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荔在目

　　从这天起，礼植每天中午跟着送饭大军一起到校门口拿饭，然后小跑着回教室吃。
　　每次他回教室的时候都发现韩云领已经在吃饭了，但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想他为什么这么神速，因为很快就要月考了。
　　礼植在金田的时候成绩还挺好的，每次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但是那个含金量和一中肯定没得比，而且一中的进度快很多，有不少知识点他还没完全弄懂。
　　所以吃饭的时候他也节约这个时间用来看书。
　　礼植就着练习册上的错题，一顿饭一顿饭吃到了月考。

　　紧张复习的某一天，礼植突然想到这个礼拜迷你□□都没有再找他麻烦，难道他们也这么看重这个月考？和他们镇上的真混混看起来有点不一样啊。
　　考试前，礼植还很紧张，坐上考场的时候反而冷静下来。
　　看到试卷的那一刻，礼植发现，市里的题目果然比镇上难，连作文题目水平都高很多。
　　管他呢，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月考考两天，眨眼就过去了。

　　这天妈妈没有来接他，因为礼植不知道考完能不能直接回家，还要不要上晚自习。就跟他妈妈说放学了他自己坐公交回家。
　　市里的公交最晚竟然运营到十点，他正好可以坐上最后一班。
　　走出学校的时候，礼植还在想今天考试的物理题，感觉要遭，因为很多写不来。
　　走了走着忽然感觉帽子被人拉住了，这么一搞礼植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被拉断，顿时他发出了剧烈的惊天动地的咳嗽。

　　韩云领跟阮之阳骑车路过桥头，韩云领突然想起来今天考完试发现2B铅笔不见了，他跟阮之阳打声招呼，然后把车停在路边，走楼梯下来去桥头书店。
　　刚走到书店门口就听见旁边巷子里有说话声儿，而且还挺耳熟，他微微撇头看了眼，果然是礼植和高家昊他们。
　　耳钉哥就叫高家昊。
　　韩云领进了书店。
　　转了一圈找到了2B铅笔，还顺手拿了几支黑笔，一齐去前台结账。
　　出门的时候没听到声儿，他还特地去看了一眼小巷。
　　那些人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礼植还躺在地上。
　　他愣了下，这些人不会下手这么没数吧。
　　正在犹豫要不要去看一眼，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吼叫。
　　“我草，凭什么，凭什么一只手就把我放倒了。”
　　“草草草”

　　“你在笑什么？那巷子里有什么吗？”阮之阳收起手机，奇怪地看着他。
　　“几只猫在打架。”韩云领把笔放进书包里，骑上自行车。
　　“哦。”阮之阳小声说道。
　　韩云领说完突然想起来皮皮还没找到，他不吭声了。
　　过了会，阮之阳又说，“这么冷，你干嘛就开始骑自行车？戴上帽子口罩我都觉得冷。”
　　“冷吗？不是早就立春了吗？”韩云领看着前面的路。
　　阮之阳笑着说道，“谁跟你说的立春就不冷了。”
　　“那你坐车吧，我自己骑车。”韩云领冷酷地说。
　　“得了吧，我要是撇了你自己坐车，你能有一礼拜不理我。”阮之阳笑着斜他一眼。
　　“知道还说。”

　　一中成绩出来得很快，考完试第二天晚上成绩单就被贴在了告示栏里。
　　礼植个子不高，和旁边的女生比差不了多少，但他不好意思挤在女生堆里，只好努力踮起脚尖从上面开始往下找，越找心越凉。
　　班里45个学生，他看到第35还没看到自己的名字。
　　等人少一点了，他赶紧挤到前面，还好，下一个就是自己。
　　总分531，年纪排名848。
　　礼植直接蒙了。

