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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闻
用余光扫射了几下,他脑子里艳丽的场景并没有出现,这个房间十分昏暗,厚重的拖地暗红金丝窗帘遮住了几乎所有的光线,肖宸默默盘算着这间屋子的陈设,一个个数字出现在他的脑中。
“东方梅口大瓶,实木大床,浮雕立柜,珍品鹅绒地毯……”他敢保证,这些东西方风格杂糅的物件放在他的世界,可以买下一间房子。
一位女子抽噎着立在床边,外面裹着男士的西服。伊竹和那位自称黎拉的女子在床的另外一边,硝烟弥漫,战火蓄势待发。
“你怎么敢背叛我的,贝茜,你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你却跟我的未婚夫搞在了一起!”黎拉软着身子哀婉叹惜,两只手紧贴着胸口,不断平复着呼吸。
贝茜没曾想会进来这么多人,她垂下了头,嗫嚅道:“哪里,哪里有这样的事,我只是休息一下。”
“一个人休息,能把房间搞得这么乱?”黎拉绝望到甚至笑了起来:“你是觉得我分不清你们两个人的声音吗?”她指向了贝茜身上穿的西装:“这还是我给他买的,蓝宝石的袖扣,独一无二的款式。”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背叛我?”黎拉颤抖着身体,还是伊竹在身后托着她,才使得她有力气站稳。
“今天是我和他订婚的日子啊,多么可笑的事!贝茜你从小家境不好,我把所有拥有的东西都分给了你,还怕你没有朋友,把我身边的人都介绍给你认识,我举办的家庭宴会,竟让你和他有了相处的时间……呵,我的所作所为换来的只有彻底的背叛!”
“乔治,我们大学相识,叹息桥下,是你向我告白的;梧桐树下,是你许给我未来的,我们交换了几乎所有的秘密,我把我的真心交出,就是给你这样践踏的吗?”
显而易见,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此刻也在这个房间内,他选择了当缩头乌龟。
望着两个女子的对峙,肖宸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男人,有胆子做没胆子认,明明懦弱又想贪欢,却承受不起后果。
“乔治,你还不出来吗?”黎拉望着面色苍白,不置一语的贝茜,并没有多少畅快,她急切的想揪出那个男人。这个房间就这么大,他能藏的地方就那么多,黎拉并非不知道他在哪,只是如果真的让自己打开了那扇门,露出了乔治的那张脸,这场两个人施加给她的背叛,就板上钉钉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直面惨烈的结果的,大多时候,人们总是习惯自我蒙蔽,然后告诉自己事情并没有那么糟。
沉默,依旧的沉默。除了贝茜承受不住几个人的视线,缩成一团躲在床上哭泣外,其余所有,没有任何变化。
这份窒息感笼罩在了黎拉身上,快要将她溺毙。在此之前她想着她应该有足够的胆量去面对这一切,她可以大无畏地站在这两个人的床头,唾弃着他们的所作所为,然后潇洒干脆地在他们的忏悔声中离去。
可事实是,没有忏悔,没有道歉。
作恶者,要么自觉委屈,要么自我逃避。独留她一个人在这,演一出可笑的独白戏。
她的矜持,她的善良,她身为贵族的教养,就那样的束缚住了她,让她没办法歇斯底里地怒哄,发疯似地咆哮。可她心里的怒火绝不是现在擦干眼泪,转身而出就能平息的,她该怎么办?
“侦探,我该怎么办?”这个可怜的女孩总算展现了几分自己的脆弱,喃喃地向伊竹求救。
肖宸也很想知道,伊竹会怎么做。这个房间他看过一遍,床底是实心的,所以这个叫乔治的男人要么躲在窗帘下,要么就躲在柜子里,而人是需要呼吸的,刚刚他们站在这这么久,窗帘都没有丝毫的动静,所以人八成就是躲在柜子里。
伊竹会替黎拉打开柜门吗?
伊竹轻轻拍了拍黎拉。
“我帮你。”
伊竹没有抬步,只稍稍弯下身子,拿起了梳妆台旁的凳子。
那个凳子,肖宸之前看过,做工精美,值不少钱呢,可伊竹现在拿起,意欲何为?
