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板是邪神

　　段小仙正望着欢呼雀跃的师兄师姐们出神，忽然察觉到一丝不怀好意地目光投来，锋锐如刃，直直朝她射来，似乎要揭露些什么。
　　紧接着，教导主任整个人扑倒在白衣男子身上，双臂死死箍住对方，右手捂紧了白衣男子的嘴。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这个突兀的动静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教导主任涨得紫红的脸上青筋暴起，他猛地俯身在白衣男子耳边低语了一句。瞬间让原本挣扎的白衣男子僵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低下头去，不再挣扎。
　　驭兽大比的喧嚣渐渐散去，人潮开始向外涌动。

　　段小仙混在人群中，教导主任却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恰好拦在她面前。

　　他一反常态，那张严肃的脸上竟堆起了几分和颜悦色：“小仙啊，”他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神秘兮兮，“听着，不管谁问起来，我们的那本《金丹大道初解》，就是你从灵兽粪堆里捡来的。记住了吗？”

　　“啊？”段小仙一头雾水，但还是从主任那笃定眼神中，懵懵地点了点头。

　　与教导主任分开，她抄近路穿过那片曾与令狐玉交易灵石的树林。

　　林中月影斑驳，人声渐远，幽然静寂。

　　忽然，她怀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嗡鸣。是廖秋闻的声音，虚弱如蚊声：“……小心，有一群少女过来了。”

　　段小仙纳闷：“你怎么——”随之她反应过来，廖秋闻虽然气虚奄奄，但他能读懂少女心事的能力还在。

　　“她们来干什么？”

　　“找你。”

　　“令狐玉带来的？”

　　廖秋闻的声音被湮没了下去，再无动静。段小仙探手一摸，怀里那只蛋，已经破壳变成了毛绒的鸟崽，又再次昏睡了过去。

　　把一个大活人变成鸡，竟对他的损耗如此之大。

　　月色如练，树影参差，风声娑娑，一大群身着统一墨色衣衫的少女蜂拥而出，像一群蚂蜂，瞬间将段小仙层层围住。

　　她们完全无视段小仙的满脸戒备，七嘴八舌地嚷了起来：

　　“你是段小仙吗？”
　　“我受够了我的双修道侣，我想换一个！”
　　“道侣失踪了怎么办？我想再找一个备用的！”
　　“我想杀死我的师尊。”

　　最后这句轻飘飘的话，又似一道定身咒，顿时让嘈杂的树林静了下来。

　　所有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说话人身上。众少女的表情满是震惊和不解：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她怎么敢在尊师重道的修仙世界里，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段小仙也被这句话惊得呆楞在原地。

　　大家似乎都忘了自己那点破事，好奇心战胜了一切，纷纷挤过去，伸长了脖子问：“尔音，你疯啦？你师尊对你多好啊！”

　　只见那名叫尔音的少女，身着一身不合群的海棠红衣衫，上面绣着几片翠绿欲滴的竹叶。

　　其时月到中天，银蓝的光晕溶溶地荡在她的脸上，眉眼如丝，身形娇小柔弱，左眼下的一颗小痣，反而让她平添了几分楚楚动人。

　　令狐玉赶紧拉住她的手，替她解释：“小仙，这是我的好朋友尔音，她、她不是真的要杀师尊……”

　　“那是什么？”另一个墨衣少女插嘴，语气里满是嫉妒，“尔音，你可是无极宗的宝贝！你师尊不仅把稀有的上品灵石给你，还为你寻觅仙草炼丹。”

　　“就是！”旁边的人立刻附和，“而且你的双修道侣就是你的师尊！你们师徒同修，他老人家元婴后期的修为，得给你灌多少灵力啊？你这样修炼得多快呀！别人求都求不来！”

　　从这群人你一言我一语中，段小仙总算明白了。令狐玉这个大嘴巴，速度如此之快，把她教训渣男的事情宣扬了出去，导致这群合欢宗的少女们，都把她当成了情感导师。

　　但这个尔音姑娘的问题，未免太棘手了，她只解决情感问题，不负责杀人啊！

　　眼看场面又要失控，段小仙一个头两个大，感觉自己像进了中年大妈的领地——菜市场。

　　“停！”她吼了一声，“一个一个来！”

