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覆禾

　　陈妤禾看了下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半，她正好也有些饿，就答应了。她给陈慧琼打了个电话说不回家吃饭，然后跟着江覆行走到了马路对面。
　　他们转进一条巷子里，在一家门店前停了下来，陈妤禾抬头，看到牌匾上写着大大的“廖记砂锅”四个字。

　　“上个月才开，姚临带我们来吃过一次。”江覆行拉开门，示意陈妤禾先进，他跟在后面说，“大家都觉得味道不错。”

　　他们找了个位置坐下，陈妤禾拿起菜单，看到第一行写着“番茄肥牛砂锅”，后面用红字标着“hot”。她指着这行字，对一旁点餐的服务员说：“我要这个，番茄肥牛砂锅。”

　　江覆行问她：“你是因为看到后面的红字才点的吗？”
　　“嗯，看起来是店里的招牌，肯定很好吃。”
　　他抿了口茶，语气悠然：“我上次也是这么想的，然后也点了这个，确实好吃。”

　　江覆行点完餐后，先去收银处结了帐，然后端了巴掌大的两碟小菜过来。
　　陈妤禾夹了点儿菜尝了下，酸辣爽口，非常可口。

　　他们刚来的时候店里只有两三个客人，现在周围已经没有空桌了。陈妤禾吃着砂锅，正庆幸着他们来得早，就听到背后有人喊了声：“老板，两份红烧排骨砂锅。”然后那人又用更高的音量喊，“哎，江覆行也在这儿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椅子就被人拉开了。她扭头，蔡啸坐在了她旁边，他对面坐下了一个陈妤禾不认识的男生。

　　江覆行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是宋启，隔壁五班的，我们是初中同学。这是陈妤禾，我们班的。”
　　宋启和她打了个招呼。

　　蔡啸先是看了看陈妤禾，目光又在江覆行身上停了两秒，若有所思地问：“你俩今天一直在一起？”

　　江覆行正在往碗里加醋，他“嗯”了一声，说：“她今天也去看姚临了。”
　　“姚临现在状态怎么样？”
　　“好多了。”

　　“对了。”宋启想到了什么似的，对江覆行说，“我们刚才从网吧出来后，遇到乔真了，她还向我们打听你的消息。”

　　江覆行没有说话。

　　宋启摸着下巴猜测：“看样子她对你还是有意思。”
　　江覆行淡淡道：“我已经拒绝过她了。”

　　“我也纳闷儿，她怎么还没死心呢？”
　　蔡啸白了宋启一眼：“你管人家那么多。”

　　陈妤禾吃着砂锅里的土豆粉，一声不吭。

　　她只是想好好地吃个饭，怎么突然就听了个八卦？
　　并且当事人就坐在她对面。

　　她抬头瞅了江覆行一眼，恰好对上他的目光。
　　陈妤禾有点儿慌了，说：“你放心，我刚才什么都没听见，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这话一说出口，三个男生都笑了。

　　江覆行：“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别这么紧张。”
　　“对啊。”蔡啸接话了，“他还能吃了你？”
　　宋启：“我还可以给你讲讲关于蔡啸的事情。”
　　蔡啸：“？”

　　没一会儿，店员端来另外两份砂锅，江覆行把醋推到中间，说：“你俩别聊有的没的了，专心吃饭，这顿我请。”
　　“谢谢江老板！”

　　*

　　国庆收假了，大家的心好像还没收回来。
　　今天的早读是语文，杨楚丹在教室里转了两圈后，站在讲台上用力拍了拍桌子：“停停停，都停下！”
　　读书声戛然而止，同学们齐刷刷地看着她。

　　杨楚丹板着一张脸：“一群十几岁的年轻人，读个书像蚊子一样‘嗡嗡嗡’的，全班同学的声音加起来还没我一个人的声音大。”

　　“别忘了你们学习是给谁学的。”她继续说，“还有十几天就要月考了，应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不想说太多。”
　　她又沉默了几十秒，眼神扫过班里每一个人，同学们纷纷低下了头。

　　“行了，继续读书。”
　　她的话音落下不到两秒，教室里重新响起读书声，激情满满，比刚才不知道高了多少分贝。
　　杨楚丹这才满意地走出教室。

　　顾晓晓舒了一口气，对陈妤禾说：“她这也太吓人了，我刚才和她对视了一下，感觉心跳都要停止了。”
　　陈妤禾问：“杨老师之前说的那些课文你背得怎么样了？”
　　“还剩两三篇，怎么了？”

　　“你还记得放假前，杨老师让我统计班里同学背诵课文的情况吗？”陈妤禾幽幽地说，“组长三天后要报给我，我再报给杨老师。”
　　“……”
　　顾晓晓默默地坐端正，开始背书。

