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武功天下第一后

　　炙热的黑烟把槐叶烤成了一片片焦炭，从空中向四散奔逃者的脸上砸去。热浪一阵接一阵滚来，白天变成黑夜，不时有惨叫声出现又戛然而止。

　　“砰！”一根黄木制的房梁被火劈成一大一小两段摔下，压在一只穿着红色小棉袄的狗身上。狗的棉袄一下子就被烧光了，呜咽挣扎着，焦黑的皮毛散发出一股臭味，很快没了动静。

　　“侧房里还有人！”

　　“官爷，求求你救救我儿——”

　　十几个一身铠甲的官兵拎着水桶往书房冲去，一路上趴下的动不了的、半躺着还有丝气息的家仆婢女们都被他们径直跨过，有几个没耐心的还踹了几下。

　　起火的本是柴房。但不知为什么，紧挨着的几间偏房很快接连烧了起来，火势迅猛，如今已快烧到宰相最珍视的书房。年过六旬的陈相在护卫搀扶下一瘸一拐逃到府外马车里，正眉头紧皱地咳嗽着。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几抹黑影闪进了书房内阁，又借着火光悄无声息地离开。

　　天空被分割成鲜明的两个区域，中心一块是黄金般燃烧着、微微发光的金红色，被黑布笼罩着，看不真切；外围则澄澈如碧水，蓝天白云，只偶尔有信鸽从黑布里窜出来，披着黑雾踉踉跄跄冲向皇宫方向。

　　璃若汐一行人赶到时，火已被扑灭，只剩下呛人的烟尘和厚厚一层盖在残存家具上的灰烬，隐隐散发着余温。地上都是尸体，一眼望去至少有六七十人受难，还有几副已经烧得不成人样。

　　沈烬遥直接找到宰相领命，她则暂时被安放在未被波及的客房内住下。

　　烧毁的房屋很快被修好，府内的气氛则日益凝重。

　　“你听说了没有，老爷有宝物失窃了，正大发脾气呢。”路过洗衣房时，璃若汐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

　　“是啊，我昨天看到玄狱司的人都来了，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我表哥在里面当差，好像是块玉，叫作‘乾坤煞’……”

　　乾坤煞原先在宰相府里？她竟然一直没查到，看来宰相把它藏得很深。

　　偷得好啊，被偷了就能把白衣变态引开，没机会缠着自己报仇了。

　　璃若汐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哼着小曲儿去花圃边闲逛。

　　这里的冬天对于自给自足的小户人家很温和。没有饥荒时，一年的存粮可以够三口之家吃上一整个冬季，过年时还能添点厚衣。

　　放烟火的时候，街上时常见到两三个嬉戏的小孩，旁边跟着手拎年货的父母。父母都是一身灰布衣裳，打着补丁，但被洗得干干净净。偶尔有官府马车路过，小贩们的吆喝声低下去一瞬，很快又恢复原状。

　　“冰糖葫芦，酸枣糕，来买的嘞——”声音洪亮，中气很足。

　　还有卖雪花膏、梳头绳的女孩子们。一身红翠衣裳，头戴绒帽，挎着一个小巧的篮子，在白茫茫的雪色里分外鲜明。

　　多么美好的平静生活呀。璃若汐在现代时有很多仇家，不少犯罪集团都招募杀手企图取她性命。她但凡想出门，都得全副武装带上保镖，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般自在的生活了。

　　这天，她正在街上买糖炒栗子——这里的栗子又大又甜，颗颗饱满，软糯细腻，比她家乡的好吃多了。准备付钱时，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凉飕飕的声音。“璃若汐？”

　　她转头，吓了一跳——喊她名字的是个面无表情的少女，看着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才到她肩膀高。虽长得甜美可人，但一脸肃穆、眼里杀意弥漫，背上还背着把寒光毕现的大刀，活像缩小版的死神。

　　“你找她吗？姐姐认识这个人，帮你想想她在哪哈——”璃若汐挤出一个柔和的微笑，准备开溜。

　　“啪”的一声，死神扣住了她肩膀。

　　“走。”

　　她试着挣脱，但少女力气大得诡异，她用尽全力也无法掰开少女的手半分，无奈被她一路拽回宰相府里。

　　刚一进府，就有个身佩玄狱司令牌、面容俊秀，一股少年气息的男子跑了过来，一连串失礼了失礼了，讨好地看向仍紧扣她肩膀的少女：“青姐，我来吧我来吧，别伤着人家了。”

