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色瞳的旅途

　　第四章：

　　山林里的夜露很重，打湿了孩子们的衣角。柯莱走得有些踉跄，安霁便弯腰将她背起，翠绿色的发丝蹭着她的脖颈，带着微凉的潮气。其他孩子也大多疲惫不堪，最小的那个男孩已经趴在一个稍大女孩的背上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引路的两人走在前面，步伐稳健，偶尔会回头确认孩子们是否跟上。安霁注意到他们腰间的徽章，不是愚人众那种冰冷的金属质感，而是刻着一朵缠绕着藤蔓的花，在月光下泛着哑光。

　　“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远吗？”安霁忍不住问身边的人。

　　那人回头笑了笑，声音温和：“穿过这片山，再越过一条河，就到枫丹边境了。壁炉之家的人会在那里接应我们。”

　　枫丹。安霁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她在博士的地理图谱上见过，那是一个被水环绕的国度，以精密的机械和严苛的律法闻名。只是，一个愚人众相关的组织，为什么会把孩子们送到枫丹去？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后，山林的阴影里空无一人。那个叫散兵的少年没有跟上来，或许他本就没想过要亲自护送他们到终点。可不知为何，安霁总觉得那道靛蓝色的身影并没有真正离开，仿佛就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注视着他们的动向。

　　这种感觉在他们走到山涧旁的吊桥时得到了印证。

　　吊桥年久失修，木板朽坏，只剩下几根锈迹斑斑的铁链晃荡在湍急的溪流上。夜风一吹，发出“吱呀”的哀鸣，像是随时会断裂。

　　“只能从这里过。”引路的人皱起眉，“后面有愚人众的追兵，我们没时间绕路了。”

　　安霁的心提了起来。她能感觉到，身后的林子里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隐约的呼喊——是实验室的守卫追来了。他们显然不甘心就这样失去“实验体”。

　　“我先过去探探。”另一个人说着，就要踏上吊桥。

　　“不必。”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安霁猛地抬头，只见散兵正站在吊桥对面的崖壁上，靛蓝色的短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他似乎是凭空出现在那里的，脚下踩着一片凝聚的风元素，轻盈得像一片羽毛。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抬手对着吊桥轻轻一拂。淡紫色的风旋凭空出现，卷起周围的落叶，沿着铁链快速游走。那些朽坏的木板在风元素的包裹下，竟奇迹般地稳固起来，断裂的缝隙被风凝住的能量填补，形成一道临时的、泛着微光的通路。

　　“走。”散兵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引路的两人对视一眼，不再犹豫，率先踏上吊桥。安霁背着柯莱紧随其后，其他孩子也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地跟了上来。脚下的木板不再晃动，风元素形成的屏障隔绝了桥下的轰鸣，连带着追兵的呼喊也变得模糊起来。

　　柯莱趴在安霁背上，偷偷掀起衣角看向对面的散兵，小声问：“姐姐，他是不是仙人呀？”

　　安霁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扶着铁链的手。她能感觉到散兵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那目光依旧带着疏离，却没有了初见时的漠然，反而像是在履行一个既定的责任。

　　所有人都安全抵达对岸后，散兵才收回风元素。吊桥瞬间恢复了原本的破败模样，就在最后一个孩子跳上崖壁的刹那，整座桥“哗啦”一声坠入溪流，溅起巨大的水花，彻底阻断了追兵的路。

　　“多谢。”安霁放下柯莱，认真地对散兵鞠了一躬。这次的感激比在火场时更加真切——他本可以在放任他们离开后就彻底抽身，却选择留到现在，为他们扫清最后的障碍。

　　散兵的视线掠过她，落在孩子们身上，最后停留在那个还在熟睡的小男孩脸上。他的嘴角似乎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叹息。

　　“不必谢。”他说，声音轻得像风，“五百年前，已经有人替你们付过报酬了。”

　　五百年前？安霁愣住了。五百年前的璃月还在魔神战争的硝烟里，蒙德的风之神才刚刚建立城邦，而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怎么会扯上五百年前的往事？

　　她还想再问，散兵却已经转身，朝着枫丹的方向走去。“跟上。”他只留下两个字，身影便融入了晨雾中。

　　安霁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充满了疑惑。但她知道，这个少年身上藏着太多秘密，或许有些事，本就不该追问。

　　接下来的路程变得顺利许多。散兵始终走在队伍前方，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遇到巡逻的卫兵，他总能提前感知到，带着他们从隐蔽的小路绕过；路过荒芜的城镇，他会凭空拿出一些干净的面包和水，分给饥饿的孩子们——那些食物看起来并不像是随身携带的，更像是用某种力量凭空召唤出来的。

　　柯莱渐渐不再害怕他，偶尔会鼓起勇气问：“散兵哥哥，枫丹有很多水吗？”

　　散兵很少回答，只有一次，在听到柯莱的问题后，脚步顿了顿，淡淡道：“那里的水，能洗去很多东西。”至于洗去的是污渍，还是别的什么，他没有说。

　　安霁则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观察散兵上。她发现他总是在不经意间避开阳光直射的地方，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一个模糊的印记，像是在触摸某种不存在的枷锁。她还发现，当风吹过的时候，他的头发会泛起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紫色光晕，那是高阶元素力的特征，连她见过的愚人众执行官都未必拥有。

