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濒死
梅蝉无语泪流,顿时有种夏虫不可语冰的脆弱无力感。对你这等学霸而言,自是再简单不过。
“可会形意心法?”
小树精摇头。
“大罗心经?”
再摇头。
“袈裟伏魔经?”
还是不会。
“无定功?”
摇头。
魔尊袖袍一翻。
“无用小妖!”
小树精扑通一声跪倒,“尊上,能死在您手上,我死而无憾!只求您满足我一个卑微的愿望...”
她痴痴抬起头,“待我死后,请将我骨灰撒在您寝居的百里之外,如此纵使我身在幽冥,也可仰望您的神颜,瞻仰您的神威,回味您的神举!”
“呱呱!”鸟扑扇着翅膀,满脸被秀到的神情。
魔尊挑眉,“百里外?”
小树精含羞带臊,“远之则怨怼,近之则不逊。百里不近不远,进退皆宜。”
魔尊负手挥袍,“巧言令色!”
言辞虽厉,却没动手。
小树精欣喜若狂,两只粗糙厚实、布满木屑的爪子更是得寸进尺地一把缠上魔尊的双腿,“是肺腑之言!由衷之言!泣血之言!”
从未有人敢对他行此等亵渎之举,魔尊震怒之余,竟有些失语,“放肆!”
他下意识地一掌拂去,罡风掠过,万物俯首,天地肃杀!
梅蝉吓得魂飞魄散。完了完了!演过头了!本就伤重,再加一掌,我小命休矣!
她紧闭双眼,抖着哆嗦的小心脏等了半晌,却迟迟没等来预想中的剧痛。
梅蝉疑惑地睁开眼,只见魔尊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抽。一片袖袍从眼前慢悠悠飘过,尴尬无声地落地。
发生了什么?
静立一旁的鸟瞠目结舌!尊上向来辣手无情、铁石心肠,竟、竟破天荒地...
魔尊垂首看着呆呆仰望自己的小树精,心情颇为复杂。他一生箭无回头,操刀必割,但刚刚那一瞬,他的确犹豫了。这小妖妖法低微,他甚至无须动用真正的掌力,只需一缕掌风,便足以将她灰飞烟灭...
鬼使神差地,他收了手。
梅蝉惊魂未定,突然灵光骤现,继而狂喜:这大魔头...竟是舍不得伤她?心疼可是感情的前戏!竿都摆好了,她若不爬,岂不浪费!
小树精一把搂住魔尊的细腰,“尊上,您一掌拍死我吧!也免了我这伤重之苦!”
整张脸埋进他衣袍,用力蹭了蹭,噫吁嚱,好丝滑!顺势再摸了摸下面的腹肌,天爷好硬!裸着的魔尊...呃,快要流鼻血了。
魔尊凤眸一眯,“胆子倒是挺大,还不退下?!”
这是真怒了。
小树精赶紧收回揩油的树皮爪子,瘫在地上涕泗滂沱,“尊上别恼,我只是感动于您的垂帘,心中激荡难平,情难自已...”
魔尊垂头扫了眼黑袍上斑驳的树皮,再俯视那罪魁祸首,她鼻子哭得红通通的,眉眼间尽是挥之不去的哀怨凄苦,倒是惹人怜爱。
这小妖不过三百岁,修行根基尚浅,连人形都未化全,胆子却这么大。若是换做旁人敢如此冒犯,怕是早已身首异处。也不知是几百年来被困于此,移了性情还是怎的,方才那一瞬,他竟舍不得......下死手。
许是孤独太久了吧。
二十万年来,他立于六界之巅,风大无痕,实在寂寞。旁人毕生之追求于他却是唾手可得。而眼前这个弱到不值一提的小妖...
蓦地,枯寂的心湖深处骤然泛起一圈涟漪。罢了,她已受一掌,今日必死无疑,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
梅蝉四肢百骸再无半点力气,一直盘桓在胸口的巨石也陡然一轻。她再也支撑不住,顺着魔尊的身子缓缓滑下,彻底委顿在地。
这下是真要下线了。
魔尊自是瞧出这小妖已是樯橹之末,他手指微动,神色一如既往的无波无澜,“你去吧,有本尊送你一程,是你的造化。”
梅蝉:???
她一时有些悲凉。
原以为完成了任务便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她是全凭着那点信念支撑才硬生生熬过这三百年漫漫光阴的磨蚀。可如今,她就要被永远地困在这本书中了。
难道,这就是命?
她曾嘲笑这魔头何其可悲,纵使法力通天碾压三界,也终究只是个衬托主角的棋子,可自己又何尝不是?
电光石闪间,脑中骤然闪过书中的那段话!
