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龙池都干了,怎么化龙啊

作者:小牛蹦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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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巡


      晚上回到车马店,邓小树叫住了饺子。
      他张了几回口,都欲言又止。
      终于说道:“饺子啊,听说你在码头,打了人?”
      “是。”
      “叔不是跟你说过,咱们出门在外,就是处处比别人矮一头,拳头得收……”
      “是他们先动手的。”饺子说。
      邓小树知道是蟒蛇帮的人先动手的,但是——她就不该动手嘛!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说道:“叔知道你受委屈了,只是,码头就是这样,上面有官府和商人老爷,中间有管事,下面还有帮派,大家都是混口饭吃……”
      “小树叔的意思是他们收我的钱是应该的?”
      “这……”
      “出门忍字为先,你这样,在码头怕是呆不住……”
      “人不犯我我就忍,人若犯我,我忍不了。”饺子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邓小树望着她的背影,无奈的跺了跺脚,长叹一声。
      他还有一层隐忧没说:适才说的是桥头打架的事情,蟒蛇帮的人向来是吃硬不吃软,真碰到像饺子这样的硬茬子,那个平安钱收不上来就收不上来嘛,还能真的硬碰硬?无非是寻找别的机会再报复回来罢了。
      关键是毛管事!今日下工后他去拿码头的抽水钱,可是狠狠的被这红鼻子小子给数落一顿!还让他管好同乡,否则他定然去许管事那里告状!万一……真丢了码头中人的差事,可怎么办!
      偏偏这个饺子,又是个不知世事,脑子一根筋的家伙!
      邓小树长与短叹了好一阵,没想出什么好的主意,干脆出了车马店,在附近的酒肆里买了一碗透瓶香,三文钱一碗,就着二文钱的水煮豆子,怀着满腹愁绪,喝了个半醉。
      第二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忽然有码头的活计跑来,气喘吁吁的叫他,“老邓!老邓!快起来!你们村儿的人在码头出事儿了!许管事让你马上跟我过去!”
      邓小树的酒劲儿一下子全醒了!甚至无缝衔接的出了一身冷汗。
      一路是跑过去的,邓小树到的时候,又累又饿又热,像一条快活不成的老狗。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他问那来叫他的小伙计。
      “白问我,我也不晓得,不过,我看许管事,这次气的不轻,你可得当点心!”
      邓小树心里一突,问:“出事儿的是我们村儿哪个?”
      “还能哪个?就你们村有女力士呗!”
      糟了!
      邓小树心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真给他惹出祸事来了!
      邓小树一进码头的管事厅堂,就看到许管事正襟危坐,慢慢的品着茶;下首站着俩人,一个是邓家庄村出了名的女力士饺子,另一个是许管事手底下的小管事毛炳;再下首站着两排码头的年轻伙计,个个身材壮硕,肌肉贲张。
      他的汗马上就出来了。快走几步上前,恭恭敬敬对着许管事行了礼,语气小心而忐忑,“许管事,劳您久等了,不知您叫我来是什么事?”
      许管事呷一口茶,目光耐人寻味的看向他:“怎么,你真不知道?”
      “小的实在不知啊!”
      许管事也不管他是还真不知道还是假的,“小毛啊,你是苦主,你来说说。”
      邓小树的目光这才看向苦主毛管事,看起来不便宜的衣服上满是尘土也就罢了,他的红鼻子擦破了皮,带着血痕,更恐怖的是他脖子上深深的的手指印儿。
      红鼻子捂着自己的脖子,嘶哑的喉咙艰难发声:“你们村的这个女力士,想杀了我!不,她就是要杀了我!”
      这段话说完,他的脸都憋红,然怒意愈发贲张,“许管事!咱们码头不能留这种祸头子!请您明鉴!”
      许管事目光又看向另一位事主,“你怎么说?你真要在码头杀人?”
      饺子摇头:“我没有。”
      许管事问:“那毛炳的伤怎么回事儿?是你动的手吗?”
      “我是动手,但……”
      红鼻子道:“许爷您看!她已经承认了!她就是想杀人,她就是包藏祸心!”
      藏在衣襟里的乌鸦气的发抖,咬牙切齿的说:“这孙贼!昨天就应该弄死他!”
