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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暮色如浓墨,一点点晕染开誉王府的朱墙黛瓦。
温砚禾倚在雕花窗棂边,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月白襦裙的衣角,目光落在院中秋千架上——那木架上还缠着半开的紫藤花,恍惚间竟让她想起选妃大典那日,卫辞安玄色锦袍下摆扫过青砖时,带起的细碎光影。
“小姐,该用晚膳了。”青砚端着食盒进来,见她望着窗外望地出神,轻声道:“今日厨房做了您爱吃的肘子,还有莲子羹,快趁热吃了吧。”
温砚禾回过神,收回目光瞥见食盒里那碗泛着甜香的莲子羹心头却掠过一丝警惕。
在丞相府的日子里,柳氏与沈语柔总爱用“贴心”的吃食□□,如今换了王府她反倒更加不敢轻易放松。
【姐姐,放心吃吧。】镜中影的声音突然在脑海响起,带着几分慵懒【这碗羹里没毒,不过是加了点助眠的合欢花,想来是那七皇子怕你夜里胡思乱想,想让你睡个安稳觉。】
温砚禾握着玉勺的手一顿。
卫辞安?他会有这么好心?三日前选妃大典上,他那句掷地有声的“我愿选沈清辞为妃”,至今仍像根刺扎在她心头——那位以阴鸷狠戾闻名的七皇子,为何会选中她这个看似毫无利用价值的“弃子”?
“青砚,”温砚禾放下玉勺,状似随意地问,“你可知王府书房在何处?我想找些关于大胤皇室旧事的书来读。”
青砚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小姐,王府书房是殿下的禁地,除了殿下和他的贴身影卫程景大人,谁也不许靠近,连打扫都得是程景大人亲自安排的人。”
禁地?温砚禾眸光微闪,越是禁地,越可能藏着她要找的古镜线索。
恰在此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若非是温砚禾上学时为了摸鱼,听力被强行强化,又夜深人静的,几乎难以察觉。
伴随着脚步声的停止,是影卫程景低沉毫无波澜的嗓音:“王妃娘娘,殿下请您移步书房。”
温砚禾心头一紧,面上却维持着平静:“知道了,我这就过去。”她拢了拢衣袖,将腕间银镯藏进袖口——那银镯上的纹路与古镜相似,她不敢让任何人察觉异样。
跟随着程景穿过回廊,夜色中的王府静得可怕,只有檐角铜铃偶尔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暗处窥探的眼睛。
书房的门虚掩着,烛火从门缝里漏出来,将卫辞安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青石板上,像幅浓淡不均的墨画。
“殿下深夜相召,不知有何要事?”温砚禾推门而入,目光落在书桌后那个背对着她的男人身上。
卫辞安缓缓转身,玄色锦袍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指尖捏着一枚青铜碎片,边缘还沾着些许墨绿色的淤泥——正是三日前从荷花池底捞上来,与她银镯纹路相似的那片。
“沈清辞,”他声音低沉,目光如寒潭,直直看向她,举起了手中的碎片问:“这东西,你可认得?”
温砚禾呼吸一滞,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如此相似的纹路,她又怎么会不认得?可卫辞安是如何拿到的?
【姐姐,别慌。】镜中影的声音中也带着几分紧张【他既然拿出来问你,就是还没查到实据,你可别自乱阵脚。】
“回殿下,臣妾从未见过此物。”温砚禾屈膝行礼,语气强行镇定:“三日前臣妾落水,曾与庶妹沈语柔在池边争执,想来这是她的吧。”
温砚禾垂着眸,鬓边碎发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刻意将语气放得柔缓,却在无人看见的袖中,将指尖掐进了掌心——她不敢说太满,只借“争执”二字留了余地,既撇清自己,又暗暗将此物推给沈语柔。
卫辞安的目光落在她微颤的肩头,烛火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像寒潭里浮着的碎星。
他捏着青铜碎片的指尖微微用力,边缘干结的淤泥簌簌落在描金桌案上,留下几点深色的印子,倒像是某种无声的质问。
“是她的?”他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裹着夜色的凉,没半分暖意:“本王倒想知道,沈二小姐的私物,怎么会沾着荷花池底的泥,还恰好缠在你这‘受害者’的裙摆上?”
