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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诡话④
她选了家附近的面馆,点了碗素面开吃。
问题一堆,续待解决。
但始终秉承着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的铁律,只要到了饭点,天大的事都要靠边站。
狼吞虎咽的功夫,余光瞥见一道黑影从旁边路过,本着干饭人的美德,这人是谁不干她的事,直到老板的声音响起:“还是老三样?”
老三样?和她一样,熟客呐。
宋灵无意抬头瞥了眼。
还是那身衣服,那把皮革裹着的长刀,又是这个“救她的男人”。
他难道也住在这附近吗?
他竟然没被抓,且这么明目张胆?
难道他砍的真的不是人?
提到这,后腰又是一阵钝痛:要不是他那一脚,她不至于连着很多天像个僵尸一样,动弹不得,学习劲头也被分去大半,最后不得已去趟医院,随便开点药就把手头的钱花个精光。
不是有句俗话叫:兜比脸干净。
否则她并不会如此着急地又去找兼职,毕竟手头上的钱本来够她苟活一阵。
想到这,她翻开手机,划出“面试通知”,这个消息怪得很,看这样子,大概率和自己遇到的事有很大的关系。
筷子递到嘴边被她撂下。
这个面试地点,也有些奇怪:岗位是一个酒店前台,但面试的地点是一座写字楼大厦,这个大厦,整体独属于某个公司,这个公司在整个江城,乃至全国,也是排得上名号的。
一个小小的三星级酒店前台,按理说,面试地方应该是酒店内部特定的楼层,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不过一个正规营业的三星级酒店,害她一个普通人未免过于荒谬。
想了一想,她依旧决定去一探究竟。
南荼接过餐盘,左近一扫,这个小面馆生意火爆,来晚一刻就找不到独立的位置。
他目光瞄准宋灵的桌子,她正以一个歪斜的姿势坐在那,并且对面还有一个空位,于是跨步过去,放盘子、拉凳子、坐下。
一气呵成。
流畅到宋灵吃面的动作在空中僵住至少半分钟。
他就这么坐下了?
没什么要说的?
或者,寒暄两句?
怎么说两人也是一晚三面,甚至她目睹了他的所有行迹。
他就这么坦然?
宋灵上下打量,被面前他的“老三样”吸引:素面、辣椒油、一小碟风干牛肉。
等等,这不是她以前爱吃的吗!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宋灵还算富裕,至少和现在相比,富裕不少。明南路附近物美价廉的小餐馆去过不少,直到走进这家“早点见面”面馆。
据她研究,这家老板腌制风干牛肉的手艺是一绝,干而不柴,又麻又辣又香,吃素面的时候配上几片,再额外蘸点辣椒油,不知道有多滋润。
这个吃法很少有人知道,至少在这个面馆,少之又少,大多数人为了图方便,来一碗牛肉面就完事。
这巧合让她心头莫名一跳。
但随即被前几天的事给稀释:眼前这个人的所有行为、路径都很是奇怪,那一晚的事,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潜意识告诉她,如果想弄清发生的一切,这个人是绕不开的一环。
宋灵咳了两声,准备来个自然又不做作的“叙旧”。
各种辞藻在脑子里过个遍,正在腾挪生成一连串字句的时候,南荼踢开凳子,起身离开,把她脑海里的辞藻“踹”个干净。
以至于目光里连南荼的背影都没了,她也没能蹦出一个字。
***
老板麻利地收拾完对坐碗筷,顺手丢了碟牛肉。
“老板,你弄错了吧,我没点啊。”宋灵吃面的动作一滞,忙站起身,正要给东西还回去。
老板笑了笑:“没弄错,你朋友给你点的,就刚刚吃完的,背东西那个男的。”
“哈?”
这个人可真奇怪。
她的第一反应——应该是给她道歉的,道那一脚之歉。
否则两人并不认识,莫名其妙地给她点吃的……
有钱没处花?
但她没管这么多,送上门的食物,还能怎么办,吃掉呗。
一顿饱餐后,该办正事了。
顶级写字楼就是不一样,多转两圈就得晕,分不清东南西北,连电梯乘坐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在有前台接洽。
宋灵跟随工作人员来到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路过一排排工位的档口,如行尸走肉般的打工人难得兴奋起来,在她身后留下经久不衰的讨论声。
办公室整体风格偏中式复古,地铺祥云绒毯,踩起来跟棉花一样,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面朝落地窗,负手而立。
宋灵深吸一口气:“楚总你好,我来面试。”
没猜错的话,眼前的人叫楚砚,正是他发消息,让她来面试,进来之前她查过,这人很有名。
圈子里都尊称一声小楚总,他是楚氏集团里最小的儿子,却是风浪最大的一个,但不是什么好风浪:
——大手一挥,买下几栋废楼
——两脚一跺,盘下一辆公交
——槽牙一咬,挥掷千金不干正事
算是个家族里口碑不好的传奇人物。
至于为什么传奇,听说老爷子也不敢招惹他,他的这些事,敢怒不敢言,家产任由他挥霍。
上面的几个哥更是不敢管,谣传曾有个哥不服气,觉得老爷子对他过于溺爱,便想着教训两下,结果自己倒成了植物人。
宋灵缓缓吐息,简历投地真巧啊,这人更是巧,怎么就相中她了?