      饺子衣襟突然鼓起又平复——那是她用手指把炸毛的乌鸦按回去了。
      她的语气出奇的冷静,“请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红鼻子。
      “我……你……我还不是怜惜你是个孤女,想请你吃饭顿饱,没想到你就忽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对我动手了!你简直丧心病狂!”
      “你为何要请我吃饭?”
      “还不是看你可怜!你们村的老邓说你是个孤女,我看你中午连一口吃的都没有,心善才……”
      “原来是这样,码头上每天都那么多吃不上中午饭的,毛管事可有请他们吃饭?”
      “你!”红鼻子气结,“你胡搅蛮缠!”
      饺子对着许管事说:“管事请明鉴,不是我做的。”
      许管事问:“你刚刚为何承认你动手呢?”
      “他先伸手拦我。”饺子目光扫过红鼻子,像看一件脏东西,“我嫌脏,推开了。”
      许管事打断她的话,对着邓小树说:“你也听见了!”
      顿了顿,他略缓和了口气,“力气大是好事,但这性子…不服管束,动辄伤人,码头容不下这等不安分的!邓小树,你还是快把你们村的女力士给我带走吧!”
      邓小树连忙按住饺子攥紧的拳头,急促而小声的说:“冷静,冷静!你先冷静!饺子!求你了!想想大伙儿的活路!叔给你磕头了!”又慌忙转头对瘦子管事说,“许管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这侄女是力气大,但从来没仗着自己的力气做出格的事情!您再好好问问清楚,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红鼻子道:“还问什么!她自己都承认了!我这身伤,都是拜她所赐!”
      邓小树从红鼻子的得意中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松开按着饺子拳头的手,快步到许管事拉着他的袖子,近乎哀求的说道:“许爷,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求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再好好问问。这孩子无父无母,最亲的阿公阿婆也去了,您这是要断了她的活路啊!”
      许管事厌恶地甩开他的手,像甩掉脏东西,语气不耐烦道:“我意已决,赶紧走!要是你以后还想再从我这里领钱的话,识趣点……”最后这句他声音压的很低,邓小树的手却像被巨大而沉重的力气推开一样,猛的缩回了手。他挫败又愧疚的回到饺子身边,去拉她的胳膊,“饺子,咱们走吧。叔明天再给你找别的活计。”
      饺子一缩,胳膊灵活的从他手中抽出。
      这是一场非常拙劣的诬陷,从红鼻子在船舱里当着许多人的面往她身上贴,到她躲开后又伸手强拦,而她的本能一推,到他惨叫一声,夸张地踉跄摔出,脑袋“恰好”撞在船舱木柱,顿时额头红肿模样凄惨,再到他声嘶力竭的哭喊引起码头喧哗,再到二人齐齐到许管事这里。
      最后叫来邓小树,则是一场对她的审判。他们都知道真相,可是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一边。因为什么?仅仅是因为她是个女人吗?
      一种陌生的、冰凉的愤怒,像汉水底的暗流,缓缓淌过她的心头。
      阿翁教她忍耐,是让她等一个公道。可这里的公道,好像只长在拳头上。
      饺子头上的呆毛耷拉下来,她说:“我可以离开码头,但今天的工钱得给我。”
      瘦子管事斜睨她一眼,嗤笑:“你犯了这么大的错,赶你走,你还想要工钱?!当我襄州码头是做慈善的不成?!”
      “我犯错没有你心知肚明。”饺子说,“我今天半天扛了七十八包,比老力工一天的量也不差了,凭什么不给我工钱?”
      红鼻子囔囔:“就是不给!”
      瘦子管事问:“我若不给,你待如何呢?”
      饺子没说话,只是缓缓捏起了拳头,她蓬勃结实的手臂肌肉跟着鼓起来,她头上那撮怪异的呆毛竟如钢针般竖起,那双冷冷的仿佛什么野兽一样的目光落在许管事身上,激的他浑身一个哆嗦。
      “哈哈哈哈哈!真是年轻人!不禁逗,”许管事悄悄按下去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玩笑也听不出,来人,取三十个钱来。”
      递钱的活计眼神躲闪,手微微发抖,钱袋差点没拿稳,她倒出来数了数,三十个整黄澄澄的铜子儿,于是重新放回去,塞进自己腰间的袋子里。
      饺子对瘦子管事说:“你每日扣我的五文钱呢?”