【魔尊此生所爱者寡,所恨者众。所傲者唯其邪性,所苦者堪不透命运二字。他乃天地煞气凝聚而成,无父无母,唯一所爱便是幼时将他抚养长大、授他功法的三青鸟婆婆】
【对噬魂来说,三青鸟亦师亦母,不仅授他功法,还日夜相伴。三青鸟给他取了个小名:阿铎。铎,即大铃也,振之以通鼓,寓意叱咤风云,声动天地】
【佛曰人生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魔尊纵使是叱咤六界的泰斗,也难逃生离死别之痛。失去了挚亲三青鸟后,魔尊噬魂多年来形销骨立,冷眼俯视众生轮回】
*
魔尊见那小树精口中喃喃,似在诉说着什么,他不以为意,许是临终遗言吧。
微风将那声细语从耳畔拂过,声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断在风中,“阿铎哥哥...”
魔尊身形一滞。
月色下,小树精抬眼望来,眸光清亮,仿佛落满了细碎的星辰,“我是...三青鸟婆婆门前的...那颗桃树啊...”
魔尊呼吸微窒。
阿铎,他有二十多万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在他的刻意遗忘下,婆婆的那些叮咛和爱意早已逝在岁月长河中,此刻再忆起,他又是熟悉,又是陌生。
心绪霎时变得无比复杂,似是怅惘,又似是恼怒。恼这人世间,情之一字误人误己。但更多的却是心底那股久久萦绕不散的寂寥。只觉得尘世中事事皆是索然无味,生不出丝毫乐趣。
他伫立良久,惶然不言。
梅蝉闭上眼时,心中悲愤极了:大哥,先救人,再抒发你的情感,OK?
她死的可真冤啊。
“呱呱!”
(尊上!她没气了!)
魔尊黑袍微动,一把提起地上小妖,左掌抵住她背心,霎时连绵不断的真气如滔滔洪流输送了进去。
*
月落山头,星辰渐明。
梅蝉醒来时颇为诧异,她看着熟悉的山洞,心道冥王还真是惫懒,连本职工作都如此懈怠...
咦?她怎么还有道影子?
“呱呱!”
她呆愣了一瞬。
此刻耳畔那聒噪的声音却有如天籁般动听,小树精一把将寒鸦狠狠拥入怀中,喜极而泣,“好鸟!我又捡回一条小命!天不亡我啊!”
鸟被勒得呼吸不畅,拼命扑翅,“呱呱呱!”
梅蝉以手抹泪,正欲询问傻鸟那魔头在何处,余光不经意扫过手掌,浑身骤然一僵,瞬间化作泥塑木雕!
这这这!她的手!怎么没有斑驳粗糙的树皮了?
她将手掌摊开,翻来覆去地看,的确是正常人类的手指,十指俱全,甚至比穿书前更白嫩纤细了!
小树精哆哆嗦嗦地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朝脸上探去,好似一个呼吸太重便会梦醒一般。冰凉的指尖终于触上脸颊,指尖在抚摸到细腻温热的肌肤的那一瞬,她不由打了个激灵:盘踞在脸上三百年的鳞皴如甲的树皮竟全都消失了!
梅蝉仰望苍天,泪流满面,三百年来,她披着这身丑陋皮囊日日叩首,而今上天终于聆听到她泣血的祈求。
她...总算化形了。
天道,还算你有点良心。
良久后,仍似身处梦中,小树精呆呆问道,“是那大魔...尊上给我化形的?”
鸟点头,“呱呱!”
这就是贫富差距么?
照她这废柴体质,欲修得人形,怕是得苦苦等上个几千年,而这只消得那大魔头一个抬手。富可敌国的大佬随手扔的残羹冷炙都是穷人一辈子的口粮,啧啧!
等等!
这厮不会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审美吧?比如什么肥唇、鹰钩鼻、丰臀肥乳等...
她猛地打了个冷噤。
“快给我一个镜子!”
“呱呱?”
“镜子啊,就是铜镜!有没有?快变一个出来!”
看着傻鸟那呆愣之态,她只恨自己连最基本的凭空变物都不会!
蓦地,乌鸦好似听懂了,扇了扇翅膀,只听“扑通”一声,还真掉下个黑黢黢的铜镜。
小树精欣喜若狂,手忙脚乱地接住,举起镜子一看。
!!!
眼如青黛,唇若点朱,竟还是个大美人!
她仰天狂笑!
这新皮肤太tm对味了!
男主你稍安勿躁,乖乖在原地等我,姐姐马上来接你回家喽!
看着仰首狂笑的树精,鸟吓得不断扑翅,“呱呱!”
猝然间,天地响起一声响彻云霄的龙啸。霎时地动山摇,风云变色。漫天沙石飞卷,气流震荡!
梅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忙拉着傻鸟寻了处石头躲起来。她心下暗道,难道这魔头在练功?
“呱呱!”
见傻鸟突然朝自己扔了片羽毛,她手忙脚乱地穿上,见那傻鸟炯炯有神地看向洞顶,似在期盼着什么。
这头,魔尊稳立山头,他慢慢抬起双手,掌内魔光大盛,数道魔气自掌中倏而迸出,顿时黑光漫天,汇聚成九条铺天盖地的巨龙,似能吞灭天地,九龙昂首虎啸龙吟,俯冲而下!
暗黑的神力瞬间便笼罩了整个灭仙山——
“轰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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