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他为何有两幅面孔

作者:胡萝卜蹲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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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谁!”

      谢不舟反应极快,他本能地将翩翩猛拽至身后,用自己的身躯严严实实地护住。

      那柄名为善恶的巨剑应念而出——

      却并非以它原本那劈山断海般的惊人形态。

      平日里太过惹眼,谢不舟早已习惯将其缩至手指大小。

      此刻那拇指大小的善恶剑悬浮于他掌心之上,其形态虽小,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剑意与寒光。

      “别别别!仙长饶命!自己人,都是自己人啊!”

      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

      伴随着窸窣声响,一个身影连滚带爬地从一面镜子后钻出来,忙不迭地双手举过头顶,示意自己无害。

      翩翩定睛一看。

      来人穿着一身靛蓝色劲装,式样普通,像是某个小门派的制式服饰。

      容貌则更是平平,丢入人海便再难寻见。

      此刻那人在谢不舟的威压下,更是面色发白,抖如筛糠。

      “大哥,前辈,道长!小的错了,小的不该躲在那里窥探,您行行好,先把您这……这神兵收起来成不?”

      他哭丧着脸,几乎要跪地求饶。

      然而,谢不舟操纵着善恶剑的手稳如磐石,他眼底发寒,脸色并未有半分动摇。

      男子见求他无用,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在翩翩与谢不舟两人交握的手上,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转而面向翩翩,说话的语气也愈发可怜。

      “好姐姐,仙子!您快帮小的说句话,让这位仙长高抬贵手吧!小的,小的真不是坏人!”

      被点名的翩翩,手腕还被谢不舟攥得生疼。

      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灼热与紧绷。

      她尝试着轻轻动了动手指,挠了下谢不舟的掌心,低唤了一声:“谢师兄?”

      “……嗯?”

      谢不舟闻声,竟真微微侧过头来,目光落在翩翩脸上。

      那眼神不似旁日清明,反而带着一分懵懂的专注,犹如迷途的幼兽找到了凭依。

      得,看来还没完全从魔怔中清醒过来。

      翩翩心下无语,再次尝试抽手,却换来他更用力的禁锢。

      谢不舟似乎格外紧张她的离开,仿佛稍一松手,她便会化作泡沫像鲛人话本那样消散。

      翩翩无奈,只得试探着开口。她语气放得极缓极柔,像是在哄一个不讲理的孩子:“谢……不舟?你看,这位道友瞧着不像恶人,许是同样被困在此地的修士。不如……先把剑收回来,问问情况可好?”

      “收……回来。”

      谢不舟低声重复着她的话,眼神依旧有些空茫,但动作却异常顺从。

      翩翩话音才落,他便真的指尖一引。

      “唰”地一声,微光闪过。

      善恶小剑应声飞回,悬停在他身前。

      那迫人的威压顿时消散。

      那靛衣男子顿时长舒一口气,瘫软在地的同时,还不忘连连拱手:“多谢姐姐!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谢不舟习惯性地要将收回的善恶剑纳入袖中蕴养。

      然而,指尖即将触及剑身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身侧正小心翼翼观察他的翩翩。

      他动作猛地一顿。

      下一瞬,在翩翩和那靛衣男子惊愕的目光中,这位视剑如命的玉宸宗首徒,像是嫌弃什么污秽之物般,手腕一甩,将那名震仙门的本命仙剑善恶,毫不留情地……

      扔在了地上。

      “啪嗒”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环境中,却格外清晰。

      翩翩:“…………”

      对于剑修而言,本命仙剑堪比道侣,甚至犹有过之,珍视程度自然不言而喻。

      这谢不舟是魔障入脑,连基本常识都没了吗?

      老婆都能丢?

      被粗暴对待的善恶剑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

      剑身光华都黯淡了几分,仿佛在委屈地控诉主人的无情。

      而扔了剑的谢不舟,却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转回头,目光重新胶着翩翩,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

      “翩翩……怕它。”

      他顿了顿,眼神掠过十分痛楚,声音沙哑:“善恶……伤过她……”

      翩翩:“???”

      怕善恶剑?

      善恶剑伤过她?

      翩翩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她曾授意杜撰的话本桥段——

      什么仙魔大战中误伤挚爱啊,什么因爱生恨兵戎相见啊,什么虐恋情深最后一剑穿心啊……

      好家伙!

