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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自从被江景淮像拎小鸡一样拎到病房,强行观摩了陆吾那场惊天动地的“被丑哭”事件后,喻星河的世界观就处在一种摇摇欲坠的微妙状态。
一方面,她对陆吾的厌恶又攀上了一个新的高峰。这个男人,不仅古板、刻薄、压榨员工,心理承受能力还如此脆弱,一个审美堪忧的果篮都能让他当场破防,简直是资本家中的林黛玉,霸总界的豌豆公主。
但另一方面,一个荒诞又惊悚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的同人小说,似乎……真的能影响现实。
这个猜想太过疯狂,以至于她连续好几天都在摸鱼时段偷偷搜索“唯物主义世界观的崩塌与重建”、“论心想事成的科学依据”、“我好像有超能力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搜索结果当然是一堆不靠谱的玄学公众号和中二病论坛。
不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喻星河决定,她要亲自设计一场严谨的、可控的、低风险的科学实验。
实验对象:陆吾。
实验工具:她的笔记本电脑和那篇让她又爱又恨的同人小说《铁血柔情:我的小妈竟是顶头上司》。
实验目的:验证“同人=预言”这一猜想的真实性。
夜深人静,喻星河坐在电脑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文档。她决定先从一个最不可能发生、但又不会引起天下大乱的小事入手。
她噼里啪啦地敲下一段小剧场:
【小剧场:意外的赞许】
【在每周的例会上,陆吾照例用他那毫无波澜的语调,审阅着各部门提交的数据报告。会议室里的空气凝重得像结了冰,每个人都恨不得把头缩进领子里。】
【轮到数据部的数据分析报告时,一个编外下属已经做好了被批得体无完肤的准备。】
【“这份报告……”他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少了几分往日的尖锐,“逻辑漏洞……较上次有所减少。”】
写完这段,喻星河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太OOC(角色性格不符)了,陆吾怎么可能夸她?他只会用“一堆毫无意义的垃圾数据”或者“你的逻辑是被混沌吃了吗”来评价她的工作。
她怀着一种“我就是个神经病”的自嘲心态,将这段小剧场保存,然后关灯睡觉。
第二天,就是每周例会的日子。
喻星河抱着笔记本,心不在焉地坐在角落里。会议室的气氛一如既往地压抑,陆吾坐在主位上,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仿佛昨晚被丑哭的不是他一样。
会议按部就班地进行,一个又一个部门负责人被他批得面如土色。终于,轮到了喻星河。
她的报告被投到大屏幕上,心脏不争气地“咚咚”狂跳起来。
陆吾的目光落在屏幕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迟迟没有开口。
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喻星河紧张地攥紧了拳头,手心全是汗。她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才会相信那种无稽之谈。
就在她准备迎接暴风雨时,陆吾那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份报告……”
喻星河猛地抬起头。
只见陆吾微微蹙着眉,似乎在斟酌用词,那表情仿佛是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他停顿了足足三秒,才用一种极其不情愿的、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斤的语调,继续说道:
“……逻辑漏洞,较上次有所减少。”
“轰——”
喻星河的脑子里仿佛有烟花炸开。
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陆吾那张俊美却写满“我不是自愿的”的脸,一股巨大的、荒谬的狂喜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
真的……成真了!
她看到周围的同事们同样露出了活见鬼的表情,甚至有人偷偷掐了自己一下,似乎在确认是不是在做梦。
天哪!她真的可以控制陆吾!她笔下的文字,就是束缚在陆吾身上的神之锁链!
这个认知让喻星河激动得差点当场从椅子上跳起来。她强行按捺住上扬的嘴角,低下头,肩膀却因为憋笑而微微颤抖。
原来,她不是卑微的社畜,她是执掌陆吾命运的……神!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喻星河的胆子立刻肥了起来。她决定进行第二轮实验,将难度稍微升级。
陆吾这种人,自律到变态,饮食堪比苦行僧,除了水和清茶,几乎不碰任何带卡路里的东西。喻星河的工位上则常年堆满各种薯片、饼干、巧克力棒,是他的重点批评对象。
于是,当天晚上,喻星河的小说里又更新了一段。
【在无人察觉的深夜,陆吾独自留在办公室,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文件。他按了按发痛的胃,神情疲惫。无意间,他拉开抽屉,却发现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包草莓味的夹心饼干。大概是白天哪个同事误放的。】
【鬼使神差地,他拆开了包装。甜腻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他皱了皱眉,最终却还是拿起一块,迟疑地放入口中。】
【酥脆的饼干和酸甜的夹心在味蕾上化开,带来一种陌生的、不属于他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慰藉。他默默地吃完了整包饼干,仿佛在进行一场隐秘的、不为人知的背叛。】
第二天,喻星河被派去给陆吾送一份加急文件。她怀着朝圣般的心情,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陆吾正低头看着文件,头也不抬地说了声“进来”。
喻星河将文件放在他桌上,视线却像装了雷达一样,不受控制地往他手边的抽屉瞟。
好巧不巧,那抽屉开着一条缝。
透过那条缝隙,她清楚地看到,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粉红色的包装袋,正是她昨天在小说里写的那款、也是她桌上常备的草莓夹心饼干!包装袋还是空的!
喻星河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的DNA都开始重组了。
实锤了!彻底实锤了!
她不仅能控制他说什么,还能控制他吃什么!
