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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到最后,沈蔓和廖无忧都有点喝多了。
江汜礼貌的对廖无忧感谢招待,扶起沈蔓告辞。
廖无忧窝到沙发上发呆,林霆星认命开始收拾残局,叼了根烟走到厨房洗碗。
洗碗用了十分钟,他也走到沙发前坐下,剥了个橘子吃。
廖无忧盯着电视不动,但看那样子,就是在走神。
林霆星不爱看肥皂剧,摁着遥控器换台,“妈,喝多了?困的话你回屋睡。”
廖无忧慢半拍的“嗯”了声,过了很久才说:“霆星,以后你多照顾照顾阿汜那孩子吧。”
林霆星想起刚才的事,忍不住问:“妈,江汜考大学了吧?我听沈姨那意思他要在这边挺长时间?不上学了吗?还有那个江浛是谁啊?怎么你们提起她就那么怪啊?”
廖无忧闭着眼睛,叹了口气,“江浛是阿汜的双胞胎妹妹,十岁那年就没了。”
林霆星一惊,手里的橘子差点都没拿住。
居然是这么回事,怪不得那时候江汜反应那么奇怪。
廖无忧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阿汜从小就优秀,学艺术的,央美的高材生,今年刚毕业,三月的时候准备要开画展的,结果你沈雪阿姨和江叔叔从国外坐飞机飞回来去看展的时候,出意外,人没了。”
“好像之后他就不能画画了,你沈姨不敢给太大压力,就让他来散散心。”
“唉,多好的孩子,就是命苦啊。”
林霆星听着耳边的喟叹,看着手里的橘子,莫名觉得这酸甜的汁水咽下,有点发苦。
……
江汜从出租上下来时候,觉得热的不行。
他刚才把喝醉的沈蔓送上楼,折腾出来一身汗。
进了单元门,他把大衣脱下搭在臂弯上,迈步上楼。
走到四楼的时候,感应灯灭了,他跺了脚,灯亮了。
正要继续往上走,抬眼就看到了一双人字拖,他抬头看,就见林霆星站在缓台处叼了根烟,手里拎着个黑色塑料袋,像是要去扔垃圾。
对方先扬了笑,一头棕色小卷毛,唇角的酒窝配上那根烟,又乖又痞,“刚送完沈姨回来?”
江汜点点头,嗯了声,就侧了身,示意他先走。
林霆星啪嗒啪嗒的下楼来,走过他身边。
江汜继续上楼,却听到他在身后叫了一声他名字,“江汜。”
他转头看,就见林霆星站在他不远处,仰头朝他笑了一下,“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是吧?”
江汜垂眼看他,圆圆的眼型因为笑容微弯,眼角又有些下垂,看上去无辜纯真,鼻梁很高,唇珠明显上唇肉肉的,听说有这样嘴唇的人,为人重情义,心地善良,乐于奉献。
不像他,唇薄,情也薄。
江汜笑了,“嗯,谢谢。”
转身的时候,他面上的笑容也收了。
朋友,他才不需要。
走到五楼,江汜用钥匙开了门,在玄关换了鞋,他坐到沙发上低头揉了揉眉心。
掏出烟盒,点了根烟慢慢抽着,烟雾缭绕间,他偏头看着窗外的灯火,有些失神。
出自汤谷,次于蒙汜。
他有多久没有在其它人口中,听到这个来自母亲亲手翻过楚辞为他取出名字的解释了。
一个独属于江汜的,名字的,解释。
香烟很快燃尽,他把烟头在烟灰缸里熄灭,转头进了浴室。
洗了澡,江汜把头发擦到半干,钻进被窝。
意识很快坠落进黑暗,又堕入了一片红海。
视线倒转,灼热和腥臭的气息充斥鼻腔。
车厢外已经起火了,油箱在漏油,前排的司机睁大双眼,脖子扭曲的歪在那,前挡风玻璃已经完全碎裂,他满头满脸的都是血,已经死了。
应该要逃,但安全带固定在前胸,卡扣锁住,没有反应。
被整个倒吊,江汜脑袋充血,呼吸困难,胸肺像被无形大手挤压一样痛,他粗喘着,却好像也汲取不到多少空气,快要窒息了……
他转头,那个自己长得一样的长发女孩,在对他笑。
她额头上的血顺着脸滑落,小脸扭曲,似乎也痛极了,仍来握他的手,“哥,活下去,连带着我的份好不好?”
江汜视线模糊,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淌落,他分不清是血还是泪,“阿浛,你坚持下,马上就有人救我们了。”
女孩摇摇头,低头急喘着,她胸前插着一杆染血的油画笔,贯穿了她的胸口。
血染红了她的白裙,她却强自笑着,“哥,我要死了,你活着,好好活着,替我活下去……”
画面倏然破碎。
“阿浛!”
黑暗中,江汜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呼吸,空气争先恐后涌进肺部,让他胸口都有些痛。
他抬起胳膊挡在眼前,平复着呼吸。
急促的呼吸声回荡在房间,许久才慢慢停歇。
浑身湿透犹如被从水中捞出来,江汜缓缓起身,伸手摁亮了台灯,他弯腰穿了拖鞋,坐到了书桌前,打开速写本。
铅笔被握在手中,脑海中各种几何图形,阴影结构,人物草图都了然于胸,可指尖的笔卡的指节都痛了,手都抖了,他依然落不下一笔。
空白的纸页像在嘲笑他,学画十一年,到了此刻连什么都画不出来。
这叫什么?