“抓着我的手。”伊竹比黎拉高了半个头,像姐姐一样拥住黎拉,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电光火石间,肖宸和黎拉都明白了她的想法,可黎拉这样传统的大家闺秀,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答案快的让肖宸赶不及细想,只见两条雪白的臂膀在空中轻轻一挥,一声剧烈的撞击声顷刻间回荡在了整个房间,木凳子狠狠地撞在柜子上,这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力道!柜子破出了一个大洞,那把凳子竟然直接穿透了进去,其中一角更是凿进了柜子背部的木板里。
霎时间,除了伊竹以外的几个人都被这样的变故震在了原地。
黎拉呆愣的看着自己的手,肖宸倒吸着冷气,估算着到底需要多大的力道才能在这样的距离插进柜子,而原先在床上的贝茜也被这变故吓得忘了哭泣。
一个男人从柜子里爬了出来。
乌龟现身了,他只能用爬的,这把凳子刚好砸在了头顶上方,要不是他刚刚一直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早有准备,他的脑袋就要遭受重击了。
疯女人,他从来没见过黎拉有这么决绝的一面,她知不知道,要是那凳子再偏一寸,他会死的!
乔治再也不是昔日洒脱不羁公子哥,他狼狈不堪地从残破的柜子里慢慢钻出来。
斜斜的木刺将他的衬衣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有些刺还划破了他的身体,留下了一道道红痕,现在的模样,恐怕是他活到现在最不想被人看到的。
原本呆立看着自己手的黎拉,就这样被他转移了视线。
俯瞰着乔治以这样的卑微的姿态爬出来,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边笑边鼓起了掌。
她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难怪世人形容你们这样的人为狗男女,乔治,你就是狗男人的典范。”
闻言,男人再也顾不上风度,他终于全部钻出,爬了起来。
“你这个疯女人,就算我有愧于你,你也不能这样!”
这一幕落在肖宸眼里,异常滑稽。
他想这些虐文世界的男主,包括他在内,一定都被原先设定的人打造的风度翩翩,可事实证明,只要往他们头上倒水泼泥,他们也还是会像正常人一样的狼狈。
人天生会对美的事物留情,可此时的乔治,只配得上被人狠狠的唾弃。
“你们是谁?黎拉,这是我们三个人的事,为什么要把无关紧要的人牵扯进来?”
乔治绝不允许被其他人旁观他当前的处境。
“我们是黎拉的朋友。”伊竹主动的介绍了自己,没等乔治回话,又接着说道:“像泼妇又怎样?泼妇有贤妻良母收获不到的快乐。”
“这是我们几个人的事!应该我和黎拉来谈,与你们有什么关系?”乔治警惕地望着眼前这个穿着富贵的女子,这又是黎拉哪来的朋友,他怎么不知道?
“谈什么?谈你出轨背叛的情有可原?”
“……”
“谈你情难自控的恬不知耻?”
“……”
“还是谈你像狗一样爬出来的狼狈不堪?”
“……”
听到伊竹连珠炮一样的话,肖宸冷不防笑了出来,伊竹只是转头淡淡的撇了他一眼,又接着对脸色铁青的乔治说道:“你谈再多,也只是浪费黎拉的时间。无论你说了多少的话,都只是为了证明你的所作所为可以原谅。”
“可黎拉已经摆明了自己的态度,绝不原谅。”
伊竹此时的声音并不大,但落地有声,每个字好像有千钧重,就像是传播教条纲领的圣音一样,让人不得不信服。
“黎拉,你”饶是乔治假装镇定,这永不原谅四个字确实振聋发聩。
“她说得对,比起忍着眼泪听你道貌岸然、声泪俱下的表演,不如当回疯女人,看你像条狗一样爬出来。”
“乔治,刚刚你的姿态,跟潇洒帅气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跟贝茜就是我人生过往的两块污点。”
“现在,我要彻底的与你们告别。”
“各位尊贵的来宾,我来向你们宣布一个好消息。”黎拉出现在了一楼宴会厅,与会之人停下了攀谈,皆以为她要对他们参与这场订婚宴致以感谢。
唯有黎拉的父母察觉到了几丝不寻常,他们这寻常内敛的女儿,怎么有勇气在大庭广众之下讲话?
“这场订婚仪式作废,大家可以继续畅饮交流。”黎拉明亮的眼睛环顾了大厅一周,好像不知道她说出了一个多么震撼的消息。
短暂的沉寂后,炸开了锅。
黎拉的父母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儿,她当婚姻是什么?儿戏吗?