　　她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众人：“我想确认一下，你们都是来找我咨询……双修道侣方面的问题吗？”

　　没了廖秋闻的读心术，她只好先发问。

　　少女们围着她站成了一圈，齐齐地点了点头，满眼都是“快帮我，快开导我”的渴望。

　　段小仙摸了摸一下心口，暖融融的，眼睛一转，仿佛嗅到了商机一样。

　　“可以。”她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但是，我不免费。我是要收费的。你们每个人的问题，不论大小，咨询一次，收费一百颗下品灵石。”
　　“哇！太贵了啦！”少女们立刻又嚷嚷起来。

　　“贵？”段小仙抱起胳膊，“我之前帮令狐玉要回了被骗的一万颗灵石，你们是知道的。你们问我的问题，我都解答，不管问几个，我可以保证我的答案绝对有效。”

　　少女们面面相觑，交换着眼神，似乎在权衡着得失。

　　突然，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往前站了一步，直接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小袋子扔了过去：“我先来！”

　　段小仙掂了掂灵石，满意地点头：“说吧，你有什么问题？”

　　那少女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地说：“我是筑基后期，我现在有四个道侣，想选一个做长期道侣，你能帮我判断一下那个最好吗？”

　　段小仙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第一个，同门师兄，剑修的核心弟子，修为是金丹初期，长得好看，就是……双修的时候跟木桩一样。”

　　“第二个，是筑基后期的丹修，年轻、背景强，师尊厉害，就是骄傲的要死。平时连一颗固本丹都舍不得给我，双修的时候更很厉害，可是只顾自己吸纳灵力，我差点被他吸到走火入魔。”

　　“第三个，成熟稳重，比我大六十岁，是仙盟登记在册的执事，修为金丹中期，规规矩矩，清清白白，背景殷实，就是——嗯，死活不肯跟我双修。”

　　“第四个，是个散修。倒卖灵器的，有三五百万灵石，他对我好的离谱，法会的路费住店他全包，我的佩剑坏了，他能连夜找到炼器大师帮我修好，我缺什么丹药，他总能想办法搞来，双修也不错。”

　　少女问完，紧张地看着段小仙。

　　段小仙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挑眉轻笑：“师妹，你这个鱼塘不太行啊。”

　　她慢慢伸出手指，逐个点评

　　“第一个，画饼男。剑宗核心弟子，听着威风，可双修一塌胡涂，你跟着他修，后期会心态爆炸。”

　　“第二个，吸血鬼啊，”段小仙最不耻这种人，“双修只顾自己吸，不反哺你，就是在把你当炉鼎养，他踩着你飞升，你图他什么？你想被他吸到英年早逝吗？”

　　“第三个，老干部。金丹中期稳得很，可人家不双修啊。你们俩光靠谈理想远景，修为自己也上不去，对不对？”

　　“第四个，全能赞助商，他出身低，可是他对你好，肯花、办事快。你佩剑坏了，能连夜修，你要丹药他能从黑市挖出来，更何况，双修体验也不错嘿嘿！”

　　少女嘴唇微动，似懂非懂。

　　段小仙慢悠悠补充：“那你问问自己，当画饼男在闭关，吸血鬼吸你修为，老干部劝你安稳……而你刚好卡在筑基大圆满时，灵气差一丝就能冲丹。”

　　少女怔住了，脸上先是迷茫，然后像一盏被点亮的灯。

　　“我懂了……”她猛地点头，“我懂了！谁能在关键时刻拉我一把，我就选谁！”

　　段小仙满意地点了点头。

　　少女道过谢，满意地回到人群里，大家一看，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面的少女们立刻踊跃起来。

　　心怀春事的少女，问题果然都大差不差：

　　“我的道侣闭关了，传音符也不回，我怎么才能联系上他？”
　　“如何让我的道侣对我从一而终，只跟我一个人双修？”
　　“我的道侣好像有别的双修对象了，怎么办？”

