冲上去的时候，佐樱藤其实是大脑一片空白的，她想要站起来去帮忙，但打颤的身体却告诉她，就算现在她能跑到迭酱之前也没有用。

　　身体中的恐惧叫嚣着，她最终选择听从迭酱的话，带着不甘的遗憾，她逃跑了。

　　两边的店面渐渐有了人气，温暖的灯光充斥着她的世界，夹带着凛冽的风刃，空白的视野暂时被水光所替代。

　　她没有再为这些暖意停留，脑袋浮浮沉沉，像是被泪水灌满了心绪，她一路狂奔到了十字路口。

　　来来往往有许多人，然而这一次，她的内心却没有任何挣扎，现在的她，打颤的牙关混着充斥血味的口腔，满脑子只有一件事：

　　她害了迭酱。

　　“如果不是我带着迭酱到小巷子里逛，就不会遇到这种事。”

　　“如果不是我，那些人不会把迭酱杀了的。”

　　嘴边尽是她的无力呐喊，佐樱藤纳认为森悬迭一定会被那些人杀了的。

　　想到这些，心脏像是被无情得抓住，挤压，捏得佐樱藤纳胸口一紧。

　　这时耳边传来一片比风雪更为猛烈地声音，滴滴答答的，就像是她无声的泪滴落在实处一般，她僵硬地扭过头去。

　　那是路口对面的广场，大屏幕上正在播放饭馆的视频。

　　是她们一起去过的饭馆，那碗充满热气的意大利面，从头到尾被拆分成一行行代码。

　　冬天的寒气沾染在大屏幕上，代码跳出来黑框的束缚，气流化为水雾粘在冰冷之上，重叠成一层五彩斑斓的虚幻。

　　只一瞬间，佐樱藤纳便看上了这种东西，她通过十字路口向前走去。

　　身边来往的人对着她鄙夷：“你这个娃娃怎么不看路呐？”

　　“小姑娘，你是找不到爸爸妈妈了吗？”

　　“……”

　　纷纷扰扰的人群对着她打出声响，像是夏季的蝉鸣，燥热得让人难耐，她将内心的恐惧蒸发在大雪的冬天。

　　再多的争吵也与她无关了，只有如梦如幻的大屏幕把她往前带，十字路口的车流都为她打开了世界的路。

　　她跑向了代码的敲击声里，毫无保留地拥抱着虚幻的暖意，因为她相信，森悬迭就在那里面，只有哥哥和她的温暖小家，也在里面。

　　…………

　　森悬迭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倒在了一句冰冷的邀请语之下，再次醒来，身边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还没有起身，她的手就在地上摸索，地上没有布条粗劣的布料感，只有无尽的黑暗。

　　她的脑袋里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来自哪，也不知道自己将去往哪。

　　她只是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总觉得怀中少了点东西，少了点什么呢？

　　少了点布料的摩挲。但她幻视一周自己的衣服，却只有酒红色的残缺，茶棕色的肩带发出冷血的气息。

　　面前走过来一个人，对她说道：“欢迎你天生的杀手。”

　　森悬迭迟迟回答：“我是谁？”

　　他说：“骸送，冷血与精准的天生拥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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