乔治的父母甚至不顾礼节的冲了上去,大声斥责着黎拉:“你是疯了吗?今天是你和乔治的大好日子,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疯了?”黎拉点了点头,“那就由我这个疯子向大家讲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吧。”
“不!”躲在楼上的男人此时跌跌撞撞地从楼上下来,刚刚他还没来得及整理自己的仪容,黎拉就那样头也不回地走下了楼梯,还要宣布他与贝茜的丑闻。
他怎么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疯狂埋怨起自己的糊涂。
“黎拉,听我说,原谅我。”他好不容易来到了黎拉身边,想握住她的手,可往日柔弱的黎拉却突然不知从哪得来的力气,轻而易举地就挣脱开来。
听到了这里,见多识广的来宾已经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人甚至暗笑出声。
贵族间哪有真正的朋友,参加好事的机会多,看人好戏的机会可不多。一时之间,大厅又静了下来,不少好事者还有闲心举起手中的酒杯,慢慢看戏。
“刚刚乔治”黎拉远离了惊慌的男人,正想接着讲下去,谁知道开了一个头,男人就忍受不了了。
“我承认,我做错了事,在情感上背叛了黎拉。”男人给自己定了罪。
宾客们了然,看,果然如此,又是艳事,不少人暗嗤乔治的愚蠢。
一个已婚男人无论惹出多少丑闻,自己妻子不在意,大众也不会在意,甚至私下还会觉得这个男人手段了得,羡慕起他的福气。
可若是婚礼还没成就大庭广众之下落女方面子,未免也太不尊重人了。贵族间的联姻,绑定的不只是男女二人,更是两个家族,你落了女方的面子,约等于落了女方家族的面子,焉能有你好果子吃?
果不其然,乔治父母由刚刚的愤怒震惊变得不知所措。
黎拉父亲叹息了一口气后,赶忙命令家仆把黎拉和乔治带了下去,说到这样就够了,再说下去,丢的可不只是乔治家的脸了。
到此,宴会也没有举办的必要了。
“真是没想到,黎拉小姐的脾气这么刚硬。”
“刚硬?我看是执拗,我家的那个可不敢娶这么一位小姐,我还等着儿媳好好服侍我呢。”
“谁说不是呢?我家公爵今天有事没来,回去后,我可得跟他好好说说这事,让他擦亮眼睛,好好选。”
三三两两的宾客从大门出去,他们相互攀谈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在了肖宸和伊竹耳朵里。
直到此刻,肖宸才对黎拉怀了几分怜悯,他不由得想到过去的自己,无论怎么做,总会有人挑你的不是,你随心所欲的做,更是会成为所有人的敌人。
另一边,黎母顾不上跟乔治父母说话,赶忙地去找自己的女儿。
看着黎拉丝毫不觉羞耻的样子,那点点对女儿的心疼转化成了怒火:“你太不懂事了!大庭广众下闹成这样,你以为这样说那些人会怜悯你嘛?你也同样是人家的笑话,不出一天,就要变成整个城市的笑话!”
“我有什么错?”看着眼前如此愤怒的母亲,黎拉不解的反问到。
“你闹成这样,将来还有什么人愿意娶你?难道你未来的夫婿一有些风流韵事,你就要用这样的方法解决吗?”
黎母失望地不住叹气:“谁家想要一个把丑事弄得人尽皆知的儿媳。”
黎父刚刚安稳好来宾,也大步来到了女儿身前:“你原先那么乖巧的,怎么会这样?”
望着眼前两个如出一辙指责自己的人,黎拉淡漠地开口:“这本来就是我最真实的模样,你们能接受也好,不能接受也罢,涉及到道德问题,我绝对不会让步。”
“还有,如果我未来的夫婿不会背叛我,那他为什么会担心我的揭发?他不敢娶我,只能证明他已经做好了背叛我的打算。”黎拉逻辑清楚地反驳了母亲,黎母一时无言以对。
黎父愤怒地嘲讽着女儿的天真:“天下的男人没几个不偷腥的,你不该这样要求一个男人。”
“所以敬爱的父亲,你也是偷腥的那一个吗?”
还不见黎父有什么反应,黎母就瞪大了双眼,尖叫了起来:“你怎么这样说自己的父亲?”
黎拉看着主动维护父亲的母亲,心里更是一片无奈。
“你们就不该要求自己的妻子女儿以父、夫为尊。既要她们的身,又要她们的心,自己却只要付出钱,那妻子和情人到底有什么区别?婚礼上当着神父说的誓词你们兑现了几句?”
“你太冥顽不灵!”
一向儒雅庄重的黎父此时也不由得气的吹胡子瞪眼。
黎拉的音量丝毫不亚于她的父亲:“是我不想过跟我母亲一样的人生,嫁一个你这样的男人,女儿蒙羞了,不去指责别家儿子的不是,反倒怪女儿不够隐忍!”
黎拉转头静静地看着一边不知何时落泪的母亲,淡淡的委屈漫上心头:“你知道你的女儿其实也哭红了眼睛,需要你的安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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