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周六清晨，陈默没有去健身房，而是换上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色运动裤，戴上口罩和鸭舌帽，独自一人离开了酒店。

　　他没有叫醒小林，也没有安排司机。在手机上查好路线后，他坐上了地铁。早班车厢里乘客不多，有几个年轻人低头刷着手机，没人注意到这位低调的巨星。

　　地铁广播报到“北新桥站”时，陈默的心跳莫名加快。走出站台，熟悉的街景扑面而来，与记忆中相比，这里变得整洁现代了许多，但基本的格局未变。

　　他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在胡同口停下脚步。那块写着“香饵胡同”的牌子依然挂在那里，只是换了新的材质和字体。他站在那儿良久，才迈步走进去。

　　胡同比记忆中狭窄，但也更加安静。两侧的墙壁经过统一修缮，保留了传统风貌却又整洁有序。几个早起的老人坐在自家门口晒太阳，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访客。

　　陈默走到胡同中段，在一扇红色的木门前停下。门上的春联已经褪色，门环却擦得锃亮。这就是他出生和长大的地方，直到十七岁离开。

　　“找谁啊？”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陈默转身，看见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正眯着眼睛打量他。

　　“我...以前住在这里。”陈默轻声回答。

　　老人走近几步，突然睁大了眼睛：“你是...老陈家的小子？那个去韩国当明星的？”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对方：“刘爷爷？”

　　老人激动地拍了下大腿：“真是默默啊！哎呦，长这么大了！你妈前几天还说你要回来呢！”

　　陈默摘下口罩，露出完整的脸庞。刘爷爷上下打量着他，眼中闪着泪光：“好孩子，真有出息了。你妈为你骄傲着呢！”

　　“您身体还好吗？还唱戏吗？”陈默问。

　　“好着呢！每天清早还吊嗓子，就是没以前响亮了。”刘爷爷笑道，随即压低声音，“你妈没告诉你？她上个月搬回来住了。”

　　陈默怔住了。母亲在电话里从未提过这件事。

　　正在这时，那扇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妇人提着垃圾袋走出来，看见陈默的瞬间，袋子砰然落地。

　　“妈。”陈默轻声叫道。

　　陈母愣了几秒，随即快步上前，紧紧抱住了儿子。她的个子只到陈默的肩膀，拥抱的力度却大得惊人。

　　“怎么不告诉妈你要来？”陈母声音哽咽。

　　“想给您个惊喜。”陈默回抱母亲，闻到她身上熟悉的皂角香气，那是童年最安心的味道。

　　刘爷爷在一旁呵呵笑着：“好了好了，母子团聚是大喜事。默默，有空来爷爷家坐坐，我给你唱两段！”

　　陈默感激地点头。陈母捡起垃圾袋，拉着儿子进了院子。

　　小院和记忆中相差无几，只是多了几盆花草，少了他儿时的自行车。葡萄架依然繁茂，石桌石凳擦得干干净净。一切都保持着父亲在世时的模样。

　　“怎么搬回来了？”陈默问。

　　“你爸走了十年，我也独自住了十年。”陈母示意儿子在石凳上坐下，“老了，就想回老地方。邻居们都熟，互相有个照应。”

　　她仔细端详着儿子：“瘦了。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

　　“有营养师配餐，很健康。”陈默握住母亲的手，“您一个人住习惯吗？”

　　“习惯，怎么不习惯。”陈母拍拍儿子的手，“你王阿姨就住隔壁，天天来找我聊天。对了，你还记得小雅吗？你王阿姨的女儿，小时候老跟你一起上学那个。”

　　陈默眼前浮现出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形象：“记得。她好吗？”

　　“好着呢！现在是设计师，自己开了工作室，可忙了。”陈母突然想起什么，“你等着，妈给你做炸酱面去。就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那口。”

　　陈默看着母亲匆匆走进厨房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在院子里慢慢踱步，看着墙上的老照片——他小学毕业时全家福，初中获得歌唱比赛冠军的照片，还有父亲生前最爱的兰花。

　　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和母亲哼唱的小调，是那首他童年时常听的《茉莉花》。不知不觉间，他也跟着哼了起来。

