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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痕引秘踪,瘴林觅青芜
火折子的光在潮湿的洞壁上抖得像惊雀,丁雪敏指尖刚触到那处“丹”字凸起,腕间的墨玉手串突然烫起来——不是寻常的暖,是带着细刺的灼,像有火星在串珠缝里跳。
她猛地缩手,指腹还留着串珠的纹路印,恍惚撞进十岁那年的记忆:溪水冰得刺骨,她在涧底石缝里摸出这串黑黢黢的珠子,张婆婆后来用粗布裹着它,枯瘦的手指一遍遍摩挲,反复说“遇邪则烫,别丢,往有草的地方走”。
“别硬碰。”齐露露的指尖轻轻覆在她手背上,带着点昨晚依偎时残留的暖意,却也隔着层薄衣没贴实。两人并肩蹲在刻痕前,齐露露素色裙摆扫过丁雪敏的鞋尖,她没躲,只悄悄把铁剑往石缝里抵了抵,刃口豁口蹭着石壁,发出“沙沙”的轻响——昨晚在瘴气山洞里互相取暖的温度还在,可散修的本能里,再近的人也得留三分戒备。
齐露露捻起一点洞壁脱落的苔藓,凑到鼻尖轻嗅,眉峰皱成了疙瘩:“有妖兽血混着药渣的腥气,还有这纹路……”她用指尖沾了点唾液,往“丹”字笔画上蹭,淡绿色的草纹慢慢显出来,像被墨染过的青芜草叶,“倒像是秘境典籍里提过的‘灵脉污染警示符’——笔画里的草纹是青芜草根须状,越浓说明底下废丹的浊气渗得越深。”
丁雪敏没接话,只摸向腰间粗布囊——影纹佩硌着腰眼,和手串的烫意隐隐呼应。她想起昨晚在药铺后院,齐露露翻杨管事尸身时,曾摸到半块沾着淡粉的令牌,当时没看清纹路,现在想来,怕和这刻痕里的浊气脱不了干系。可问不得,散修的规矩,对方不主动说,追问就是犯忌讳,何况她们虽并肩杀过杨管事,但是毕竟认识时间不长。还是谨慎小心为上。
洞外突然传来“簌簌”的响动,不是妖兽的嘶吼,是人的脚步声,还带着刀鞘擦过腰带的脆响,轻得像在刻意放轻脚步。
丁雪敏瞬间绷紧身子,铁剑“噌”地出鞘半寸,冷光映在洞壁上;齐露露的银鞭也悄悄露了半寸尖刃,两人几乎同时往中间靠了靠,后背隔着一层衣料,能感觉到对方急促的心跳。
“里面的朋友,借个道。”一道男声从洞外传来,带着点沙哑,像被瘴气呛过,
“刚见合欢宗的人往这边来,驮着黑陶罐,罐口漏的浊气能引毒刺蜥,你们若也是避祸的,不如一起找条活路。”
人没进来,先把“合欢宗”“黑陶罐”“浊气引妖兽”这些话说出来,倒像是真撞见了,而非随口诓骗。丁雪敏没松剑,只朝洞口喊:“阁下是谁?凭什么说我们是避祸的?” 阴影里走出个人,背着柄斜刃长刀,刀身泛着淡青微光,刃口斜切的弧度,竟和段凡生给的玉霞宗地图上标注的制式分毫不差。
他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站在三步外就停了,目光先扫过洞壁的“丹”字,又落回两人手里的武器——铁剑豁口、银鞭藏袖,眼神里没带敌意,却也没放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那动作像极了段凡生捏着地图边角的模样。
“追合欢宗的人,追岔了路。”他答得含糊,只用刀背轻轻敲了敲“丹”字下方的石壁,声音发闷,“这底下是空的,合欢宗的规矩,炼废的同心丹半成品要埋在灵脉附近‘养浊气’,等浊气够浓了,再挖出来提纯给宗主炼血元丹。去年在东边林子,我见过类似的刻痕,底下埋的废丹引来了半窝毒刺蜥。”
丁雪敏摸了摸袖口,想起杨管事递润肌膏时,指尖曾蹭过她的胳膊,当时没在意,现在才觉出不对劲:“你说的‘废丹浊气’,是不是沾了会让灵力发虚?”