这话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温砚禾的心口。
她再抬眸时,眼底已浮起恰到好处的委屈,连声音都带了点发颤:“殿下明鉴,那日语柔妹妹说臣妾挡了她赏荷的路,争执间她推了臣妾一把,臣妾落水时总觉得背后有人扯过裙摆,想来是那时……”
她刻意加重“扯过裙摆”几个字,又没把话说尽,是给人下套的节奏。
【姐姐,这话说得妙。】镜中影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几分赞许【把脏水泼得干净,看来你这几日在古代没白练。】
温砚禾没理会这调侃,只专注地盯着卫辞安的神情——她赌的就是原主在丞相府的“懦弱”早已传开,卫辞安会默认她是被欺压的一方。
果然,卫辞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转身走到窗边,将青铜碎片举到烛火下,碎片上的缠枝莲纹在光线下愈发清晰,与温砚禾腕间银镯的纹路几乎如出一辙,只是碎片边缘还刻着几个模糊的古字,像是被岁月磨淡的印记。
“你见过这纹路?”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语气比起疑问更像肯定,而目光直直落在她藏在袖中的手腕上——方才她拢衣袖时,银镯的冷光恰好晃过他的眼。
温砚禾心头咯噔一下,她当然见过,这是那面古镜上的纹路,可她不能说。
她故作茫然地摇了摇头,指尖悄悄将银镯往袖筒深处推了推:“臣妾瞧着有些眼熟,像是……像是幼时母亲留下的银簪上见过类似的。”
她故意提“母亲”,赌的就是卫辞安不知原主生母的细节——原主生母是商户之女,嫁入沈家后不过三年便病逝,留下的遗物早被柳氏以“不吉利”为由烧了大半,卫辞安即便查过沈家,也未必能挖到这些琐碎旧事。
卫辞安的指尖在碎片边缘轻轻摩挲,没说话,只将碎片翻了个面,那模糊的古字在烛火下显露出些许轮廓,像是“噬魂”二字的残笔。
温砚禾的心跳骤然加快,她看见这两个字,正是镜中影提过的古镜之名!
“你母亲的银簪?”卫辞安终于回头,目光里的探究更深了:“沈尚书府的嫡夫人,倒是藏着些特别的物件。”
这话里的试探,温砚禾听得真切,她垂下眸,做出黯然的模样:“母亲走得早,那些物件大多没留下,臣妾也记不太清了,若殿下想查,臣妾回去后可以问问父亲。”
“不必了。”卫辞安打断她,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冷淡,将青铜碎片放回桌案:“本王召你来,只是想问清这碎片的事,既然与你无关,那便罢了。”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她的袖口,声音里多了几分警告:“只是沈清辞,你如今是誉王府的王妃,不该做的别做,不该去的地方,更别瞎闯。”
温砚禾心头一凛,他这话是察觉到了银镯的异样?
她屈膝行礼,语气恭敬:“臣妾谨记殿下教诲。”
“下去吧。”卫辞安挥了挥手,重新转过身看向窗外,玄色锦袍的衣摆垂在青砖上,像泼开的浓墨,将他的神情藏得严严实实。
温砚禾没再多说,悄悄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卫辞安正拿起那枚青铜碎片,对着烛火反复端详,眉头紧锁,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跟着程景再次穿过回廊,同样只有檐角铜铃偶尔发出细碎的声响。
回到自己的院落,青砚早已在门口等着,见她回来连忙迎上来:“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殿下没为难您吧?”
“没有。”温砚禾摇了摇头,走到窗边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银镯——卫辞安的警告像块石头压在她心头,可古镜的线索就在眼前,她不能放弃。
“青砚,”她突然开口,嘴巴靠到青砚耳边:“你明日找机会跟府里的老仆闲聊,帮我打听两件事……”
青砚听后愣了愣,有些犹豫:“小姐,这……打听这个会不会……不太好?”
“别问那么多,”温砚禾打断她:“反正就按照我说的去办就行了。”
她实在是没招了,以她现在情况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冒险一试。
“是,小姐,奴婢明白了。”青砚点了点头,虽然担心,还是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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