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黎明

　　就在沈家别墅遭遇冲击的同一时刻，千里之外，一处深埋于北极冰盖之下的绝密设施内，正上演着比地狱更为残酷的景象。

　　顾凌的试炼场。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冰冷的金属墙壁和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臭氧味，以及一种非人的腐臭。这里被称为“深渊回廊”，是暗网组织筛选继承人的最终试炼场。

　　顾凌，刚满十八岁的少年，正身处这片绝境。

　　他赤裸的上身遍布纵横交错的伤痕，新旧叠加，有些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他那张俊美却冷漠的脸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污，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和近乎非人的冷静。他微微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但他持刀的右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他的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并非人类，而是一种被组织称为“蚀骨兽”的畸形怪物。它们有着类似人类的躯干，但肢体扭曲，爪牙锋利，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灰败，眼中只有纯粹的嗜血与疯狂。这些，是组织利用“蚀骨”病毒早期变体结合基因技术制造出的生物兵器，但并不具有感染性。

　　“第七波清理完成。体力剩余18%，左肩韧带撕裂，右腿三处贯穿伤。”他在脑中冷静地汇总数据，染血的手指拂过战术短刀，甩掉粘稠的□□。这场持续四十八小时的杀戮盛宴，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串需要优化的参数。

　　监控后的元老们沉默注视着。他们看着这个十八岁的少年如何在神经毒素的折磨下精准计算每一次闪避，如何在蚀骨兽的围攻中利用环境制造杀戮陷阱，又如何用非人的意志将痛觉转化为保持清醒的刺激。

　　“完美。”阴影中传来低语。

　　第八波攻击在绝对的寂静中降临。

　　三道黑影从不同角度的管道滑出，落地无声。不再是炮灰，而是三头“收割者”——组织以阵亡的王牌特工尸体为蓝本制造的精英兵器。它们保留了人类的战术思维，却摒弃了所有情感与思维。

　　顾凌的瞳孔微微收缩。

　　第一头收割者正面突进，利爪直取咽喉，标准的佯攻。第二头几乎同时从左侧切入，封死他格挡的路线。第三头隐匿在尸堆阴影中，蓄势待发。

　　完美的三角猎杀阵。

　　顾凌动了。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正面的爪刃撞去，在接触前的瞬间以毫厘之差侧身，刀锋精准地撬入对方肘部关节缝隙。

　　“咔嚓！”机械臂应声断裂。

　　同时，他左腿为轴，右腿如钢鞭般扫向左侧的收割者，并非为了杀伤，而是利用撞击力改变自己的位置，险之又险地让第三头从阴影中发起的致命扑击落空。

　　电光火石间，他不仅化解了绝杀，还废掉了一头收割者的主要武器。

　　“漂亮的反关节技和借力打力。”监控后的评价带着一丝赞赏。

　　但收割者的配合远超想象。被废掉手臂的那头毫不犹豫地用身体撞向顾凌，另外两头趁机从视野盲区发动攻击！顾凌刚格开一记重爪，另一头的尾刺已如毒蛇般刺向他的后心！

　　“噗嗤！”

　　尾刺穿透皮肉的声音响起。

　　顾凌在最后关头强行扭转身形，尾刺贯穿了他的左肩，而非心脏。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反手一刀，将尾刺齐根斩断！

　　伤口血流如注。他的动作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迟缓。

　　“体力低于5%。神经毒素干扰加剧。视觉出现重影。”脑中的警报疯狂作响。

　　收割者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攻势如潮水般涌来，配合愈发凌厉。顾凌的闪避不再游刃有余，格挡也变得沉重。刀锋与利爪碰撞的火花中，他身上不断增添新的伤口——深可见骨的抓痕，被腐蚀液灼烧的皮肉……

　　终于，三只蚀骨兽呈品字形从不同的方向同时暴起，瞬间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角度！它们猩红的电子眼中，闪烁着更为狡诈和残忍的光芒。

　　“计算失误……能量波动异常……”顾凌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向后急退，但脚下踩到一具怪物尸体，动作微微一滞！

　　就是这零点几秒的破绽！

　　正面的那头精英蚀骨兽抓住机会，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掏他的心脏！左侧的另一头则封堵了他的格挡路线，右侧的第三头伺机而动，准备给予致命一击！

　　避无可避！格挡不及！

　　顾凌甚至能闻到那爪刃上附着的腥臭与腐蚀性液体的气味！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接近！

　　在这千钧一发的绝境中，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竟是不退反进，将身体微微侧开，任由那致命的爪刃擦着他的肋骨划过，带起一蓬血雨！同时，他手中的特制战术短刀如同毒蛇出洞，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精准地刺入了正面那头精英蚀骨兽的眼窝，直贯大脑！

　　“噗嗤！”

　　怪物的动作戛然而止。

　　但代价是巨大的！他的左肋被切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身体。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迟滞。

　　另外两头精英蚀骨兽发出兴奋的嘶吼，抓住他重伤迟缓的机会，同时扑上！

　　顾凌半跪在地，短刀拄地，看着视野中急速放大的两只怪物，冰冷的眼眸中第一次映出了一丝无力。体力耗尽，重伤，毒素侵蚀……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就在这决定生死的瞬间——