　　他有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座位的，再回过神来，就是有人在叫自己。
　　“嗯？”礼植抬起头，看到是江羽的时候，他反应很大地往后面一缩。
　　就算是傻子，挨这么一顿整也知道是为什么了。
　　但是缩完，他又往前坐了一点点。
　　毕竟这个女生人真的很好，帮他指路，月考清考场他没地方放书的时候，江羽还让他放自己旁边。
　　虽然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挨了打。
　　“怎么了？”礼植问她。
　　“是该问你怎么了？我看你看了成绩单之后就一直失魂落魄的，是没考好吗？”江羽声音轻轻地问他。
　　礼植脑子里突然刷新出了江羽的成绩单，624分，排名189。而且语文141分，年级第一。
　　他羡慕地咽了咽口水。
　　“没事，我就是震惊了一下，过会儿就没事了。”礼植说道。
　　“这样啊，那你有不会的可以问我啊。”江羽笑了笑。
　　“好的，谢谢。”礼植很感激她，转学来碰到的最好的人。

　　“也可以来问我。”身后传来一个异常刺耳的声音。
　　礼植回过头去，看到了嬉皮笑脸的高家昊他们，脑子里也刷新出了耳钉哥的数据。
　　602分，排名268。
　　凭什么，感觉他也没有认真地上课和写作业啊。
　　“好的，谢谢。”礼植同样微笑服务了一下这位大哥。

　　整个晚自习礼植都闷闷不乐的，回家的路上妈妈问他怎么了。
　　礼植犹豫了一样还是如实说了。
　　其实就算不说，班主任也还是会把成绩发在家长群。
　　“月考成绩出来了。”礼植声音很低沉，听这动静妈妈心里差不多就有数了。
　　“考得怎么样呢？”妈妈问他。
　　“很糟糕。”礼植哽了哽再说，“总分531，班级排名36，年级排名八百多。”
　　“你们年级理科班有多少人？”妈妈声音倒是没变，听不出来有没有生气。
　　“不到两千个。”礼植想了想，说道。
　　“我听着也没有很差啊，在年级的中上层。荔枝儿，我们刚刚从乡下上来，一时没跟上进度也是很正常的，好好看看错题，总结一下不足，有不会的就多问问老师。我跟你爸也不会多么严格地说，逼你一定要考前几，努力了就好，在进步就好。回家好好洗个澡，吃碗面就赶紧睡，明天回学校再认认真真地学。”
　　“嗯。”礼植抱着妈妈的腰，轻轻点点头。

　　“怎么有这么多吃的？还有牛骨。”礼植看着桌子上热好的菜，闻了闻那碗滚烫的牛骨。
　　真香，进门的时候差点没给他香一跟头。
　　“你小子，是不是忘记今天是你的生日了？今天下午你梁叔叔来了，这些都是他带来的。”爸爸坐在轮椅上，给他递了双筷子。
　　梁叔叔是爸爸的高中同学，现在在农业局当领导，以前他们住在镇上的时候，梁叔叔也总是带着好吃的来看他们家。
　　去年，爸爸在上课时中风，学校却拒绝赔付赔偿金，当时为了给爸爸看病家里连零钱都掏空了，还好梁叔叔给他们家借了钱，还走关系让学校赔了钱，他们家才能顺利捱过那段日子。
　　“啊，是啊，今天3月12号，我都忘记了。”礼植不好意思地笑笑。
　　“月考忙昏头了是吧哈哈。”
　　老爸抚上他后脖子，用力地揉了揉。
　　“赶紧吃，吃完洗澡睡觉，我把浴霸都打开了。”妈妈进门把礼植脱下的书包拿到他房间里去，催着他动作快点。
　　礼植“嗯嗯”地点头，开始认真吃这碗丰盛无比的面。

