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1970：我的善意“潜伏”

　　工宣队刘队长的办公室简单而肃穆，墙上贴着领袖画像和红色标语。刘队长坐在旧办公桌后，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如炬，打量着站在眼前的林凡。

　　“林铁军同学，坐。”刘队长指了指对面的凳子，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昨天你跟李主任反映的情况，很重要。你说怀疑陈书铭的书里可能夹带不该扩散的东西，这个警惕性很好。但我想知道，这个想法，是你自己观察发现的，还是听别人说的？”

　　林凡心中警铃大作，知道这是关键考验。他依言坐下，腰杆挺直，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混合着认真和一丝紧张的表情。

　　“报告刘队长，主要是我自己想的。”林凡没有犹豫，声音清晰，“我爸爸在厂里保卫科，平时在家会讲一些提高警惕的案例。我负责登记那些书的时候，看到里面有很多外文和复杂的公式，完全看不懂。我就想，咱们看不懂，万一里面真有坏人用来联络的密码或者不好的东西呢？王卫东同志要烧掉，本来是革命行动，可万一烧掉了重要的……罪证，或者不小心让不该看的人看到了，那就不好了。我觉得，交给街道和工宣队的领导处理，最稳妥！”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抬出了“家庭熏陶”作为合理解释，又强调了“看不懂”的客观事实，最后把决定权恭敬地交还给了领导，完全是一副为革命事业操心、思虑周详的好少年模样。

　　（承）

　　刘队长盯着林凡看了几秒钟，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片刻后，刘队长严肃的脸上微微缓和了一丝：“嗯，年纪不大，考虑问题倒是周全。这件事你做得对。革命工作，既要讲热情，也要讲方法，更要讲纪律。以后有什么情况，可以直接向我汇报。”

　　“是！刘队长！”林凡立刻起身，响亮地回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这一关，算是过去了。而且，意外地获得了直接向工宣队长汇报的“特权”，这相当于多了一把保护伞。

　　从刘队长办公室出来，林凡感觉后背出了一层细汗。与这些阅历丰富的大人周旋，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他回到教室，发现周晓白正偷偷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林凡朝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周晓白立刻低下头，但紧抿的嘴角似乎放松了一些。

　　张大力也凑过来，小声问：“铁军，没事吧？刘队长没为难你吧？”

　　“没事，刘队长表扬我们警惕性高呢。”林凡笑了笑，随即压低声音，“大力，晓白，我想跟你们商量个事。”

　　放学后，三人来到学校后院那棵大槐树下，这里是他们偶然发现的“秘密据点”。

　　“什么事啊，铁军？神神秘秘的。”张大力好奇地问。

　　周晓白也安静地看着林凡，等待他的下文。

　　林凡看着眼前的两位伙伴，一位耿直义气，一位聪慧坚韧，是他们目前最可以信任的人。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思考已久的计划：

　　“我想，咱们不能整天光是胡闹……或者光是被动地应付。”他斟酌着用词，“王卫东为什么敢那么嚣张？ partly because he thinks we're uneducated。”（部分原因是他觉得我们没文化）他下意识夹杂了一句低不可闻的英语，随即立刻改口，“ partly because he thinks we don't have enough knowledge to argue with him. 知识就是力量，这话在哪儿都不过时。”

　　周晓白眼睛微微睁大，似乎对林凡能说出这样的话感到惊讶。张大力则挠了挠头：“知识？学那些有啥用？现在不是说不让学了吗？”

　　“明面上不让，暗地里呢？”林凡压低声音，“你们想，以后国家总归需要建设吧？需要人才吧？多学点东西，总没坏处。至少，能让我们看清楚很多事，不容易被人糊弄。”

　　他看向周晓白：“晓白，你爸爸是教授，你基础比我们都好。我和大力想跟你学文化课，行吗？咱们偷偷学。”

　　周晓白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犹豫：“这……这太危险了！要是被发现了……”

　　“所以我们得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和借口。”林凡早已想好，“就用‘劳动改造’做掩护！我们成立一个‘劳动学习小组’，名义上是学习工农兵的优秀品质，交流劳动心得，改造我们的思想。实际上，我们可以找一些旧的课本，偷偷学习文化知识。地点嘛……我看废品回收站那边那个放杂物的小棚子就不错，平时没人去。”

　　这个大胆的计划让周晓白和张大力都惊呆了。张大力虽然觉得学习头疼，但对林凡有种盲目的信任，而且“不容易被人糊弄”这句话打动了他。王卫东不就是仗着能说会道、懂得多点才那么神气吗？

　　周晓白内心则挣扎得更厉害。她渴望学习，那是她黑暗生活中唯一的光亮。但家庭的遭遇让她对任何与“旧文化”沾边的事都充满恐惧。然而，林凡清澈而坚定的眼神，以及他之前一次又一次的保护，让她心底生出一点点勇气。

　　“……好。”她最终用细不可闻的声音答应下来，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

　　“太好了！”林凡笑了，“那咱们这个‘劳动学习小组’就算成立了！我是组长，晓白是我们的‘特聘辅导员’，大力是安全保障员！”

　　张大力一听自己还有个“官衔”，立刻挺起胸膛：“包在我身上！保证没人能发现！”

　　看着两位伙伴，林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孤独而危险的时代，他终于不再是孤身奋战了。

　　然而，就在他们初步商定好第一次“小组活动”的时间和地点，准备各自回家时，一个充满讥讽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哟，林铁军，你们几个躲在这儿嘀咕什么呢？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重要情况’要向领导汇报啊？”

　　林凡回头，只见王卫东带着两个跟班，正抱着胳膊，一脸不善地盯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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