　　沈家车库，厚重的金属门彻底闭合，将偏厅里那声绝望的枪响和崩溃的哭声隔绝在外。车库内，死一般的寂静。

　　应急灯冰冷的光线下，上官夜背对着所有人，靠在冰冷的装甲车壁上。他微微仰着头，闭着双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没有人看到，他紧握的拳头，指甲已经深深掐入掌心的皮肉，一丝殷红的血迹正沿着指缝缓缓渗出。亲手终结一个熟悉的人，哪怕是为了更多人的生存，这种重量，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来说，太过沉重。

　　但他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痛苦中。

　　“B组报告损失，清点剩余弹药。C组，检查车辆状态和油料，启动内部空气循环过滤系统。”上官夜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强行压抑情绪的沙哑，却依旧条理清晰，不容置疑。他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冷峻，只有过分苍白的脸色和眼底未散的红血丝，透露着刚才经历的惊心动魄。

　　他看向惊魂未定、尤其是悲痛欲绝的表妹夫妇，对保镖队长吩咐：“给他们注射镇静剂，安排到三号车休息，派人看护。” 语气冷静，近乎冷酷，却是目前最合适的处理方式。

　　然后，他走到沈恬面前，目光落在她依旧紧紧攥着卫星电话、指节发白的手上。“没事了，”他低声说，想抬手拍拍她的肩，却发现自己的手上也沾着不知是怪物还是……那个少年的血，动作僵在半空，最终缓缓放下。“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别墅不再安全。”

　　沈恬抬起头，看着他染血的手和强装镇定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痛而酸涩。她用力点了点头，将心底翻涌的恐惧和悲伤强行压下。她知道，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上官夜迅速分配任务，展现出他作为商业帝国继承人的卓越管理能力。他将幸存者分为两组，沈家四口和需要安抚的表妹夫妇为核心组，由他最信任的保镖队长亲自带领A组保护；其余保镖和工作人员为防卫组，负责警戒、驾驶和物资管理。他精确计算了现有的食物、水源和医疗物资，制定了严格的配给制度。

　　“我们的目标是城外的‘磐石’安全屋，”上官夜调出电子地图，指向一个预设的坐标，“那里有更完善的防御和储备。路线已经规划好，我们会避开主干道和已知的混乱区域。” 他的每一个决策都快速而精准，仿佛一台高效运行的计算机，将所有的情感波动都死死压制在理性的冰层之下。

　　就在上官夜有条不紊地部署一切时，一直安静蜷缩在角落的沈眠缓缓抬起了头。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总是清澈见底的琉璃色眼眸，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雾后隐约有银色的流光转动。她轻轻推开姐姐沈恬一直护着她的手臂，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夜哥哥，”她的声音很轻，却奇异地穿透了车库内压抑的低泣和指令声，“你的手，在流血。”

　　上官夜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将那只受伤的手往身后藏了藏。“小伤，不碍事。”

　　沈眠却已经站起身，步伐平稳地走向放置医疗物资的箱子。她没有像往常一样需要指引，而是精准地找到了消毒药水、纱布和绷带。然后，她走到上官夜面前，仰头看着他。

　　“需要处理。”她的语气平静，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这完全不像平时那个懵懂、需要被照顾的女孩。

　　上官夜看着她，心底闪过一丝诧异。眼前的沈眠，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她的眼神不再仅仅是纯粹的清澈，反而多了一种……洞察，仿佛能看穿他强行维持的冷静外壳下的波澜。

　　他沉默地伸出手。

　　沈眠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取消毒液，为他清理掌心上那几个被自己指甲刺破的深深伤口。她的动作细致而专注，指尖偶尔不经意地触碰到的皮肤，带着一种微凉的触感。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他伤口的瞬间，上官夜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他仿佛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凉平和的气息，从她的指尖传递过来，顺着伤口渗入，那火辣辣的刺痛感竟然奇迹般地减轻了不少，连带着心底那份沉重压抑的负罪感和血腥味，似乎也被这股清凉的气息稍稍涤荡了一些。

　　他震惊地看着沈眠。

　　沈眠却仿佛没有察觉他的异样，依旧专注地包扎着。只是在系好绷带最后一个结时，她才抬起眼帘，那双蒙着薄雾的琉璃色眸子对上他的视线。

　　“不是你的错。”她轻声说，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直接敲击在他的心弦上，“那是……唯一的‘生路’。”

　　上官夜瞳孔骤缩。他从未对她解释过偏厅里发生的一切，更未提及自己开枪时那残酷的抉择。她怎么会知道？难道她看到了？不，当时她明明在车库……

　　沈眠没有解释，只是将剩下的医疗用品整齐地放回原处。然后，她走到依旧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低声啜泣的表姨面前，蹲下身。

　　表姨目光涣散，沉浸在巨大的悲伤里。

　　沈眠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双手，轻轻握住了表姨因痛苦而紧紧交握、指节发白的手。

　　奇迹再次发生了。

　　表姨剧烈颤抖的肩膀渐渐平复下来，那撕心裂肺的啜泣声变成了低低的呜咽，最终归于一种疲惫的、带着泪水的平静。她虽然依旧悲伤，但那足以将人逼疯的激烈情绪，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缓缓抚平了。她靠在丈夫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眠松开手，脸色似乎比刚才更白了一分，额角也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眼神中的那种奇异光彩却更加明显。

　　一直关注着她的沈恬立刻上前扶住妹妹，担忧地问：“眠眠，你没事吧？你刚才……”

　　沈眠轻轻摇头，靠在姐姐身上，目光却再次投向北方，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姐姐，我好像……能‘看到’更多东西了。也能……稍微‘改变’一点东西了。”

　　她抬起自己的手，看着掌心，仿佛在审视一件新获得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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