　　“面来啦！”陈母端着两个大碗走出来，炸酱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小院。

　　陈默接过碗，深吸一口气：“就是这个味道。”

　　母子俩相对而坐，安静地吃着面。偶尔有邻居从门口经过，好奇地看一眼院中的陌生男子，然后惊讶地认出是陈默，但又体贴地没有打扰。

　　“在韩国辛苦吗？”陈母突然问。

　　陈默筷子顿了一下：“还好。”

　　“别骗妈。”陈母看着他，“你上次受伤做手术，还是小林偷偷告诉我的。”

　　陈默低头笑了笑：“都过去了。现在很好。”

　　“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不走了。合约都签在国内公司。”

　　陈母满意地点头，又给儿子加了一勺炸酱：“多吃点。你看你，比电视上瘦多了。”

　　饭后，陈默主动去洗碗，陈母就在一旁擦着灶台。这种平凡的家庭生活，对陈默来说已经陌生得如同另一个世界。

　　“妈，我下周可能要上节目了。”陈默一边洗碗一边说。

　　“好啊，什么节目？”

　　“还在选。公司推荐了几个，让我挑。”

　　陈母擦干手，认真地看着儿子：“默默，妈不懂你们娱乐圈的事。但妈知道，你做事情向来认真。不论选什么，选你真心想做的，别光听公司的。”

　　陈默点头。母亲的这番话，与张楠前几天的建议不谋而合。

　　洗过碗，陈母从屋里拿出一个旧铁盒：“你看看这个。”

　　陈默打开盒子，里面装满了他少年时期的手写乐谱、获奖证书，还有几张已经泛黄的演唱会门票——都是他第一次登台表演时，给家人留的票。

　　最下面是一本作文本，他翻开一看，正是那篇《我的梦想》。

　　“你爸生前最爱看这个。”陈母轻声说，“每次想你了，就拿出来翻翻。”

　　陈默摩挲着作文本上稚嫩的笔迹，眼眶微微发热。

　　下午，他陪母亲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陈母执意要亲手给儿子做一顿晚饭，尽管陈默的饮食管理严格，但还是不忍拒绝。

　　菜市场里人声鼎沸，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有几个摊主认出了陈默，热情地打招呼，还硬往陈母的菜篮里多塞了几根葱。这种朴实无华的善意，让陈默感到久违的温暖。

　　回家的路上，母子俩慢慢走着，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下周日是你爸的忌日。”陈母突然说，“能来吗？”

　　“能。”陈默毫不犹豫，“我调整日程。”

　　陈母欣慰地笑了，伸手理了理儿子的衣领：“你爸要是看到现在的你，该多骄傲啊。”

　　当晚，陈默陪母亲看完电视剧才离开。他没有叫车，而是步行走向地铁站。夜幕下的胡同安静祥和，几家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

　　走到胡同口那家炸酱面馆时，他停下脚步。店里的老板娘正在收拾桌椅，准备打烊。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对不起，我们要关门了...”老板娘抬头，突然愣住了，“你...你是不是...”

　　陈默微笑：“还能做一碗面吗？打包。”

　　老板娘激动地点头：“能！能！哎呀，你是老陈家的孩子吧？你小时候常来！稍等稍等，马上就好！”

　　等待的时候，陈默看着墙上新挂的照片，发现其中居然有一张他少年时期在店里吃面的老照片。老板娘注意到他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成名后，我就把这张照片挂出来了。别介意啊。”

　　“不会。”陈默轻声说，“很荣幸。”

　　提着打包好的炸酱面，陈默走出店门。夜空中有几颗星星依稀可见，与首尔看到的似乎是同一片天空，却又感觉完全不同。

　　回到酒店房间，他将那碗面放在桌上，打开笔记本：

　　“第四天。找到了来时的路。”

　　手机的日程提醒响起，明天他要与团队讨论综艺节目的选择。但此刻，他的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要选择一个能够真实表达自己的平台，而不是单纯追求曝光率。

　　因为他知道，在这条归途上，最重要的不是走得多快，而是走得多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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