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水楼台先得月

　　视线渐渐模糊，言叶站在那一言不发，眼泪滴落在瓷片上，铺出了过往。

　　那天言叶走回家中，对言晨笙摊开手，手掌上放着一颗五彩斑斓的水晶珠：“哥，你看，我朋友送我的，好不好看？”

　　言晨笙眼神一顿，擒住言叶的手臂大吼:“你从哪儿来的？谁给你的？！”

　　言叶似乎是被吓到了，不敢想这是平日里温和的哥哥，吃痛地回答，声音有些发颤:“我觉得好看，她就送我了……”

　　“她？她是谁？”

　　“季……季铭萱……”

　　只是听到这个姓，言晨笙就身躯一怔。

　　我等了你这么多世，终于……

　　言叶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男人可能并不是她哥哥这么简单。

　　言晨笙原本的名字叫苏厥。宋代一平民，有时因为经济贫苦还会去街边乞讨，直到遇见了一名女子。

　　她改变了他，教导他。她许诺过他，他们会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分离。他的执念深厚，无法洗净，便一世又一世带着记忆转生，而她却忘记了所有，她给他所有的念想一个借口，她忘记了。

　　是的，她忘记了一切，不再记得那些事，不再记得她曾是谁，甚至也忘记了他。

　　而现在他终于找到了她，而这颗水晶珠里封存了她以及他们之间所有的记忆。只要在她成年那天与水晶珠融合，便能唤醒那千百年前的记忆。

　　从那以后，言晨笙便要求言叶去接近季铭萱，直到最后中考，她的志愿也被言晨笙改去了南中。

　　而她却无能为力，那是她的哥哥，她唯一的亲人。如果连他都不能听信的话，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她依靠的呢？

　　她渴望亲人的爱，却又在爱里迷失自我。

　　——如果你能回头看看我，让我做什么都行！拜托了！

　　季铭萱的手一顿，手机摔在了地上，她惊呼一声，连忙弯腰去捡手机。

　　“萱萱姐姐，你也不行啊，手机都抓不稳。”肖贺白撑着脑袋侧过头，嘴角微扬，戏谑的看着季铭萱。

　　“……”季铭萱嗔了他一眼，捡起地上的手机见没什么事后才放到一边继续看菜单。

　　“欧呦，肖贺白，带你女朋友来了？”店员小哥走过来撑着前台桌面说道，眼神笑眯眯地看向季铭萱。

　　“不是！是我妈妈朋友的女儿！”闻言，肖贺白连忙否认，耳根通红。就在几个小时前，唐可来找贺望月做按摩去了，肖贺白被贺望月塞了一把钱，就让他带着季，铭萱先去吃个饭。

　　两人还在闲聊，季铭萱被排除在外，偶尔也只能尴尬地回应两句。尴尬值简直拉满，干脆一把抓起菜单偷偷看了起来。

　　“萱萱姐姐，你吃什么？”不知什么时候，肖和白将脑袋凑了过来问道。

　　季铭萱被问得猝不及防，只好随手指了一个套餐。

　　“这个吧。”

　　肖贺白闻言点点头，又给自己点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食物递到两人面前来时，肖贺白指着季铭萱那孤零零的一两样东西，问道：“你吃这么点，吃得饱吗？”

　　“嗯。”季铭萱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抓起餐具便吃了起来。

　　平日里，季铭萱本就不爱吃这些西式快餐，只是尝了一口，季铭萱便眉头微微皱起。

　　——好咸！

　　肖贺白一眼就扫到了季铭萱的表情，“腾”地一下站起身来，随口找了个由头便消失了。

　　约莫十五分钟，见肖贺白迟迟没有回来，季铭萱有些着急，刚要起身去找人，一股热气蹭上自己的脸颊，季铭萱抖了一激灵，转过头来只见肖贺白一手捧了个卤肉卷，递到了季铭萱跟前。