      看来谢不舟脑袋里想的道侣,还是个主打相爱相杀、虐身虐心的宿敌。

      闷骚啊。

      怪不得他刚才抱她抱得那么用力,诉苦诉得那么情真意切。

      合着在谢不舟被扭曲的认知里,他和那位……宿敌?

      不仅有情,有的还是段充满了玻璃渣的孽缘。

      翩翩简直哭笑不得。

      她已经开始期待,期待这位谢师兄彻底清醒后,回想起自己此刻的言行,会是何等精彩的表现了。

      光是想象一下,她都觉得方才被他勒疼的胳膊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

      这时,那靛衣男子见危机解除,总算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心有余悸地又瞥了眼谢不舟,讪笑着对翩翩道:“多谢姐姐出言相助。在下见愁,乃药王谷内门弟子。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药王谷?

      翩翩心思微动,此派虽不及玉宸宗势大,但精研丹药医理,在修真界也颇有名望。

      “我叫翩翩,是玉宸宗的杂役弟子。”

      她自我介绍道,然后看向身旁依旧紧紧抓着她手腕、对见愁视若无睹的谢不舟,叹了口气。

      于是颇有些难以启齿地补充道,“这位……是我们玉宸宗的首徒大师兄,谢不舟。就是他方才不慎陷入了此地的魔障,神识受了些影响,脑子暂时有点……不清醒,道友莫怪。”

      “哦哦。”

      出于礼貌,见愁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然了解,目光却忍不住在谢不舟紧握翩翩的手和那张虽然俊美却透着空茫的脸上兜圈。

      心下啧啧称奇。

      就在这时,原本一直沉默盯着翩翩、对外界似乎毫无反应的谢不舟,却突然转过头,带刺的目光如实质般刺向见愁。

      “即是药王谷的弟子,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见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发问吓了一跳,随即像是被戳到了痛处,恼恨得咬牙切齿:“还不是因为那个什么狗屁长老!”

      “打着发布任务的幌子,说是重金聘请我来调查鲛人镇婴儿失魂的隐秘。”

      “但你猜怎么着?”

      他愤愤不平地啐了一口,“小爷我才刚到这儿,就发现这鬼地方压根就是个只进不出的牢笼!那长老见我这药王谷弟子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状况,觉得我不顶用,转头就把我丢到这里自生自灭去了!”

      “呸,什么玩意儿!”

      见愁看了眼翩翩,又小心翼翼瞥了下气息冰冷的谢不舟,压低了声音道:“喂,看二位这架势,也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吧?听我一句劝,趁早歇了心思。”

      他指了指周围影影绰绰、被浓雾笼罩的迷镜,神神秘秘地说道:“看到没?这阵仗……据说这鲛人镇啊,有修为通了天的妖邪坐镇!”

      “这镜宫,这歌声,就是给咱们这些闯入者的警告嘞!”

      见愁显然是个话唠,一旦打开话匣子就有些收不住。

      他打量着翩翩和谢不舟,又叹了口气,带着点同病相怜的意味:“唉,看你们也是被困在此地的可怜人,咱们好歹也算难兄难弟了。这样吧——”

      他话音一顿,并指如刀,在掌心轻轻一划,殷红的血珠瞬间沁出。

      他将流血的掌心缓缓按向湿润的地面,口中念念有词。

      奇异的是——

      那血珠触地即融,仿佛被无处不在的镜面所吸收。

      紧接着,周围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中,那些血珠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汇聚成一条极淡的、由鲜血组成的路径,向前延伸。

      原本被浓雾和诡异歌声扭曲的镜宫景象如同被打碎般崩裂。

      眨眼间,翩翩和谢不舟发现自己又站在了之前所住的厢房门口。

      廊下水母灯笼摇曳,仿佛方才那诡异的迷镜与歌声只是一场幻梦。

      “嘿嘿,”见愁擦了擦额角被吓出的汗,有些得意又有些赧然,“不瞒二位,小弟虽不善攻伐,但身为水灵根,在借助自身以及深海破除幻境和阵法一道还算略有涉猎。”

      “这鬼地方的镜子,走廊,乃至那鲛歌的波动,皆可为我所用。只盼二位若是将来真能找到出去的法子,莫要忘了捎带上小弟一把。”

      他顿了顿,又小声嘟囔了一句,“虽然这种概率……怕是低得可怜就是了……”