江汜仰靠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轻轻吐出两个字,“废物。”
……
哗啦,水流声越来越清晰,好像就在耳边。
江汜眼睫颤动,一动脖子,酸痛就让他嘶了声。
他捂住脖子从椅子上艰难站起,感觉浑身难言的麻木,他昨天居然就窝在这坚硬的木头椅子上睡着了。
脖子落枕,屁股好像也死了一会了。
江汜摁亮手机,才早上六点半,他又听到那种水流哗哗的声音,并不是幻觉。
难道是洗手间水龙头没关?
他趿拉着拖鞋推开房门,几乎一开门,湿润的感觉就铺上了他的脚面。
江汜看着眼前的一切,眉头蹙起。
……
林霆星和廖无忧一起出了门,关门时还在打哈欠。
他正想跟廖无忧说些什么,对门突然开了门,江汜一手扶门,似乎刚起,白色短袖黑色短裤,穿的清凉,露出的小腿笔直白皙。
一见他俩,懵懵的睁大了眼睛,那双凤眼都睁圆了,配合头顶那搓呆毛,有点萌。
林霆星乐了,“哟,江汜,起的这么早。”
江汜慢半拍,连忙点头打招呼,“廖阿姨,霆星。”
廖无忧也笑了,刚想说话,待看清江汜身后,眉头就皱起来了,“哎哟,这怎么搞得?屋里怎么泡了?楼上漏水了?”
林霆星低头一看,果然就见江汜穿着凉拖站在水里,劲瘦白皙的脚背都冻红了。
他皱眉,上前把他拉出门,“你别站在水里啊。”
廖无忧急了,说要上楼看看,让林霆星带江汜先回家坐着。
江汜不想麻烦,但林霆星不容拒绝的就拉着他进了门,给他安排到沙发上拿了块浴巾擦脚,又给他泡了杯姜茶。
“快,喝点这个,不要着凉了。”
林霆星把杯子塞到江汜手里,就笑眯眯的也坐到了他身边。
姜茶很烫,温热的感觉透过杯子又到掌心而后传达到全身,江汜小声说了句谢谢,捧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
林霆星在旁边撑头看他,雾气氤氲间,那张精致的脸好像格外柔软。
好乖哦。
他一顿,收回视线木然直起身,伸手就捞过茶几上的橘子机械的扒皮。
一半橘子都进了嘴,他恶狠狠的嚼。
他妈的,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看江汜就想这些有的没的,难不成是太长时间没撸,饥不择食了?
江汜可他妈的是个男的!带把的!
林霆星余光瞥向江汜,目光略过那水润的唇,再到挺直的鼻梁,纤长的睫毛,弧度流畅的眉弓和额头。
长得真他妈好看,比女的都好看。
但知道江汜是个男的之后,他就再没把他当成女孩,他开始能够分辨出这种雌雄莫辨的美中偏向男性的部分了。
这种好看,似乎就是他妈爱看的那种小言里面的冷俊……吧。
或许是他盯得太专注,江汜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林霆星没想会直接跟江汜对上眼,被那双黑沉的凤眼一盯,顿时涌上一股被抓包的紧张,脑瓜皮都麻了,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江汜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杯子,靠过来给他轻轻拍背,“没事吧?是呛到了吗?”
他半拥着林霆星,还抽了茶几上的纸抽,把纸巾塞到了他手里。
温热的手掌抚在后背,熟悉的木质香又包围了林霆星,他咳得停不下来,感觉脸在发烫,一边摆手,一边连忙把纸巾捂在了鼻子上。
操了,简直有毒。
就在这时,大门打开,廖无忧回来了。
一看林霆星满脸通红,她挑眉,“这怎么了?”
林霆星艰难说:“……没事,咳,呛到了。”
江汜坐正了些,点头打招呼,林霆星感觉他一远离自己,嗓子里那种麻痒的感觉也如数消退了。
廖无忧脱了鞋,走到沙发前坐下,不忘先数落儿子几句,“你说说你多大个人了,吃东西还能呛到,三岁小孩吗?”又看着江汜笑,“还是阿汜懂事,又俊又听话。”
真是廖无忧牌世界驰名双标。
“行了妈,知道你干儿子好。”林霆星撇撇嘴,把纸巾扔进垃圾桶,“你刚才去楼上看明白怎么回事没有啊?是602漏水吗?”
“哦对对。”廖无忧看着江汜说,“阿汜,我刚才去602看了,确实是他家漏水,老两口出去旅游了没在家,家里水管爆了,这才漏水给你那房子泡了,不过人家说了,所有损失照价赔偿。”
“我看你那房子也得空出来几天晾干,一会就让霆星帮你回去收拾收拾,然后搬到阿姨家里来住吧?”
住家里?同居?
林霆星手指一抖,捏爆了橘子皮上的小疙瘩,“我靠……”
他闭眼去找纸,被辣的不住流泪。
下一秒,一张纸巾被塞到手心,清冷的声音在耳边。
“擦擦。”
林霆星又觉得耳朵一麻,咬牙把纸巾摁在眼睛上。
他妈的,要了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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