　　这天下午第二节课是化学，赵顺全走进教室里的时候，手里抱着一沓试卷。
　　陈妤禾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马上月考了，我们先来一次随堂测验。”赵顺全推了推眼镜，说，“我和曹老师换了节课，下节课结束后交卷。”
　　这个时候杨楚丹也进了教室：“大家把书都放下去。”

　　陈妤禾觉得时间好漫长。
　　她先做了会做的题，然后盯着不会的选择题，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随便选了个答案写上去。
　　其他题不会的就是不会，蒙都蒙不了。

　　杨楚丹在教室里站了会儿就出去了，赵顺全开始在过道里走来走去，陈妤禾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在她身边停了下来。她抬头一看，赵顺全皱着眉，正盯着她的试卷。

　　“……”
　　她低下头，抬起原本放在腿上的左手，装作不经意地遮住了卷子。

　　交卷后，顾晓晓问陈妤禾：“去厕所吗？”
　　“你去吧，我过会儿再去。”
　　赵顺全抱着卷子走出门，没走几步又折回来，朝教室里喊了一声：“江覆行，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过了几分钟，江覆行回来了，他经过陈妤禾的座位时，她叫了他一声，语气中有一丝担忧：“你觉得这套卷子难不难呀？”
　　“还挺……”
　　江覆行没再说下去，因为陈妤禾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他把要说的那三个字咽下去，接着说：“有点难。”

　　还挺……有点难。
　　这什么话？

　　陈妤禾还来不及细想，江覆行就问她：“你能帮我个忙吗？”
　　“嗯？”
　　“我语文还剩一篇课文没背，我可以来你这儿背吗？组长忙不过来。”

　　陈妤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组的组长面前排着好几个要背书的同学。马上要开始统计了，哪怕是下课时间，也有不少同学在努力背书。
　　她一口答应了：“当然可以了，你准备好了随时来找我。”

　　江覆行第二天一早就找陈妤禾背书了。
　　他背得一字不差，整个过程十分流畅，陈妤禾用红笔在标题左边写了个“背”，签上了日期。

　　江覆行回到座位后，蔡啸凑过来，问：“这么快就背好了？”
　　“嗯。”
　　“你让让，我也要去她那儿背。”蔡啸拿着书站起来，说，“毕竟是吃过一顿饭的交情，我找她给我通融下。”

　　没一会儿，蔡啸就回来了。

　　江覆行问：“好了？”
　　“没。”蔡啸表情痛苦，“我背的时候她提示了我几次，然后把书还我了，让我背熟了再找她。”

　　江覆行翻了页书：“哦，没事。”
　　“我完蛋了。”
　　“没事的。”
　　蔡啸忍无可忍：“你倒是没事，背不出来的又不是你！”

　　*

　　过了两天，陈妤禾在整理背诵情况时，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周重野。
　　这位上个月因陈妤禾不抄他作业而把她堵在过道的同学，实在是很大胆，他只背了一篇课文。

　　陈妤禾一边摇头，一边把他的背诵次数写在名单上，她去交名单的时候，江覆行正从办公室里出来，手里抱着一沓卷子。
　　她心里一惊，问：“这是上次测验的卷子？”

　　江覆行点头，然后犹豫着开口：“杨老师在办公室等你，你的卷子在她那儿。”
　　“……”
　　“她看起来好像没有生气，你别怕。”
　　“嗯。”

　　陈妤禾深呼吸了几次，敲开办公室的门。
　　赵顺全也在，他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低头继续填表。陈妤禾走到杨楚丹面前，把名单放在桌上：“杨老师，这是我们班的背诵情况。”
　　杨楚丹扫了眼名单，皱眉道：“你去把周重野叫来。”顿了顿，她说，“然后你们一起来办公室。”

　　陈妤禾回了教室，走到周重野座位旁，说：“周重野，杨老师让你去她办公室。”
　　周重野正低头玩着手机，刚好这盘游戏结束了，他“哦”了一声，把手机藏进抽屉里，然后站起来往办公室走。

　　陈妤禾忧心忡忡地走在后面，预感情况不妙。

　　快到办公室门口时，周重野停了下来，转身打量着她：“你跟着我干什么？”
　　“……谁跟着你了？”
　　她走到他前面，推开办公室的门。

　　两个人都耷拉着脑袋站在杨楚丹面前。
　　杨楚丹把陈妤禾的化学试卷递给她，说：“你先站到旁边，看看自己做的卷子。”
　　陈妤禾接过试卷，一眼就看到了鲜红的数字：32分。

　　再仔细看看，她发现蒙的题全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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