　　“隔壁有个摊子特好吃，正巧看见她今天出摊了，就去买了！”肖贺白笑着说道，眼里泛着光点。

　　季铭萱见状，愣了一下，接过卷饼，还热气腾腾的，温度从手心一直蔓延到了心脏。

　　最终季铭萱还是乖乖和肖贺白坐了回去，吃完了那堆东西，期间季铭萱悄咪咪地和店员交流了一番，又笑嘻嘻地坐下了。

　　回去的路上，季铭萱走在肖贺白的后面。走着走着，季铭萱停下脚步来，柔声开口：“肖贺白，你还饿吗？”

　　“还好，萱萱姐姐你要是饿的话，你想吃什……”肖贺白边往前走边回过头来，话还没说完，便看见季铭萱掏了掏口袋，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卷饼来。它被分成了两半，季铭萱缓缓向肖贺白伸出一只手来。

　　“给，分你一半。”

　　“……”他就这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她的发丝微微抖动，听塑料袋声音沙沙作响。回过神来，竟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许颤抖。

　　“嗯！谢谢萱萱姐姐……”

　　眼看着肖贺白就要放暑假了，他们一家准备出门去旅游，意味着季铭萱会有好一阵子见不到肖贺白，这样想着，心里不由的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再见到肖贺白时季铭萱已经快开学了，他被晒黑了几个度，人也看着似乎长高了些。季铭萱看着肖贺白，嘴角不由地上扬起来。她未曾想，下一次见面就再也看不见那肆意张扬的笑容。

　　今天是高一新生的报道，顶着烈日，季铭萱忙上忙下。最近唐可找了新工作，在一家公司里作编辑。唐可学历高，底蕴厚，思路很有创新，刚进来没几天就被看中了。

　　忙碌中，季铭萱似是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言叶”季铭萱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言叶似乎并不惊讶能在这里碰到季铭萱，就好像这场重逢只是一场预谋。她推了推眼睛，放下手中的行李，直视着季铭萱，待季铭萱小跑过来，她才缓缓开口：“好巧。”

　　“你怎么没去一中？”季铭萱内心一阵疑惑，言叶去一中肯定没问题。她以前一直说自己要去一中，这份执着，也牵动了季铭萱，现在却转头来到了南中。怎么想都很奇怪。

　　言叶看向季铭萱的眼神淡淡的，心中不由地拧紧了几分：“南中开了条件，我就没去一中了。”

　　她说得那样轻松，确实，海城有优录的政策，言叶这话并没有什么毛病。

　　季铭萱也没有怀疑，走上前勾住言叶：“哎，言叶，你哪个班？到时候我去找你！”

　　“…七班。”言叶瞥过视线，似乎不愿意再与季铭萱交流。

　　季铭萱也注意到了言叶的态度转变，眼神渐渐地淡了下来，扯了扯嘴角：“好巧……我们又是一个班…像上天安排好了一样…”

　　“…”说到这，言叶眼神顿了顿，手不自觉地捏紧了，牙缝了挤出字眼来：“嗯。”

　　——就是上天安排好的！

　　——凭什么！

　　言叶跨步，撞开季铭萱的肩膀，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被撞开的季铭萱还在一旁愣神，渐渐的，眼底浮出了一层淡淡的落寞。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那一下竟撞得胸口有些隐隐作痛，苦涩不断泛了出来。

　　进到班级，季铭萱下意识地去寻找言叶的身影，直到看见她身边已经坐了个陌生的女孩，季铭萱才缓缓朝角落里挪去。刚一落座，后门就冲进来几个男生，有说有笑，见季铭萱这空着一大片座位，便涌上来，“唰唰”几下给季铭萱周围给围满了。

　　季铭萱：“……？”

　　几个男生攀谈起来，季铭萱的同桌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强行拉着她插入了他们的话题：“诶！同桌，你叫什么名字啊？”

　　“季铭萱……”季铭萱尴尬一笑。

　　“哦~我叫万年幸，他们是巩凡，周辞忆和康佳。”

　　季铭萱点点头，瞥过视线，继续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哪知后桌那男生拍了拍季铭萱的肩膀，迫使她转过头来。

　　“诶！季…额季铭萱，我跟你讲，以前我们初中有好多人追这货。”男生指了指万年幸，戏谑道。

　　季铭萱顺着周辞忆的视线看过去，重新打量起面前的男生来。的确，若要在人群中寻找的话，万年幸的五官英俊，眉眼间带点锋芒却又藏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唇角微扬，肤色白皙。碎发搭在前额又多了几分慵懒。