      翩翩心中惊异于见愁这独特的能力,连忙敛衽行了一礼:“今日多谢见愁道友出手相助,此情翩翩铭记于心。”

      然而,一旁的谢不舟却依旧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对见愁的援手毫无表示。

      甚至连个眼神都欠奉。

      翩翩顿觉尴尬,干笑两声,连忙扯了扯谢不舟的衣袖,低声道:“走了,回房。”

      几乎是半拉半拽地,她将这位状态异常的谢师兄拖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

      或许是因谢不舟此刻浑浑噩噩、格外听话,翩翩的胆子不由肥了几分。

      她双手叉腰,板起脸,拿出从前做城主时的几分气势,兴师问罪:“喂,你刚才为什么不跟见愁道友道谢?人家好歹帮了我们。”

      谢不舟被她吼得一怔,那双漂亮的凤眸里竟掠过一丝委屈,在他那张常年冰块似的、高岭之花的脸上显得分外违和。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讨厌……他。”

      “啊?讨厌谁?”

      谢不舟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带着点控诉,声音闷闷的:“你方才……对他笑了。”

      翩翩:“……”

      天杀的!

      翩翩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

      这谢不舟到底中的哪门子的邪?

      敢情他不光是个恋爱脑,在想象中还是个酷坛子成精吗?

      连对帮忙的陌生人笑一下都不行?

      那被他爱慕着的那位宿敌也是很倒霉了。

      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她对别人笑而闹别扭的谢不舟,再想想他平日那副众生皆蝼蚁的高傲模样。

      强烈的反差让翩翩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罢了,跟一个中了魔障的人讲不通道理。

      翩翩深吸一口气,决定行使一下被错认的特权。

      她颐指气使地指着冰冷的地板:“今晚,你睡这里!”

      谢不舟眨了眨眼,竟没有半分异议,很是乖顺地“哦”了一声。

      便真的走到地板旁,和衣躺了下去。

      翩翩看着他这般听话的模样,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扬眉吐气之感。

      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终于能安心地躺回那张最终属于她的、柔软舒适的床榻之上。

      然而,身体的疲惫并不能立刻带走她纷乱的思绪。

      躺在黑暗中,那隐约的鲛人歌声似乎更加清晰了,如泣如诉,萦绕在耳畔。

      翩翩开始冷静地思考起现状。

      称心如意镜,

      夜晚诡异的镜宫,

      还有突然出现,又恰到好处通晓阵法之道的药王谷弟子……

      这鲛人镇的水,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

      正凝神思考间,忽然,她头顶的光线一暗,一个脑袋毫无征兆地探了过来。

      “啊!”翩翩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谢不舟悄无声息地爬到了床边,正俯身,一瞬不瞬地、死死地盯着她。

      “你干嘛?”

      翩翩抚着狂跳的心口,没好气地低声斥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谢不舟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与不安:“睡不着。”

      “怎么?”翩翩下意识吐槽,“还要人哄你睡不成?”

      她本是随口一说,却没料到,谢不舟竟顺着她的话,低低地“嗯”了一声,接着道:“怕睡着了……就看不见你了。”

      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眷恋,听得翩翩心头一跳,脸颊莫名有些发烫。

      肉麻!当真是有够肉麻!

      这恋爱脑的后劲儿也太足了!

      她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敷衍地安抚道:“没事的,你安心睡,一觉醒来,我肯定还在的。”

      “你发誓?”

      他不依不饶,执拗得像个小孩子。

      “……我发誓。”

      翩翩无奈,只得顺着他的话承诺。

      许是得到了她的保证,谢不舟这才稍稍安心,默默地退回地铺躺下。

      黑暗中,翩翩听着他逐渐均匀的呼吸声,自己也慢慢被睡意侵袭。

      就在她意识朦胧,即将沉入梦乡之际,仿佛又听到地铺方向传来断断续续、几不可闻的呓语。

      那呓语带着一种心满意足的喟叹,又隐含着难以言喻的悲凉:

      “真好……做了……有关她的梦……”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那声音极轻,却像一根细小的羽毛,轻轻刮过翩翩的心尖,带来一阵微麻的酸涩。

      她翻了个身,将脸埋入柔软的枕头,不再去深究那话语中蕴含的、她尚无法理解,也不愿去面对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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