“别紧张。”楚砚回头,嗓音里透着慵懒,确实叫她紧绷的身体松了大半,有空仔细打量。
他的五官立体深邃,右边眉毛后半段的疤很是醒目。
她怎么看,这人怎么都不像一个都市总裁。哪怕他一身昂贵定制套装,她依旧觉得,他不是在这一行混的人。
真像是一个突然来了兴致,从道上又回来继承家业的二代公子。
难怪传奇。
楚砚两三步走回办公位,抬手示意:“先坐。”
宋灵遵照执行,从包里翻出两毛钱彩印的简历,递过去。
不论怎么说,面试还是得有面试的样子,先把这个岗位弄到手再谈论其他。
楚砚接过东西,仅随意浏览两眼:“嗯......宋灵是吧......行,就你了,人事部会通知你的。”
她不受控地啊了一声。
就这么,水灵灵地,通过了?
不需要自我介绍?
不需要提问?
不需要来一场12345轮复试?
不需要回去等结果?
哇,是真传奇啊,太随意了。
“相比这个岗位,我想,你应该有更需要的东西。”楚砚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笑得优雅。
宋灵回答地斩钉截铁:“还是这个岗位更重要。”
毕竟关系到未来存亡,来都来了,总得得到些什么吧。
不过,他倒是提醒了她,还有一件事没解决。
“你就不想知道,你碰到的东西,是什么吗?”楚砚双手抵住下巴,“六月十七号,忘了吗?”
双方之间的沉默像一道鸿沟,越撕越大,宋灵也不含糊,既然两人都有一个目的,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了:“没忘,遇见的太多。你指的是哪一个?”
楚砚失笑:“所有。”
“不过我更好奇,你怎么知道我遇到了什么?”宋灵紧随其后反问。
楚砚笑容一僵,按照自己的预演,宋灵应该直接问他是什么,接着他来一段高深莫测的讲述,把她听得目瞪口呆。
她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他沉声:“这些不重要。你难道不好奇么?”
“好奇。”宋灵面色平静,“都好奇。”
楚砚也算是全盘托出:“那我先告诉你,你遇见的,不是鬼。”
她听着一顿噼里啪啦地解释,概括出来就两三句话:
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人们看不见的东西,名叫灵,它们类似于灵异鬼怪,二者却又不同。
其中尤是恶灵,为大凶,在江城出没。
而她宋灵,继承了“送灵人”的身份,顾名思义,需要送灵。
宋灵静默了一会儿——大脑有点死机。
这太疯狂了。
比疯狂星期四还要疯狂!
她是谁她还不知道吗,一个普普通通的路人,现在莫名其妙被冠以这么高个帽子。
简直在开国际玩笑!!
她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说,命中注定,我肩负了一个重大使命?”
“勉强算。”楚砚点头。
“上头知道吗?”宋灵眨巴了下眼,忽然伸出食指,指了一指天花板。
楚砚疑了下,立刻明白“上头”两个字的含义,他摇摇头。
“给编制吗?”她又问
楚砚动作一滞,又摇头。
“不干。”
宋灵摆手,脱口而出,看不出半分犹豫。
先不说这件事的可信度有几分,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说的是真的,那她干这件事她图什么,积德吗?
英雄自有人当,她只想上岸。
不过好说歹说,前段时间的事儿也有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不论多么离谱,至少也算是答案。
“你是不是觉得,遇到这些恶灵,只是巧合?”楚砚忽然问。
宋灵不置可否。
正聊着,敲门声再次传来,有人推门进来。
看清来人的刹那,宋灵几乎是从椅子上腾跃立起——又是他!
南荼晃了眼两人,落座于一旁高级皮质沙发 。
“终于来了。”楚砚介绍道:“介绍一下,他叫南荼,你见过。”
心中警铃大起,她两步退到椅子后面,将跑未跑,原地辗转两下,又坐回去——都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这反而让她知道,对南荼的猜测是对的。
楚砚也不一定在瞎诌。
“我是送灵人,你们呢?又是干嘛的?”宋灵向后靠了一靠,两腿交叠,颇有点反向审问的意味。
“和你一样,同样跟恶灵打交道。”楚砚也摊开了讲,“知道你为什么会遇到这些东西吗?”
“哦?”
他声音平静,不像在开玩笑:“因为它们想杀了你。”
“嗯?”