　　璃若汐微微挑眉，这才发现少女腰侧也挂着块深紫色的玄狱司令牌。正面雕刻三朵带血兰花纹，是长老以下的最高级别司使。

　　那少年带璃若汐往里走去，有意和少女保持一段距离，小声解释着：“我姓杨，我们是玄狱司的人。这些日子总破不了案，宰相动怒，刑部不得已到处搜刮线索。这不有人举荐姑娘，我们就马不停蹄的请来了。见谅见谅。”

　　还没靠近门口，就见一个头上带血的人从主厅里连滚带爬往外逃去，脚步不稳，里面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

　　“一群废物！”是陈相。

　　他此时正颤抖地指着跪在他脚下的两名官员，白色的胡子气得微微飘起。

　　杨司使上前半步，拱手行礼：“大人，那名女子我们带到了。”

　　陈相闻声摆摆手，跪在地上的两人低首迅速退下。

　　“我听说，你很擅长探案？”老人凌厉的目光从上至下扫了璃若汐一遍，皱眉道。

　　“大人谬赞。在下只是会编些故事，并无断案之才。”她低眉道。

　　“不必过谦，沈指挥使从不说假话。过来吧，让我看看你能发现些什么。”陈相没有理会她的推脱，命杨司使递给她一个石匣。

　　是沈烬遥举荐的？

　　“是。”

　　石匣本身用料普通、工艺欠佳，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它里面装着小半截烧焦了的形状怪异的东西。像是蛇尾，又似鹰爪；通身黑灰，透着几分暗紫色，已被烧得碎屑满面。

　　璃若汐接过银夹子小心挑起那东西抖了抖，碎屑竟一点也不落下。她又凑近闻了闻，闭眼思索了一会，要来一碗醋水。争得许可后，她用小刀割下一小片碎屑丢进碗里，洗净后仔细观察了一番。

　　外层被烧焦，里层却完好无损，也不会被腐蚀。纹路繁复难懂，透着一股苍劲，和京都优雅做作的审美相去甚远。

　　“陈大人，请问大烨国内可有塞外冶金大家？”她终于抬头。

　　老人沉吟了一会，“很少。西南蜀地有部分村落还残留着此技术，关外也曾有炼器名家，只是早已式微。”

　　“大人可曾查到些什么？”

　　“那帮废物，在柴房里发现这个后就断了线索。这种东西非皇家所制，外面也无人售卖，和京中的工匠都不匹配。”

　　璃若汐微微一笑，“当然不会是京都工匠所制。”

　　“哦？你有何见解？”老人看她模样自信，有些疑惑。

　　“关外和大烨近年来交战不停，道路阻塞，炼器大家逐渐以枪剑为主，兵器里龙凤为尊。唯有蜀地以鹰蛇虫兽为贵，且常年阴湿潮冷，需要特殊的养护技术。”她指指剥开的表层，里面透着完好的银灰色金属。

　　璃若汐在侧写时非常注重亲自复现，现场留下的许多物品她都曾在物证科鉴定完后要来研究。这半截金属遇火不弯、遇酸不溶，和表面的保护层关系很大。

　　“你们觉得，这东西出自蜀地？”陈相摸摸胡子，皱眉道。蜀地与京都甚远，查起案来费时费力。

　　“是。但这东西像是刻意被留下，有可能是嫁祸。”杨司使闻言点头，提醒道。

　　“嫁祸就嫁祸吧，那也得看看是谁拿过来的。刑部这么久也没查到别的。”陈相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去。“这样，你们和她再带上些人，过几天就出发去蜀地。”

　　背着刀的少女原叫青也，是玄狱司三大司使之首——另外两个分别是杨伍笛和柳钚堪，分别擅长机关术和毒术，青也则凭一身独特刀法在玄狱司武力排行前三。杨伍笛和青也从小一起长大，或者说单方面被青也揍大。两人一个嘴碎一个没什么话，经常都是杨伍笛在自说自话。

　　柳钚堪此时在协助皇上查案抽不开身，璃若汐此行便是随青杨二人一起，同行的还有几名婢女，一众侍卫。

　　想到周围有一身正气的人护着自己查案，璃若汐稍微松了口气。

　　三日后，清晨。

　　“你怎么在这里？！”她看向悠悠然坐在马车顶上一身白衣、嗑着瓜子的苏流斐，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为何不能来？是陈大人下令的哦。”苏流斐勾唇一笑，“在下担心姑娘安危，特地赶来保护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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