　　五天后，他们抵达了枫丹边境的一座港口城市。这里的建筑与蒙德、璃月截然不同，尖顶的房屋错落有致，运河穿城而过， Gondola（贡多拉）小船在水面上轻轻摇曳，船夫的歌声顺着水波飘远。

　　散兵将他们带到一座看起来像是商会据点的建筑前，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看到散兵，立刻恭敬地低下头。

　　“告诉仆人，人到了。”散兵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其中一人立刻跑了进去，没过多久，一个穿着银灰色衣服的女人走了出来。她有着黑色挑染的白色的头发，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却锐利得像手术刀，仿佛能瞬间看穿人心。安霁认出她胸口的徽章——和引路人身后的一样，是壁炉之家的标志，而这个女人，正是愚人众执行官中的“仆人”。

　　“散兵？你怎么来了？”仆人的声音冷冷，却透着一股新奇，“没想到您会亲自送这些孩子来。”她的目光扫过安霁和柯莱，在安霁脸上那些若隐若现的黑色纹路上停留了一瞬，笑容更深了，“真是些可爱的小家伙。”

　　“按规矩安置。”散兵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另外，这两个孩子，”他指了指安霁和柯莱，“她们想去蒙德，安排人送她们过去。”

　　仆人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点头：“当然没问题。壁炉之家的孩子，本就该去往自己想去的地方。”她转向身后的助手，“先带孩子们去清洗一下，准备些热食。至于这两位……”她看向安霁，“蒙德的风，确实比枫丹的水更适合养伤呢。”

　　安霁的心猛地一跳。这个女人看出来了？看出她体内的魔神残渣，看出柯莱手臂上的旧伤了？

　　仆人像是看穿了她的紧张，笑着：“放心吧，在壁炉之家，没有‘实验体’，只有孩子。”她的笑容里难得带了一丝真诚，“去蒙德的船明天出发，今晚好好休息。”

　　孩子们被带去了后院，那里传来他们久违的、轻松的笑声。安霁和柯莱则被安排在二楼的房间里，干净的床铺，温暖的壁炉，还有一套崭新的衣服——给安霁的是蒙德风格的猎装，给柯莱的则是一件翠绿色的连衣裙，很像她头发的颜色。

　　“姐姐，我们真的可以去蒙德吗？”柯莱摸着裙子上的蕾丝花边，眼睛亮得像星星。

　　“嗯。”安霁点头，走到窗边看向港口。夜色渐浓，运河上的灯火像散落的星辰。她没有看到散兵的身影，或许他已经离开了。

　　第二天清晨，送她们去蒙德的船已经停靠在码头。仆人亲自来送行，递给安霁一个小小的布袋：“里面有些摩拉，还有封信，到了蒙德可以交给西风骑士团的凯亚队长，他会照顾你们的。”

　　安霁接过布袋，轻声道谢。

　　“不必谢我。”仆人笑了笑，目光望向远处的海平面，“要谢，就谢那个别扭的小家伙吧。他很少管别人的闲事，这次……倒是破例了。”

　　安霁抱着柯莱登上船时，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港口。晨光中，她似乎看到码头的栏杆旁站着一个靛蓝色的身影，正望着驶离的船。但船很快转过弯，那个身影便消失在了视野里。

　　“姐姐，你在看什么？”柯莱问。

　　“没什么。”安霁收回目光，抱紧了怀里的孩子，“我们回家了。”

　　船在海上航行时，柯莱靠在她怀里睡着了。安霁打开仆人给的布袋，里面除了摩拉，还有一张折叠的纸条。她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是用潦草的笔迹写的：

　　“五百年前的债，清了。”

　　安霁愣住了。这字迹……和散兵留在实验室资料上的签名，有几分相似。

　　五百年前的报酬，五百年前的债……那个少年，到底是谁？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进船舱，拂动着安霁褐色的长发。她看向远处逐渐清晰的蒙德轮廓，风车在阳光下缓缓转动，风神像的身影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那里有她阔别十一年的家，有她日思夜想的妹妹。

　　但她心里清楚，从逃离实验室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她体内的魔神残渣不会消失，柯莱手臂上的印记也不会真正褪去，而那个叫散兵的少年，和他口中五百年前的秘密，像一根无形的线，将他们的命运与某个遥远的过去缠绕在了一起。

　　船渐渐靠近蒙德港，安霁抱着柯莱，站在甲板上。阳光洒在她们身上，温暖得让人流泪。

　　“柯莱，醒醒。”她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我们到了。”

　　柯莱揉着眼睛醒来，看到远处的风车和城墙，突然笑了起来，紫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是蒙德……姐姐，我们真的到蒙德了！”

　　安霁笑着点头，眼眶也有些发热。

　　只是，她们都没有注意到，在船尾的浪花里，一片淡紫色的风旋悄然散去。而在遥远的枫丹港口，仆人看着手中刚收到的密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信上只有一句话：

　　“看好那两个孩子，尤其是那个能融合魔神残渣的。”

　　安霁和柯莱的蒙德新生活，似乎从一开始，就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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