脚尖轻晃,磕到檀木桌边缘,砰砰响了两声,止住了。
宋灵整个人跟突然被箱子砸了一样,刚建起的气势也被压下半截。
她瞳孔微震,视线因脸部肌肉绷紧变得更为聚焦——
前面的事,还能当个传说来听听,世上奇闻异事多了去,前些天遇到的,更是可以当个怪事听。
只是,这怎么还突然“虚空设敌”了呢?
自己辛辛苦苦,丧父丧母地,没杀人没放火,遵纪守法勤奋好学,好不容易活到现在,现在突然被告知有一群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东西要杀了她。
这跟走在街上突然被人砍一刀有这么区别。
世界观正在破碎。
“和,和公交有关吗?”她不得不设想,假设自己没坐那公交,这些事,应是都不会发生。
“你总有一天,会遇见它们,只是时间问题。”南荼视线掠过她,忽然开口。
很好,世界观轰然倒塌。
宋灵的CPU有点冒烟:“它们有病吧?”
“因为你是送灵人,并且你是仅存的唯一送灵人。”楚砚补充,“他们要杀的,除了有些倒霉蛋,就是你。至于你为什么会没事,全是他的功劳。”
他用手肘揣了下南荼肩膀。
事情逐渐明了,一切似乎都能解释了:
南荼跟踪她,仅是为了保护她,他砍的不是人,而是恶灵。
正常情况下,这些东西无法被记录更无法被看见,所以他并不会触犯法律红线。
至于面试短信,以及楚砚为什么会知道,全靠南荼告知。
显而易见,他两是一伙的。
“神经病啊!我同意过要当这个‘送灵人’吗?”
她的怒气并未消散,这事至少得遵循当事人的意见吧,怎么跟赶鸭子上架一样。
楚砚笑了:“它不需要你同意。”
宋灵:“……”
天煞孤星?!
不过,仅靠一面之词就立刻让她接受和相信这一切,着实异常困难。
或许,只是危言耸听。
正沉吟间,桌案上手机闹铃响起。
这是她给自己定的背书时间,至少在下午五点半之前赶回自习室,眨眼,两个多小时过去了。
恶灵的事听起来很严峻,但背书这件事更严峻。
学习进度落下不少,还有什么比再次下岸更恐怖?
目前没有。
就算天塌了也得先学习。
该获得的,她一个不落,也没了继续留在这掰扯的理由。
宋灵咔嚓摁灭闹铃,蓦然对二人说:“请问结束了吗?我可以离开吗?有急事。”
“这么着急?”楚砚怔了下,从办公抽屉内翻出一本泛黄的册子,递给她,“既然着急,这个你拿着,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上面。”
“好。”宋灵接过东西,顺手塞进包里,都已经动身去到门口,为了确保没有什么遗漏,继续保持三步一回头的习惯,见两个大男人依旧盯着自己,又补充一句,“还有事吗?”
楚砚思索几秒,指了一指南荼,又移开手指指了指宋灵:“你两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
二人之默契,声音几近同步。
空气有些凝滞。
宋灵意识到这么干脆很有不妥,于是她费力挤出两个字,冲南荼点头:“谢谢。”
......
空气里的沉默震耳欲聋。
南荼没有任何有效的反馈,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嘶......怎么更尴尬了。
她礼貌地向两人道别,回头、出门。
背影决绝又迅速。
南荼的目光在门把上停留很久,直到被楚砚打断:“啧,可惜了,这么好的叙旧机会。”
“这就是你喊我来的目的?”南荼冷冷睨了他一眼。
楚砚摊手:“不然呢?不然她怎么认识你?至少你得让她知道你的名字吧。”
南荼没再吭声,四下环顾一圈:“你一定要选择在这种地方见面吗?”
“不好吗?”楚砚坐回椅子,脚一蹬,咕噜一声,皮革椅子原地转两圈,他很是骄傲,“多气派啊!多有格调啊!第一次见面,当然要显得高大尚一点!”
南荼眼角微抽,想反驳些什么又无从下口,只得选择眼不见为净:“以后见面,换个清净点的地方,这里,太吵了。”
俗称,装修繁杂,吵到他的眼睛了。
但楚砚似乎并没有理解到位:“好好好,知道了,下次换个没人烟的地方,郊区那的别墅,你觉得怎么样?”
南荼迈出的大长腿原地停留几秒。
他想了一想,还是算了,这种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由他去吧。
身后的楚砚继续补充:“对了,我把她家对门给买下来了,方便你行动。看刚刚那样子,她不太信呐。可黑铃已经现身,说明这些东西会更猖狂,一定会再次上门找她。到时候,她不信也得信。”
他边说,边发出一阵低吟浅笑:实在是太想看到宋灵被打脸,哭着跑过来找他们的样子。
这个场面,该多有意思。
南荼斜目,盯他一眼,楚砚的这阵念头才有所收敛:“不笑了不笑了,钥匙在老地方,记得拿。”
南荼收回目光,没多说什么,步子跨地大,径直离开。
似乎这里的一切,都让他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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