一整个下午,喻星河都处在一种飘飘然的状态。她看着自己那双敲代码和摸鱼的手,感觉它们正在闪闪发光。这不是一双手,这是上帝之手!
下午茶时间,同事们聚在茶水间,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照例吐槽着陆吾的“丰功伟绩”。
“上个季度的项目奖金又被他以未达到预期增量为由给砍了,陆扒皮真是名不虚传!”
“可不是嘛,我申请买一把好点的人体工学椅,报告都被驳回三次了,理由是非必要开支。”
“唉,咱们公司什么都好,就是老板太抠了。”
喻星河端着一杯奶茶,慢悠悠地晃过来,状似无意地抛出一个问题:“哎,说真的,如果有一天你们能控制陆总,你们最想让他干嘛?”
这个问题瞬间点燃了茶水间的气氛。
“让他批准我三个月的带薪长假!”财务部的王姐第一个喊道。
“让他宣布以后永不加班!”隔壁组的程序员小李双眼放光。
“让他每天来公司都必须对着我们微笑服务,说亲,今天也要加油哦!”前台小妹的幻想最为清奇。
大家七嘴八舌,笑作一团,都把这当成一个白日梦。
“要我说,”一个声音压过了所有人,是市场部的老油条张哥,他一脸向往地说道,“什么假期加班都是虚的,要来就来点实际的!让他——给——全——员——发——奖——金!双倍!不,三倍的年终奖!”
“哈哈哈哈,张哥你可真敢想,让陆扒皮大出血,比让他承认自己审美差还难!”
“做梦吧,梦里啥都有!”
众人哄堂大笑,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喻星河的眼睛,在听到“给全员发奖金”这几个字时,瞬间亮了起来。
对啊!
她之前那些测试,都太小打小闹了。夸她一句,吃包饼干,对陆吾来说不痛不痒。
但发奖金不一样!
天纲影业上上下下几百号员工,每个人发一笔丰厚的奖金,那可是一笔天文数字!这对于视公司财产为神圣不可侵犯、多花一分钱都像割他肉的陆吾来说,绝对是比被果篮丑哭还要痛苦一万倍的折磨!
这不仅仅是报复,这是替天行道!是劫富济贫!是代表全体打工人向万恶的资本家发起正义的冲锋!
一个无比宏大、无比刺激、无比作死的计划,在喻星河的脑海中迅速成型。
她要坑死这个陆扒皮!
她要让他,心甘情愿地、甚至是一脸圣光地,把钱从他那该死的金库里掏出来,送到每一个员工的手上!
回到工位上,喻星河的脸上露出了堪比反派大BOSS的笑容。她打开电脑,光标在空白的文档上闪烁,仿佛在催促着她书写新的神谕。
这一次,她不再写什么暧昧拉扯的小剧场了。她要写的,是一篇足以载入天纲机构史册的鸿篇巨制!
她深吸一口气,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如蝶,脸上带着一种即将颠覆世界的狂热与兴奋。
【章节标题:神君的顿悟:小妈说金钱乃身外之物,人心方为天道之基】
【正文:】
【年终将至,天纲影业部的业绩报告再创新高,一举奠定了行业内不可撼动的霸主地位。】
【深夜,陆吾独自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城市的万家灯火。往常,这样的景象只会让他更加坚定地去维护这片繁华背后的秩序。但今夜,他的心中却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迷惘。】
【他想起了那些为了项目连轴转的员工,想起了数据部那个总是顶着黑眼圈却还在摸鱼编外人员,想起了茶水间里那些关于“陆扒皮”的窃窃私语……】
【他一直认为,严格的纪律和对成本的极致控制,是公司发展的基石。可当他站在财富与权力的顶峰时,却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空虚。】
【这些数字,这些利润,真的就是他守护天道的全部意义吗?】
【不。】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天道,非无情之物。秩序,亦需人心维系。】
【他手下的每一个员工,都是构成这庞大秩序机器的一颗颗齿轮。他们燃烧自己的热情与生命,才换来了天纲影业的辉煌,换来了故事对现实的锚定。】
【他给予了他们工作的机会,却吝于给予他们应得的回报。这本身,就是一种失序。】
【一道金光仿佛从天而降,劈开了陆吾脑中的混沌。他一直以来坚守的、冰冷的规则,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
【他顿悟了。】
【第二天一早,陆吾召集了全公司的高层会议。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这位以冷酷和吝啬著称的总裁,用一种近乎温和的、带着某种神性光辉的语气,宣布了一个足以让整个公司沸腾的决定:】
【“为表彰全体员工本年度的卓越贡献,公司决定,发放三倍年终奖金。同时,设立天纲特别贡献基金,即刻起,所有员工的薪资普调20%。”】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清晰而坚定:】
【“天纲的基业,不在财报,而在人心。从今往后,我要让每一个为天纲、为天纲付出的人,都得到最丰厚的回报。”】
【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室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写完最后一个字,喻星河重重地按下了发布键。
做完这一切,她长舒一口气,瘫倒在椅子上,心脏因为过度兴奋和紧张而狂跳不止。
她仿佛已经能看到,明天,当陆吾真的在全公司面前宣布这个决定时,他那张冰山脸上将会是何等精彩的、扭曲的、痛不欲生的表情。
而她,喻星河,将成为这场史诗级社死和大出血事件的幕后主神。
想想就……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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