　　到最后，段小仙虽然说得口干舌燥，但听着储物袋里叮当作响的灵石声，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略一估算，这几炷香的时间，竟又有一千下品灵石进账！那清脆的撞击声，简直是这个世界最悦耳的仙音。

　　那些问题得到回答的少女，都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树林里，只剩下令狐玉，以及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着、眼里藏着杀气的尔音，还站在原地。

　　尔音好似绷断了最后一根弦，状若疯魔，大声尖啸：“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声音尖利刺耳，响彻树林，惊得一片宿鸟，扑棱棱仓皇飞起。她拔出佩剑，灵力紊乱，对着空气左斩右劈，剑风削飞无数落叶，却毫无章法，完全是困兽犹斗般的绝望发泄。

　　段小仙怀里的廖秋闻，那只才刚孵化不久、羽毛稀疏的小鸟，被这尖啸吓得猛地一抽搐。

　　她脸色一变，连忙退道一旁，小心翼翼地将这团脆弱的小东西捧在手心，用体温暖着。

　　她口中柔声安抚：“别怕，乖乖，别怕，我保护你……”
　　段小仙不悦地皱眉，看向神智失常的尔音。

　　现在她的命和这只鸟崽子彻底绑定在了一起，廖秋闻因为过渡施法，虚弱不堪，变成了一颗鸟蛋。现在好不容易破了壳，要是被尔音不小心吓死了，那她岂不是也要跟着倒霉。

　　段小仙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任凭尔音发泄着心中的愤慨。

　　令狐玉走了过来，脸上满是尴尬和怜悯，她叹了口气：“她……她也是真是忍无可忍了。”

　　段小仙把廖秋闻放回了温暖的怀中，冷眼瞧着：“好的道侣使人精进，坏的道侣，果然让人发疯。”

　　令狐玉苦笑着，压低了声音：“尔音的师尊，是无极宗的霍长亭长老，元婴后期的修为，德高望重，声威颇旺。三年前，他来驭兽大比做评委时，偶然看到了尔音……”

　　修仙界的小道消息是，霍长亭年少时曾有过一个挚爱道侣，两人感情极深。但就在两人一同冲击元婴的关键时刻，那女子为他护法，遭仇家趁虚而入，被强行取丹，魂飞魄散。

　　霍长亭虽然成功晋入元婴，但痛失所爱，道心受损，自此性情大变。

　　“这些年来，他苦苦追寻挚爱转世的踪迹，终于……他看到了尔音，尤其是她左眼下那颗一模一样的泪痣。”

　　在霍长亭的运作下，尔音从合欢宗转入无极宗，拜入他的门下。明面上是师徒，实际上，早已是双修道侣。

　　“合欢宗的师姐们无不羡煞，以为她攀上了高枝。”令狐玉的声音发颤，“可谁知道，这根本不是恩赐，是诅咒！”

　　“尔音偷偷告诉我，霍长亭虽然在人前对她百依百顺，为她寻访仙草、购买灵丹。可只要一回到洞府，尤其是双修时，他就完全变了个人……他逼着尔音穿着他白月光的衣服，模仿她的神态、她的语气……只要尔音有半点不像，或者露出一点不情愿，他就会……用最残酷的手段折磨她，一边折磨，一边说她不乖……”

　　段小仙听得一阵恶寒。

　　这哪里是爱，这分明是把尔音当成了一个寄托哀思的物件。

　　等尔音发泄完了，她气喘吁吁，佩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整个人一软，泪眼婆娑，“噗通”一声跪在了段小仙面前。

　　“你能不能……教我如何能杀了他？”

　　段小仙惊讶，随即正色道：“请恕我直言。我只是个炼气期的废柴，他是元婴长老。我不会杀人，更杀不了他。”

　　“那我该怎么办？”尔音绝望地嘶喊，“我实在是受够了他的虐待！”

　　段小仙俯下身，拉起她冰凉的手，替她擦去脸上的细汗，柔声道：“虽然杀人不行，但我可以让他主动厌弃你，你就能名正言顺地离开他了？”

