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见

　　记者问答环节结束后还有after- party，柳争流没有选择，必须得去。等薛知许打完电话，走到她身边，伸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一会儿还有个宴会，你想一起去吃点东西，还是先回酒店休息？”

　　“回酒店休息。”薛知许无法说明自己心里的滋味，只是本能地觉得有一点难过。这点难过压着她，勉强挤出一个假笑向柳争流告别后，便自顾自往出口走了。

　　天空已经完全黑下来，这里也不是熟悉的京彰市，柳争流喊住她，带她去负责接送宾客的接待处，顺带将自己未动的茶歇交给她，“在这里等五分钟，张经理会送你回酒店。路上先吃点茶歇垫垫肚子，我再给你点份外卖送到酒店一楼check in的地方可以吗？”

　　薛知许：“外卖就不用点了。等你的宴会结束后给我发条消息，我想和你聊一聊，有关你们下半年交付的陀螺仪。”不过一分钟的路程，薛知许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接送宾客是主办方的责任，但点外卖是柳争流额外的示好，薛知许依然不想和柳争流在公事外有过多的接触。

　　柳争流看她恢复了精气神，也不勉强，“好。”

　　After-party表面上永远光鲜亮丽，身处其中的西裤与裙摆仿佛不知疲惫，分分又合合。酒精味逐渐遮住了香水味，附和声逐渐盖住了音乐声，柳争流作为今晚的焦点人物之一，更逃不过一波又一波涌上来的人群。

　　这群人为利而聚，迎上来时满脸堆笑，一杯清酒喝出白酒的气势，散去时又不耐烦地暗骂一句嚣张什么。然后再整整皮带，理理领带，寻找下一个目标。

　　柳争流如今的身份和地位让她不必喝所有人敬的酒，但她依然有关系和人脉需要主动维护，觥筹交错，守至微醺但头脑仍然清醒的界限，果决地离开宴会，打车回酒店。

　　柳争流没有薛知许的联系方式，只能通过前台给薛知许留言，十点十五在她的套房0816见面。她需要一点时间洗澡，换掉满是酒气的衣服，顺带醒酒。十点十五远不到年轻人的休息时间，薛知许当然应好，旁边还传来一个极具朝气的女声，“哇，我们要去参观套房了欸！”

　　柳争流垂下眼睛，温柔笑了笑，“……我可以单独再开一间给你们参观。”

　　薛知许立刻捂住听筒，“周时盈，你声音小一点！”

　　薛知许和周时盈准时到达，一个带着电脑，一个带着平板，准备彻夜长谈的模样。套房的桌子足够大，除了电子设备、提前备好的水果，柳争流还从小冰箱里拿出两瓶山泉水摆在她们面前，“边吃边聊吧，水果糖分比较少，吃了不会发胖。”

　　水果和体重的话题一下缓解了尴尬，周时盈偷偷戳薛知许大腿，示意她先上。薛知许便清清嗓子，将电脑转过去，“看得清屏幕吗？”

　　得到肯定后，薛知许从零偏稳定性、角速度随机游走、标度因数精度等维度，详细讲解他们现在正在使用的一款陀螺仪的性能指标参数。这些文件在比赛时需作为附件一并提交，等赛程全部结束后也会全面公开，所以薛知许没有任何顾忌，直接给柳争流打明牌，想要获得一个准确的答案，“我们需要在这些参数上优化3-5%的陀螺仪，你们的新产品能达到吗？”

　　柳争流本身主管开发部，今年下半年的陀螺仪又是近两年的重点项目，所有的数据已经镌刻她的脑子里，此刻准确地一一浮现。

　　柳争流俯身靠近电脑，让薛知许根据她的双指动作滑动PDF、定住，虚空指了几个参数，“这几个，只多不少。”再滑动，定住，指着一个参数，“这个，在优化区间。”末了，凝着的眉头微微一松，眼里有了自信而笃定的笑意，“具体的参数是商业机密，等产品上市后会公布。我现在能给到你的，只有这些区间，希望对你来说有帮助。”

　　听了柳争流的回答，薛知许和周时盈惊喜地对视。薛知许点周时盈，“时盈，从你负责的模块出发，对于陀螺仪还有什么特殊的要求需要补充吗？”

　　“稍等。”周时盈一边快速地计算，一边查看杜少阳的回复，“我这里没有，全部都在优化区间内。少阳那边……角速度随机游走需要在5%。”是柳争流点的“只多不少”的参数之一。

　　陀螺仪主要用来检测电子设备的方向和角速度，放在人形智能机器人中，负责识别并测量机器人的姿态、角速度、加速度等，是实现机器人准确移动的核心传感器之一。开庆功会的晚上，薛知许和周时盈已经简单讨论过他们对下一代机器人的开发进程，除去团队能够独立开发的、尚未发挥满额功效的，就剩下一个核心元件：陀螺仪。而现在，陀螺仪也有了着落。

　　看着薛知许和周时盈的笑容，柳争流也忍不住动了动嘴角，“看来，我们的产品已经接收到第一笔订单了。你们可以和销售部联系，我们尽量给到靠前的排期，预计今年十二月交付。”

　　第一个关键问题解决，第二个开始。

　　薛知许先吃了两颗小番茄、一块西柚，仍带着凉意的水果温度刺激了口腔，连带着头脑都更清楚几分。身体坐正，表情严肃，“有关排期，是我来找你的目的之一。陀螺仪是机器人其余部位研发的基石之一，我们没有办法等到十二月底……最迟七月底，我们一定要拿到最新产品。我想，你的手里应该有最新测试样品，不知道参数怎么样。”

　　柳争流：“我手里确实有达到你们要求的样品。但是问题在于，我为什么要提供给你们呢？”话落，端起手边的保温杯，将浓茶一饮而尽，这至少是一个积极的心理暗示。

　　“我们参加比赛有一个要求，需要汇总所有元件信息并做成附件提交给组委会。并且，这份附件在赛程结束后会全部公开。我们有信心夺取Robo-Wrestle的冠军，那么你可以想一下，当大家看到陈氏重工出现在我们的核心供应商名单上，会有什么反应。”

　　周时盈适时补充：“‘Robo-Wrestle’是全球顶尖赛事之一，很有利于你们打开国际知名度。”

　　“在这方面，我们已经有比较成熟的方案了。”柳争流先婉转地驳回了理由，但手指在桌面上一点，再一点，“不过这条路我们确实没想过，或许，值得试一下。”

　　心情好像坐了一趟过山车。现在是七月下旬，如果柳争流在七月底给他们提供样品，意味着他们休整一星期后，完全可以按照最恰当的排期研发下一代机器人。

　　时间悄然转到凌晨一点，两个年轻人精神奕奕，还想拉着柳争流谈一下合作的要求和细节。柳争流等她们说完，唤醒手机，点了点时间，“现在我得收拾一下去机场了，三点飞京彰市，周一一早还有会要开。后续，你们找我助理约时间，或者直接给我发邮件，都可以的。”

　　薛知许这才认真地看向柳争流。她的脸上浮现出长时间没有休息的疲惫，酒精的后劲一起涌上来，一双微微泛红的双眼仍然温柔地弯着，眨眼的频率放得又轻又缓。

　　毕竟是她主动约的人，还占用了人家的休息时间。薛知许立刻利落地关闭电脑，推给周时盈，“时盈，你带着电脑和平板先回去休息吧，我去送一下……柳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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