　　季铭萱看得出了神，另外三人见状，起哄起来。

　　“你别听他们瞎说……”万年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冲季铭萱开口道。

　　季铭萱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忙转过头说了声“抱歉”。

　　万年幸表示没多大关系，另外几人可就不这么觉得了。都以为季铭萱是一见钟情了，在后面乐个不停。

　　安分了一会，万年幸转过头来，凑到季铭萱面前。忽然眼前一亮：“诶，同桌，你字这么好看！”

　　听见声音，季铭萱下意识地转了下头，竟与万年幸撞了个正着，两人脸贴得很近，几乎快要撞在一起了。季铭萱下意识地排斥这种行为，，微微后靠了几分，移开脸：“嗯，练的。”

　　“什么，什么，什么……”周辞忆一听前面有动静，蹭一下站了起来，将脑袋尽力地往前面凑。

　　“我靠，季铭萱，你这字了得啊！”周辞忆顺着万年幸的目光看去，不禁赞叹道。

　　“还，还好吧…哈哈……”季铭萱挠了挠后脑勺，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比较矮小的老头，他双手背在身后，走得不紧不慢，一脸祥和地扫过班上。

　　“安静一下。我是你们进入高中的第一个班主任，齐颂，教你们语文的。”说着，齐颂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了他的名字。

　　“昂，我年纪，可能比较大，所以嘞，你们以后搞什么活动，谦让一下我老人家。”

　　“哈哈哈……”

　　“绝对谦让！”

　　“齐老师你也不老啊！”

　　“……”一句话让欢笑声此起彼伏。见气氛恰好，齐颂便想让大家先上来做自我介绍。

　　“诶，我说了，我老人家谦让一下，我不要你们觉得，我要我觉得……”齐颂低下头在花名册里随机指了一个名字：“这个，谁，周辞忆，上来，第一个。”

　　被点到名的周辞忆并不恼，刚刚笑得最大声的就属他了。

　　他拉了拉校服不慌不忙，故作样子地咳了两嗓子：“呃，我叫周辞忆，”说着，他掰了一根粉笔，将自己的名字并排写在了齐颂的名字旁边，与齐颂的行楷比起来，周辞忆的字可谓是惨不忍睹，坐在讲台下的几个哥们开玩笑道：“什么身份！竟与齐老师并排！”

　　周辞忆摆了摆手：“这可是第一个的特权，你们是太羡慕我了……”周辞忆抬起头，骄傲之色跃然脸上。

　　周辞忆随便介绍了一下自己就下去了，后面齐颂又叫了几个同学，性格都比较开朗。

　　“六组二，是叫，季铭萱，对吧？”

　　叫道季铭萱时，她才抬起头来，之前一直在写写画画，齐颂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女孩，直到她停下笔来才叫她。

　　季铭萱走上讲台，潦草地介绍了一下自己便下去了。

　　回到座位，齐颂冷不防地问了一句：“季铭萱，刚刚看你一直在忙碌，在玩什么？”

　　季铭萱一愣，站在座位上不敢动弹。直到齐颂径直走过来，拿起了那个本子一看，密密麻麻的字写了一页又一页。

　　“想当作家啊！你这文笔不错啊！”齐颂看了几段后，毫不吝啬地夸奖：“第一次语文月考有信心考第一不？”

　　“没有……”季铭萱抿抿唇，回答。

　　“……”

　　见齐颂面露惊讶之色，季铭萱解释道：“齐老师，我语文不好呀……”季铭萱的语文成绩和作文分数是分开的，作文满分40分，她中考考了38分，语文总分120分，她考了87分，班级吊车尾。

　　“那就在高中竭尽全力吧！语文课代表的位子留给你了！”齐颂一点也不懊恼，他见过许多学生，像季铭萱这样的学生不在少数，他想拉她一把，照亮她的前途。他对季铭萱有信心。

　　“哦……”季铭萱闻言，知道自己是逃不脱了，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坐了下来。

　　她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双幽怨的眼神直直地盯着这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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