　　一般出成绩的时候，老爸就算在出差也会赶回来。
　　果不其然，韩云领和阮之阳结伴走着，一出校门就听见有人在那里喊“小领”“阳阳”。
　　“哎哎，你妈来了。”阮之阳用胳膊肘捅他。
　　“听到了。”韩云领默默说了句。
　　“把自行车折起来，放后备箱里。小领，你爸爸刚刚到家，在等着你们晚上吃宵夜呢。阳阳，和小领一起来。”韩云领的妈妈热情地招呼着他们俩，但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要下车的打算。
　　“好嘞，杨姨。”
　　韩云领拉开后门坐进去。
　　路上还是阮之阳跟妈妈在说话，问成绩怎么样？阿姨每天送来的饭怎么样？还要问他妈妈在国外工作怎么样？
　　韩云领一声不吭地靠在车门上，戴着耳机刷手机。

　　韩云领跟她妈妈说不上是亲近还是疏远，要是老爸不在家，那他从早上睁眼到晚上闭眼家里都是没人的，他妈没有正经工作，一直就是打麻将，而且据韩云领了解她这个生意的进项意外的还不错。
　　爸爸在家的时候，他妈妈才会比较安静地待在家里，晚上来接他放学。
　　韩云领进门后，看见韩敬换了家居服，坐在餐桌上笑着看他们从门口换鞋进来。
　　家里确实摆了一桌子菜，但韩云领一看就知道是从外面餐厅打包的。
　　他喊了声“爸”，安静地坐在韩敬旁边。

　　“小领和阳阳这次月考成绩怎么样？”
　　爸爸接过妈妈递来的汤，打开盖子放在旁边凉着。
　　“叔叔，我成绩还行，和上次比没什么变化，没进步，也没退步。”阮之阳坐在韩云领另一边，他笑眯眯地说。
　　虽然阮之阳看起来就像个有勇有谋的大学霸，但其实，事实就是这样。韩云领学的理科，他学的文科，他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在市里也是排得上数的。
　　“那很好啊，阳阳，继续保持这个成绩。”爸爸听了很高兴，他继续问韩云领，“你呢，这次怎么样？”
　　“还行吧，年级第六。”韩云领用筷子戳了戳碗，夹了几粒米送进嘴里。
　　“哎呀，怎么退步了！”妈妈在厨房听到连忙探出一个头看着他，“我记得上个学期期末不是第四名吗？”
　　韩云领愣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她竟然还记得这个。
　　“哎，丽云啊，小孩子成绩有浮动是很正常的”爸爸说道，他顺势在韩云领肩膀上拍了拍。
　　“我当然知道啊，小领，下次可不能再往下退了。”妈妈探出头接着说。
　　“丽云，你别忙了，快来吃吧。”爸爸招呼着妈妈别忙活了，一起和他们吃点。

　　晚上韩云领根本没吃几口菜，他只是单纯地想跟爸爸说说话。
　　从小，他就比较喜欢爸爸。
　　他爸在工地上一个建筑公司上班，在他小时候经常去国外出差，回来就给他带各个国家的巧克力。
　　他躺在床上，慢慢想着白天的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还有人进来给他掖被子。

　　月考成绩出来之后，班主任确实找了他一次，但是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老生常谈的事，害的礼植听不了两句就开始走神。
　　听说班级第一是班主任的妹妹，一个叫郭雪晨，一个叫郭伊晨，名字这么像，看来还是亲兄妹。
　　礼植在脑子里想想他们的脸，发现确实挺像的。

　　在成绩出来之后，礼植突然就感觉那些男生对自己友好了很多。
　　果然，他们是发现我不仅不能打而且还成绩差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去你们的妈。
　　月考之前，礼植在这个班学习就算比较认真的了，成绩出来之后，更是打了鸡血一样日夜奋斗，但是根据他对自己的了解，好像效果很一般。
　　因为不会写的题目还是不会写。
　　于是他打算换个方法，他要找个人帮他一下。
　　正在犹豫该向谁救助的时候，机会直接送到他脸上来了。