那人眼神闪了闪,从怀里摸出片泛黑的草叶,放在身前的石头上——草叶边缘沾着点淡红粉末,和杨管事润肌膏里的粉一个色:“这是追魂粉的残渣,用废丹浊气炼的,不光能追踪,还能慢慢蚀人灵力。你们若用了那膏,不出三天,炼气三层的灵力就得折半。”
他没说自己怎么知道的,只把草叶往两人这边推了推,“你们袖口沾了这个,再待半个时辰,丹卫的追踪符就能锁定位置。”
齐露露悄悄拽了拉丁雪敏的胳膊,指尖在她掌心划了道短痕——是昨晚约定的“信半分”暗语。
丁雪敏点头,攥紧铁剑:“阁下有办法走?”
“往里走有个暗道。”那人往山洞深处指了指,光线太暗,只能看见藤蔓的影子。
“之前追合欢宗弟子时发现的,能绕去妖兽谷边缘。不过暗道窄,只能容一人过,两边的藤沾了瘴毒,碰着就麻——我昨晚试过,得用灵力裹着指尖才能拨开。”
丁雪敏没立刻动,反而问:“你为什么帮我们?” 那人笑了,没答,只转身往深处走了两步,露出腰间挂的半块残片——是张泛黄的地图,边角和段凡生给的玉霞宗地图一样,都泛着旧墨的光:“我和给你们地图的人,曾一起追过运废丹的合欢宗弟子。他说,能在黑风林斗过血齿青狼,还敢毁追魂粉的,不至于坑我。”
这话没明说段凡生的名字,却足够让两人放下半分戒备。齐露露先起身,银鞭仍藏在袖中,只说:“我们跟你走,但你若敢引我们去陷阱,我这软魂香能让十里内的妖兽疯三天——纯用只扰妖,混了青芜草碎末,能弱筑基期修士的心智,这点规矩你该懂。”
她说着,摸出软魂香的香囊,故意捏出点甜香,却没打开,只让气息飘了飘——昨晚在狐妖洞验证过,这香对筑基以上没用,说出来既是威慑,也是试探对方的修为。
暗道果然窄,丁雪敏跟在齐露露身后,手始终没离开剑柄。瘴气浓得像化不开的雾,吸进肺里发凉,走了没几步,她就觉得头晕,腕间手串的烫意也淡了些。
齐露露突然回头,把一片淡绿的草叶塞进她手里:“这是秘境青芜草,含在舌下能解浅瘴,昨晚在狐妖洞摘的,没敢给你——怕你嫌我藏私,也怕你灵根驳杂,受不住草叶的灵力。”
丁雪敏捏着草叶,指尖碰到叶片的凉——昨晚两人靠在山洞里时,齐露露衣襟里确实藏着这个。她没说谢谢,只把草叶塞进嘴里,涩味顺着舌尖蔓延,脑子瞬间清醒了些,连手串的烫意都清晰了几分:“这草……能吸废丹的浊气?”
“嗯。”齐露露声音压得低,“典籍里说,青芜草是灵脉伴生草,天生能吸浊气,刚才那人拿的黑草叶,就是吸满浊气才泛黑的。” 前面的人突然停了,指了指前方的微光:“出口到了,出去往东南走半炷香,有片泛绿光的草圃——那是凝露草,能解蚀骨瘴,也是秘境旧哨塔的遗址,底下埋着当年的防御阵砖。”
他没靠近出口,只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放在地上,“这里面是‘净化草’,用灵脉铁水浇过,能解中度瘴气,你们拿着——不过这草培育难,全靠灵脉铁水养,我只剩这么多了。”
丁雪敏上前,没立刻捡,先用灵力探了探——布包里的草叶没沾毒,只有草药的淡香,叶片边缘还刻着细如发丝的“净”字。
她抬头时,那人已经往暗道深处退了两步:“我还得去落霞镇看看,刚才感应到同门的灵力变弱,怕是药铺那边出事了——你们采草时别往里走,草圃中心有瘴气残阵,是当年秘境哨塔的残阵,碰着就会被吸灵力。”
“多谢。”齐露露捡起布包,指尖碰到包角的针脚,突然问,“阁下的刀,是用灵脉铁铸的?” 那人顿了顿,没答,只摆了摆手,身影很快消失在暗道的黑暗里。
丁雪敏摸了摸腕间手串,烫意已经退了,却仍在轻轻颤,像在记着刚才那人刀背上的纹路——和玉霞宗地图上标注的“净化纹”,一模一样。
两人钻出暗道时,阳光正透过瘴气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齐露露先探出头,发间碧玉簪的珍珠晃了晃,折射出的微光扫过周围,确认没动静后,才示意丁雪敏出来:“刚才那人没说假话,地图上标着凝露草圃就在东南方向,只是……”她展开地图,指尖点在“草圃”旁的小字上,“这里写着‘蚀灵瘴’,怕是和洞壁废丹的浊气有关,待会儿采草时得快。”