      瘦子管事挥挥手,又让人送来十个铜钱。“年纪大了,忘性是大了点。”
      饺子点点头,“那我们的账,清了。”
      瘦子管事巴不得这瘟神快点走呢,“是是。清了。”
      但这瘟神却并不走,转身走向红鼻子,她每走近一步,红鼻子的心就跳快一分,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许管事态度大转弯儿了。
      “你、你……干嘛……”
      “我是推了你一把,但你脖子上的伤可不是我干的……”
      “我……”红鼻子想解释两句,却发现他的语言是如此贫乏。
      “我想让你知道,如果我用力掐那个人的脖子……”她的手闪电般锁住了红鼻子的脖颈,轻松将他举起来,就像举起一袋米一样,纤细的手指微微用力,红鼻子的脖子便发出“咯咯”的关节摩擦声音,他双目充血,几乎凸出来,双手死死扒着饺子的手却徒劳无功,但这次,他连说话求饶都做不到。
      “我如果真想杀你,毛炳是吧?你觉得,上次你能活着走出船舱吗?”
      红鼻子艰难的摇摇头。
      在场的所有人都畏惧的看着这一幕,甚至不敢大声喘气,唯恐自己成了下一个被举高高的人。
      “砰——”就在众人都觉得红鼻子会被当场杀死在这里的时候,这个恐怖的女力士却丢开了他,就丢掉一件脏东西似的。
      红鼻子重新找回呼吸和他五感。
      就听到一道淡淡的声音:“你学会长记性了吗?”
      “学……学费……了……”红鼻子艰难的说。
      饺子扫视全场,冷冷补充一句:“下次诬陷前,先想清楚,能不能承受得起‘真相’的代价。”
      说完,她终于转身,对着呆若木鸡的邓小树道:“小树叔,走了。”
      邓小树精神恍惚,行尸走肉的般的跟着饺子往外走。
      他看着前面少女挺拔如青松的背影,再想想自己刚刚那副摇尾乞怜的样子,脸上像被抽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地疼。那碗“透瓶香”的酒劲好像现在才返上来,噎在喉咙里,又苦又涩。
      却在这时,一个浑身湿透、脸色惨白的巡更人连滚爬爬冲过来,声音抖得不成调:“许…许爷!不好了!王……王老五他……昨晚巡夜……没了!就在西头旧栈桥……只……只找到这个!” 他举起手中半截断裂的、沾着水草的巡夜灯笼和一只破烂的草鞋。
      人群瞬间哗然!恐惧蔓延:
      “又没一个!”
      “早说了水里有东西!”
      “这下给多少钱也没人去巡夜了!”
      许管事脸色难看至极,他不安的捻着茶杯盖子——夜巡不能停,否则货物失窃或再出事,他担不起责!但眼下无人敢去。
      窗外忽起一阵风,吹来河面的水腥味儿,好像是什么专门朝着这边扇风过来似的,诡异的令人又惊又惧,谁也不敢开口说一个字。
      就在这死寂关头,门口传来饺子清冷的声音,压过嘈杂:“巡夜的活儿,我接。”
      所有人目光聚焦她。
      许管事眯起眼,下意识想说女人干不了巡夜的活儿,但想想之前的石狮子,再想想蟒蛇帮三人的下场,说是骨头都断了好几根,再看看现在还蜷缩在地上起不来的红鼻子,他的语气转了个弯,“你?工钱可没扛包多!一夜……十五文!死了残了……”
      乌鸦气的跳脚:“肯定不止这么多!这老东西故意压价呢!”
      饺子目光在全场逡巡一圈,所有打量的目光都缩了回去,“二十文,日结。少一文,” 她扫过许管事和瘫软的红鼻子,“我找你们‘聊聊’。” “聊聊”二字被她说的寒意森森。
      许管事眼角抽搐,权衡利弊:十五文雇不到人,二十文雇个“瘟神”去填坑,还能解决眼前麻烦……划算!最主要的是,这是个无权无势无父无母的孤女,就算出了事,给姓邓的一笔丧葬费也就罢了!
      他做出咬牙姿态:“……成交!但丑话说前头,再惹事,工钱扣光送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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