　　礼植早就发现他的同桌和他回家是同一条路，但是他妈妈电动车骑得很快，所以他们在路上也只是擦肩而过而已。
　　在教室里他们之间除了“借过一下”“好”就没有对话了。
　　那天下晚自习回家，礼植正背书背得头昏，余光中看见前面一个男生的自行车突然歪了一下，然后他就连人带车倒在了路中间。
　　礼植靠着那双眼熟的运动鞋认出来了，这就是他月考分数692，年级第六的好同桌。
　　“妈，前面那个摔了的是我同桌，我下去看看。”礼植拍了拍他妈妈的肩膀，车都没停稳就跳下了下去。
　　“你没事吧？”礼植有点忐忑地走过去问候一下他。
　　韩云领一蹦一跳地挪到了马路牙子上，抬头看了他一眼。
　　“脚崴了。”韩云领给他指了指自己的右脚。
　　“那我，扶你去诊所看看吗？”礼植看看边上，确定了这周围的确有很多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纳米诊所。
　　“方便吗？”韩云领没动，看了眼停在不远处的电动车。
　　“方便方便，你在这等我一下。”礼植不等他说话就跑过去跟他妈妈说了什么，他妈妈就带上他的书包离开了。

　　礼植跑回韩云领身边，“自行车要带上吗？”他蹲下捏了捏那个车胎，已经完全没气了。
　　“不用，就扔这儿吧。”韩云领看也没看他的车。
　　礼植正在犹豫怎么把他拉起来的时候，韩云领已经自己站了以来，右手扶在了礼植的肩膀上。
　　礼植没想到他会突然靠上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后愣了一下不敢动，过一会儿又问，“要我帮你背书包吗？”
　　“好的谢谢。”他的同桌没有一丝客气地把书包扔给了他。
　　礼植笑了笑，背上他的书包，扶着他老一米八的大个子，进了一家深夜十点钟还在营业的诊所。

　　“你这脚没崴，就是磕了下。你没感觉吗？”戴着小眼镜的老医生仔细检查了他的脚，给出这个结论。
　　“没感觉，很疼。”韩云领靠在铁椅子上，认真地说。
　　礼植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韩云领很快察觉到然后抬头看着他。
　　他抿出一个不怎么诚心的笑。
　　“磕破皮的地方拿点药涂下就是了。”医生回到药房，给他拿了瓶碘伏和一包棉签，然后指了指墙上贴着的二维码，“扫这里付钱，6块。”
　　礼植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发现钱在书包里都被妈妈带回家了。
　　韩云领看着他的动作没说话，他点出微信扫码，递给礼植，礼植就拿着他手机跑去扫了墙上的码，然后还给他，还在他输密码的时候礼貌地转过了身子。
　　韩云领接过碘伏直接拉开书包拉链扔了进去。

　　“怎么走？打车吧。”礼植问他。
　　“嗯。”韩云领在手机上点着打车软件。
　　车来得很快，礼植扶着他一蹦一跳地上了车，往前开了一段路之后，还麻烦司机下车帮忙把车放进了后备厢。
　　礼植发现他们回家的路真是一模一样，最后竟然停在了他们出租房旁边那个高档小区。
　　看来同桌果然是有钱人。

　　礼植站在路边扶着车子和车主，“车子要我帮你放进去吗？”
　　“不用，就扔门卫那儿。”
　　韩云领指使他推过去，自己站在原地等着。
　　“你要我帮忙扶进去吗？”
　　礼植站在他旁边抬头看他的时候，像个初中生，韩云领觉得好笑。
　　“不用，我叫了人来接我。”韩云领看看手机，又说，“你先走吧。今天谢了。”
　　“没事没事，我也没出什么力。那我先走了啊。拜拜。”
　　礼植挥挥手，从出租房小区的偏门走了进去。

　　“傻子。”
　　韩云领把手机揣进口袋，自己走回了家。
　　爸爸还在家，看到他这么晚回来，问他，“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胎爆了，我放在门卫了。”韩云领脱下校服外套扔进洗衣机里，然后拎着书包往房间走。
　　“那你没摔着吧，我明天叫人来修。”爸爸靠在沙发上看着手机，跟他说话。
　　“好。”韩云领关上了卧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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