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

　　荀龙拿起来了一根针，扎进了左手手掌里，嘴里念念叨叨。
　　“破除……破除……破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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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很黑，一点天光隐隐约约的顺着窗帘露进来。
　　荀龙躲在被子里发抖，他的右手不停的按着左手手掌的某处，擦了又擦，可无论他如何用力，红点都在那里。
　　“诅咒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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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荀龙从被子里爬了出来，他的头发凌乱，眼下青黑，衣服全是褶皱。
　　他浑身颤抖的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扫一眼又放下，再拿起再放下，渐渐的桌子地上全是散落的书籍。
　　突然他定住了，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龙穴……”
　　“破除！”
　　他从柜子里翻出一条内裤，套在头上，接着蹲在地上，用嘴巴用力咬了一下右手手指，然后在地上画奇怪的图案。
　　“破除……破除……破除……”
　　屋子里回荡着一个低沉嘶哑扭曲的男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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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了，
　　荀龙盯着光洁的左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但很快，他的笑容凝固了，他的视线落在了右手手指上的一处青紫上。
　　“又来了！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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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龙再次躲进了被子，他不停的拿左手擦着右手青紫的手指。
　　电话响了。
　　响了一遍又一遍。
　　荀龙苍白的脸从被子里露了出来。
　　“后天给你大伯上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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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必须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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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不能别再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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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都多少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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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挂断了。
　　荀龙的脸色更苍白了。
　　良久，他又开始发抖，他焦躁的走回了书桌前，又开始重新翻找，终于他停下来了。
　　这次，他又找到了根针，针头上泛着一丁点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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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伯家。
　　荀龙捂着左手手指上的红点，缩着脖子，躲在角落里。
　　“你回来了？”叔父走了过来。
　　荀龙脸色突然变得刹白，他把手藏进袖子里，猛地后退几步。
　　“你别在意，他一直这样。”父亲拍拍叔父的肩膀。
　　“是我儿对不起他……”叔父的视线依旧落在荀龙身上。
　　荀龙猛的站了起来，刹白着脸，仓促的小跑离开。
　　“这小子……”父亲的脸色变青了。
　　荀龙重新寻了个角落坐下，手藏在身下，在桌子底下画着奇怪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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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哥！”
　　荀龙猛地抬起头，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西装革履，头发定得很整齐，腰上別着车钥匙，脸上笑容灿烂，他的身边还站了一个年轻女人。
　　“表哥好！”女人冲荀龙露出一个笑来。
　　荀龙猛地站了起来，桌子上的水杯泼了，水在流到桌沿时，他就已经跑出了屋门。
　　“你去哪儿！”父亲的声音从荀龙背后传来。
　　荀龙猛地站住了，他没说话，眼睛盯着不远处的一颗小树。
　　“你有没有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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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表弟和你弟妹跟你说话，你连个笑都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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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不能学学你表弟！好好找个工作！找个女朋友！有点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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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是断了一根大拇指，就要了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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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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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龙捂住头，毫不犹疑的跑了，他终究没能留下来参加大伯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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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龙回到了大城市里的出租屋。
　　他一进屋就开始翻找，终于，他找到了。
　　药瓶终于被打开了，小小的药丸下了肚，瓶子被扔到了一边。
　　荀龙发抖的身体止住了，他无力的走到床边，倒在床上。
　　“又要买药了……”
　　许久，荀龙醒了过来。
　　他的脸色苍白，眼神涣散，许久，他的视线落在手机上。
　　手机落在手上，按下号码的手，似乎有千斤重。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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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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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是想去办残疾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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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补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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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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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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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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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被挂断了。
　　荀龙盯着手机，眼泪慢慢的落下来，他的口中发出低不可闻的声音。
　　“我想活着……”
　　许久。
　　他拿出手机开始搜索。
　　“如何在父母不同意的情况下申领残疾证。”
　　然而不知他点到了什么，一个不知名的人出现在了他的好友列表。
　　“你好，请问你想求助什么？”
　　“父母不同意我申领残疾证怎么办？”

　　黎火盯着这奇怪的问题，陷入了沉思，几缕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浮尘在空中飞舞。
　　“小树是没办法在大树底下长大，因为大树会夺走小树的全部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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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让小鸟带走种子，果肉是种子的手段，而非大树的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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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树如果仁慈，让小树在它脚下长大，它就会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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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求生，所有生命都在动用一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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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父母为了获取生存的手段我已经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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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动用了一切手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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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删掉好友吧。”黎火低头看向脚下的铜币。
　　“已删除，他会成功吗？”八卦符好奇。
　　“风水涣，散卦，郁者聚，悦者散。”
　　“他会成功……可如影随形的鬼……疾病是终身难治了。”

　　荀龙僵坐着，眼睛盯着空空的药品……
　　没有药……他真的会死的。
　　许久，他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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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
　　“我想补办户口本，这是我的身份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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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
　　“我想办肢体伤残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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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
　　“我想提取曾经的入院资料和诊断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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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
　　“我想以我的身份证和电话办独立的银行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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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
　　“这是我的肢体伤残鉴定，还有我的精神分裂的诊断书和入院资料，还有身份证和户口本，我想办伤残补贴，低保证，慢性病补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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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这么便宜吗？”
　　“是的，国家有保证，你有低保证和慢性病证明，就是这个价。”
　　“谢谢。”
　　荀龙拿着药，再次看向收据单，最后，对着手机里的收款提示，无声落泪。

　　“你办低保和残疾证了？你不去找个工作！天天折腾这种东西！”父亲指着荀龙的鼻子骂道。
　　“爸……我想活着。”荀龙抬起头，认真看向父亲。
　　“你上班就不能活着吗？你就是懒！”
　　“国家为什么要给我补贴？”荀龙突然说。
　　“你太无耻了，没出息，吃国家粮。”父亲的脸色胀的通红。
　　“是因为我病了，连活下去都难，没办法工作。”荀龙盯着父亲的脸，突然觉得可笑。
　　“爸，我还觉得，在命面前……面子什么也不是。”
　　荀龙站起来，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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