丁雪敏凑过去看,地图上的墨迹有些模糊,“蚀灵瘴”三个字用朱砂圈着,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叉。她顺着齐露露的目光往草圃方向望,果然见远处绿光里裹着层灰雾,和其他地方的瘴气不一样。摸出铁剑时,刃口突然泛了点冷光——是手串的烫意又回来了,这次很轻,像在提醒“近了”。
两人顺着灌木丛往东南走,齐露露偶尔会拉丁雪敏躲开湿滑的地段,鞋底蹭过草叶时,她特意指了指沾在鞋尖的黑渣:“是废丹的残渣,这附近的草都吸了浊气,待会儿采凝露草得只掐顶端的嫩叶,别碰根茎。”
丁雪敏点头,把醒神粉从粗布囊里摸出来,攥在手心——散修的活路,从来都是细节里抠出来的。
走了约莫半炷香,前方终于出现泛绿光的草圃,两名合欢宗弟子正站在圃外,手里的剑泛着冷光,腰间各挂着个黑陶罐,罐口塞着布,却仍漏出点腥气。丁雪敏深吸一口气,独自走了出去,故意把脚步放得重些,让鞋底蹭过碎石,发出“沙沙”的响:“二位大哥,求个通融——我婆婆得了蚀骨瘴,听说这草能治,我们就采几株,采完就走。”
她说着,摸出腰间的粗布囊,故意露出半块干硬的驱虫饼,指尖还沾着点泥土,连灵力都压得更低,显得格外落魄。
左边的弟子举剑拦住她,目光扫过她的铁剑:“这草是宗门要的,不能随便采。要采也可以,拿十块下品灵石来,我们帮你采。” “我们只有五块。”齐露露突然从后面走出来,手里攥着个布包,故意露出半块下品灵石的边角,声音放软了些,“我们昨天跟血齿青狼斗了半炷香,灵力耗得差不多了,就剩这点灵石,还是卖狼尸换的。若是二位大哥肯通融,我们可以帮你们守会儿草圃,等你们换班——这瘴气重,你们也能歇口气。” 她垂着眼,长睫毛颤了颤,发间碧玉簪的珍珠晃出碎光,倒让弟子的眼神软了些。
右边的弟子往草圃中心望了望,眉头皱了皱:“别往里走,里面的瘴气能蚀灵力,采完五株就走。”说罢收了剑,接过灵石时,指腹蹭过布包,还往齐露露脸上多瞟了两眼。
丁雪敏和齐露露连忙道谢,快速在圃外采了五株凝露草——草叶泛着淡绿光,沾着的露水落在手心里,竟带着点暖意。刚要转身,丁雪敏突然觉得腕间手串猛地烫了一下,是急促的颤!
她抬头,就看见远处的瘴气里,几道人影正往这边来,衣摆扫过草叶的声音很重,是丹卫的脚步声!
“快走!”
丁雪敏拉着齐露露,往草圃深处的巨石后跑,齐露露边跑边摸出净化草,捏碎了撒在身后:“这草能挡点浊气,让他们慢些追!”她又摸出醒神粉,往旁边的瘴气里撒了点,“待会儿他们要是追进来,就让他们吃点苦头——不过这粉只能迷片刻。”
两人躲在巨石后,听着丹卫的吆喝声越来越近,又渐渐淡了。丁雪敏攥着刚采的凝露草,指尖蹭过草叶的纹路,突然想起张婆婆的话:“遇邪则烫,往有草的地方走。”
手串的烫意、凝露草的绿光、洞壁的“丹”字……这些东西像串珠子,慢慢在她心里连成线——找凝露草,或许不只是自己想护婆婆的执念,还和这藏在暗处的秘境、合欢宗的浊气阴谋,都有关联。齐露露靠在她肩上,气息还有点乱,却笑着说:“刚才那人的净化草是真的,就是太少了,下次若再遇到,得问问灵脉铁水在哪采。”
丁雪敏点头,摸了摸腕间的手串——串珠的热度已经退了,却仍在轻轻颤。远处的瘴气里,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刀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斩断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是那刀疤人去落霞镇了?还是合欢宗的人又有了新动作?没人知道。只有草圃里的凝露草,仍泛着淡绿光,映着两人紧握武器的手,在这吃人的修仙界里,守着一点微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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