　　尔音眼睛一亮，但光芒瞬间又暗了下去。“没有用的……”她绝望地摇头，“我试过了。我又哭又闹，故意毁掉他送的法器，做了很多他不喜欢的事情……可是……他反而对我越来越好！他觉得我是在撒娇，觉得我恃宠而骄，更像……更像那个人……”

　　“那是因为你闹得不对。”段小仙微微一笑，眼神却很冷静，“他爱你，是因为你像他的白月光。你哭，你闹，在他眼里，都是那个白月光在恃宠而骄。他当然更爱你。”

　　“那……那怎么办？”

　　“要让他厌弃你，”段小仙凑近她，“你就不能做她。你必须做几件……那个冰清玉洁的白月光绝对不会做，甚至会让他觉得玷污了白月光的事情。”

　　尔音似懂非懂，脸上尽是惶恐：“可是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面对他了……我借口驭兽大比才能出来几天，马上就要回去了……我真的做不到……”

　　她猛然抓紧了段小仙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帮帮我！你替我回去吧！我愿意付灵石给你，多少都愿意！”

　　段小仙立刻抽回了手，后退一步，犹疑地看着她。

　　“你要我替你？”段小仙思忖片刻，摇头：“不行。那样的话，我需要变成你的样子，但霍长亭是元婴期，法力高我何止百倍，他一眼就能识破我的伪装。万一被他发现，我的命就不保了。”

　　她斩钉截铁地说：“灵石可以再赚，可是命只有一条。我冒不起这个险。”

　　“我……我把这个给你！”尔音见她要走，慌忙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薄入蝉翼的面具。

　　“这是千幻蝴蝶面！”令狐玉在旁边惊呼出声，“传说中化神期灵蝶的茧所制！”

　　尔音把面具塞给段小仙：“这是师尊怕我容貌有损，特地寻来给我的。有了它，别说元婴期，就算是化神修士，若不用神识一寸寸探查你的神魂，绝对看不出破绽！它已经有了我的气息，戴上它，你可以完美地模拟出我的气息。”

　　段小仙的心怦怦直跳。

　　一张能骗过元婴修士的面具，这东西的价值，恐怕已经不能用灵石衡量了。

　　“而且！”尔音见她意动，咬牙从储物袋倒出小山似的灵石，“这里……有师尊这些年给我的所有积蓄！一百颗上品灵石。”

　　段小仙到吸一口凉气。

　　一百颗……上品灵石。

　　这笔钱至少可以实现廖秋闻的买皮肤愿望了。

　　风险和收益，不断地在段小仙心中交战，她怀里那只虚弱的小鸟，忽然用爪子轻轻地扒了她一下。

　　一道微弱的神念传入她的脑海里：

　　”现在我要许……第三个愿望，你要帮我拿到霍长亭……的……灵萼金菊。我需要它……恢复法力。”

　　是廖秋闻！

　　他还真是会见缝插针啊！

　　现在倒好，段小仙不用摇摆了，因为干不干都不容乐观，不干，跟邪神廖秋闻的绑定会反噬，博一博，好歹有一丝生机。

　　而廖秋闻若是拿到灵萼金菊，恢复一些法力，她至少能安心活着，性命也就有了保障。

　　段小仙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冷静起来。

　　“好。”她看向尔音，“我帮你。”

　　尔音喜极而泣。

　　“但价格要改一改。”段小仙竖起一根手指，“第一，这一百颗上品灵石，和这副千幻蝴蝶面，现在就归我。不过这只是定金。”

　　“好！好！都给你！”尔音毫不犹豫地抹去了储物袋和面具上的神识印记。

　　“第二，”段小仙收起东西，注视着她，“事成之后，我要你师尊霍长亭药圃的一株灵萼金菊。你必须告诉我准确的位置和所有禁制的情报。”

　　尔音一怔：“那是他……他为自己飞升化神准备的仙草……”

　　“你只说给不给。”

　　尔音看着段小仙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她知道自己没得选。

　　她下定决心，猛地一点头：“好！我全都告诉你！”

　　“成交。”段小仙露出一个微笑，“那么现在，你先告诉我……那位冰清玉洁、让他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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