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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诗仙桃花潭水酿春茶
天宝十三载的春天,桃花潭畔的日头像个大火球,毒得仿佛要把人身上的油都烤出来。
陈老汉佝偻着腰,蹲在自家那片茶园里,手中的枣木拐杖斜倚着一棵老茶树。
那茶树的叶子蔫巴巴地打着卷,他伸手轻轻一摸,叶子脆生生的,稍一用力就碎成了渣子。
陈老汉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伸手抠了抠脚下的土地,他的指甲缝里嵌着去年炒茶时沾上的焦黑茶末,如今又混着新结的泥垢,在那龟裂得如同老人脸上皱纹般的土地上划出一道道细浅的痕迹。
“阿爷!李太白的船来了!”虎娃的声音远远传来,伴随着他那“啪嗒啪嗒”踩过青石板的草鞋声。
小家伙手里紧紧攥着个空竹篮,一路跑过来,带起的尘土纷纷扬扬地落在陈老汉那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襟上,就像撒了一把黄粉。
陈老汉听到声音,猛地直起身子,手中的拐杖“咚”地一声戳在石缝里,差点都折了。
他急忙眯起眼睛望向潭面,此时晨雾正慢慢散去,只见一叶白帆从那朦胧的雾中缓缓钻出来。
船头立着一个白衣人,那广袖被风拂得飘飘然,宛如仙人下凡,腰间的羊脂玉坠随着水波轻轻晃动,阳光洒在那玉坠上,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快!”陈老汉扯着虎娃的胳膊就往茶园跑,他那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焦急地说道,
“去摘最嫩的芽头!要带露的那种!”
李白踏上码头的时候,青石板已经被晒得发烫。
他刚站稳脚跟,就看见陈老汉带着半村人黑压压地跪了一片。老人手里捧着个粗陶碗,那碗沿豁了个小口,碗底还沉着点去年的陈茶,那些叶片干硬得像蜷着的死蛇一般。
“先生若能求来甘霖,”陈老汉的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他一边说着,一边磕头,额头在石面上撞出闷闷的声响,
“全村人愿把最好的春茶都给您!”
李白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震得潭水都泛起了圈圈涟漪。
他伸手去扶老人,指尖触到陈老汉掌心那厚厚的茧子,茧子上混着经年累月的茶垢,糙得有些硌人,这让他的眉梢微微挑了挑,随即说道:
“老丈可知,甘霖不在天上?”
茶园里,陈老汉的儿媳妇正蹲在地头,她手中的葫芦瓢里的水已经见了底,她小心翼翼地把最后几滴往茶树根上浇,水珠刚沾到土上就瞬间没了影。
李白也蹲下身来,他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焦枯的叶片,指腹上沾了点碎末,忽然他扭头问道:
“这溪水,怎么只在山坳里打转转?”
陈老汉抹了把脸上的汗,那汗珠砸在地上,瞬间洇成个小黑点,他无奈地说道:
“山岩太硬,錾子都凿不动啊。”陈老汉话音还在风里飘着,李白已解下腰间那精致的酒葫芦,“哐当”一声砸在旁边的石头上。
葫芦口裂了道缝,琥珀色的酒液如小溪般淌出来,缓缓渗进石缝里,在炽热的日头下竟泛出层淡淡的金芒,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借你锄头一用!”李白大喝一声,抄起村民靠在树旁的锄头,他的白衣摆被山风鼓得像要飞起来,猎猎作响。
他对着山岩连劈三下,锄头与石头相撞,火星子“噼啪”四溅,石屑纷飞中,竟露出条隐在苔藓底下的裂缝,那裂缝细得像道伤疤,却仿佛是希望的曙光。
“虎娃,把你阿爷的旱烟杆拿来!”李白突然转身,声音清亮得像溪水流淌,在这沉闷的茶园中格外响亮。
虎娃吓得往后踉跄了半步,手里的竹篮剧烈晃悠着,刚摘的茶芽撒了好几片在地上。陈老汉忙不迭地从腰后摸出铜烟杆,那烟锅子还带着点余温,他哆哆嗦嗦地递过去,却见李白捏着烟杆往石缝里塞,手腕一拧,猛地运劲一撬——
“轰隆!”
一声巨响,山岩竟然裂开道半尺宽的缝,清冽的溪水如猛兽出闸般“咕嘟”冒出来,顺着裂缝汹涌流淌,很快漫过李白的草鞋,在干得冒烟的土地上蜿蜒前行,不一会儿就汇成了条小河。
村民们先是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像铜铃,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虎娃捧着葫芦瓢蹲在溪边接水,水珠溅在他鼻尖上,凉丝丝的,他却顾不上擦,只是咧着嘴傻笑,露出两颗刚换的门牙,那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先生真乃活神仙!”
陈老汉激动得声音颤抖,双腿一软又要下跪,被李白一把托住。
老人望着奔流的溪水,眼中闪烁着感激与喜悦的泪花,忽然想起什么,急忙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他一层一层地打开,里面是新采的茶芽,嫩得泛着青,还带着点清晨的湿意,仿佛蕴含着整个春天的希望:
“这是今早摘的,还请……”
“且慢!”李白摆手制止,从袖中摸出笔墨。他赤足踩在溪边的巨石上,水汽把他的白衣浸得透了,在晨光中透出淡淡的青白,此刻的他倒像从一幅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仙人。
笔锋在石上游走,“桃花潭水深千尺”七个大字力透石背,那墨汁顺着石纹渗进潭里,竟把潭心染成了片青黑,倒像是把整个春天的绿意都融了进去,又似是李白的诗意在这潭水中肆意蔓延。
“老丈,”李白把笔往陈老汉手里一塞,指尖还沾着墨,神色认真地说道,
“用这潭水泡茶,茶汤自会带三分仙气。”随后他又耐心地指点着村民炒茶,新采的芽头在锅里翻卷,在他的指导下,很快变成了暗绿色的薄片。
琥珀色的茶汤倒进粗陶碗时,一股清幽的兰花香突然在潭面上散开,萦绕着不肯走,连过路的风都带着甜丝丝的味,仿佛整个桃花潭都沉浸在这美妙的茶香之中。
那年的春茶收得格外好,陈老汉用卖茶的钱修了蓄水塘。
每当暴雨倾盆,潭水就顺着新挖的渠道流进茶园,把往年的干旱都化成了滋润万物的甘霖。
虎娃长成壮汉那天,陈老汉指着石壁上的题诗,烟杆敲得石头“笃笃”响:
“当年李太白哪是送茶?是给咱们送来了整条溪水啊!”他的眼神中满是感慨与敬畏,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李白挥毫泼墨、凿岩引水的壮观场景。
后来有文人途经此地,见潭水总泛着淡淡的墨色,好奇地问起缘由。
村人们都笑着摆手,热情地递过一碗新沏的春茶,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神情:
“那是诗仙的墨宝化了,早跟着茶香,渗进每片茶叶里喽。”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晃动手中的茶碗,看着那清澈的茶汤中似乎隐隐浮现出李白的诗句,仿佛在诉说着那段神奇的往事。
文人接过茶碗,轻抿一口,顿觉唇齿留香,心中也涌起对诗仙李白的无限敬仰和对这方水土的深深赞叹。
从此,桃花潭水与李白的故事越传越远,成为了一段千古佳话,而那带着墨香与茶香的潭水,也仿佛永远流淌着李白的诗意与对这片土地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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