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翼

　　是为了掩饰什么？

　　还是说，是为了保护什么？

　　黄年穿了一身不起眼的便衣，走在老旧小区的街道上，眉头一直皱着。

　　见面的地址他已经发给季微了，这件事没有明确前，黄年觉得还是不要在局里说比较好，暗处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

　　菜贩子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人群比较拥挤，黄年放慢了脚步，最后在一处道路拐角站定，那里立着一个拐弯镜。

　　身后人群中，似有异样。

　　黄年蹲下身，低头挑起了土豆。

　　“老板，土豆怎么卖的啊？”

　　不远处的另一家摊子上，大爷正卖力地向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年轻男子介绍着自己的土豆，而买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黄年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向那边看去。

　　“哎，我家的土豆一块六一斤，您瞧瞧，这个头多大，买过的熟客都说好。”

　　买者随意地翻了一下被摆在地上的土豆，挑了两三个，递给大爷。大爷笑呵呵地上称，装袋。

　　“小伙，这才不到一块钱，哪够吃的，再看看别的，我给你优惠！”

　　年轻男子用手摸了摸口袋，手机和钱他一样都没带，动作上难免僵硬了一下，一时之间有些头疼。

　　常年混迹于各大菜市场的大爷许是看出了这位客人的囊中羞涩，顿了一下，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他。

　　“小伙子，这点东西送你好了，回去尝尝。”

　　“好……”

　　年轻男子一愣，还是接下装着土豆的塑料袋，用极轻的声音说，然后从黄年的身后离开。黄年只是用余光瞟了一眼，发觉老板还没回自己的话，便抬头看去。

　　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正坐在小马凳上忘我的玩着手机，旁边的地上还放着一杯奶茶，对外面的事件顾若罔闻。

　　“老板？”

　　“嗯？”

　　那姑娘只是应了一声，头都没抬一下。

　　“土豆怎么卖的？”

　　“啊？一块，比隔壁便宜六毛。”

　　姑娘放下手机，打了一个哈欠，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黄年，眼里闪过一丝不理解，随后摆烂式地闭上了眼睛，一幅没睡醒的样子。

　　对面大爷的脸有点黑，但碍于人家是个小姑娘也不好说些什么。

　　黄年刚想说些什么，刚休息没多会的手机响起了电话铃声，对面传来一暴怒的女声。

　　“姜──小──晏！你在干什么！”

　　此人声音虽大，可惜仍压不过此地的吵闹，不然定会引起一波注视。姜小晏又瞟了一眼黄年，手忙脚乱地将音量调小到只有自己可以听见，然后用幽怨的语气回答对方。

　　“如您所见，我在卖菜，并且是早上六点就开始了。”

　　黄年不知道对面的人后来说了什么，但姜小晏的脸明显开始不耐烦。

　　“好啦好啦，知道知道，我这来客人了，我一定一定好好招待。啊？这太吵了，听不清，回头再说吧。”

　　姜小晏干脆利索地挂断电话，然后无事一身轻地盯着菜摊前的黄年，带着些锐利，和先前懒散的模样判若两人。

　　“大叔，你还买吗？”

　　那是一种黄年很熟悉的眼神，审视的眼神。

　　“这孩子……”

　　黄年突然想起这附近有一个大学，好像叫──清宴守常？

　　这小姑娘不会是这学校的吧？

　　“当然买，只是你先前的价格还作数吗？”

　　黄年低头避开她探究的目光，熟练地从参差不齐的土豆堆里挑出来最好的几个。

　　“废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姜小晏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黄年笑着拽过地上随意摆放的塑料袋，将挑好的东西放进去，递给姜小晏。

　　“那行。老板，给称一下。”

　　姜小晏收回自己的目光，神色有些沉重地去称重，然后拿回来。

　　“三块就行，小本生意。”

　　“给你扫过去了。”

　　黄年接过东西，晃了晃付款成功的界面，又去了其他的摊子买了些菜。

　　而姜小晏这边则是遇到了难题，只见备忘录上关于黄年外貌特征、性格分析、职业猜测、怀疑理由等记录被打上了问号。

　　而上一条，她记的是刚刚那个在隔壁摊买菜的年轻男子。

　　经过几个大拐弯，数个小转弯后，黄年最终一间披着紫藤萝的房门前站定。他将手伸向内侧的上衣口袋，掏出了一个有些生锈的钥匙。

　　黄年盯着这个钥匙，叹了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咳咳！”

　　流动的空气扬起了灰尘，黄年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微微扇动着。黄年找到灯的开关出，按下，并没有用，想必是年久失修了。

　　黄年只好摸着黑打开一个抽屉，里面是一些细细的，却十分精致的蜡烛。

　　“算了，凑合用。”

　　黄年绕了一圈，愣是没找到第二样发光的东西，只好又折返回最初的抽屉并再次将其拉开，犹豫了一下，只拿了一支。正好露出了压在下面花花绿绿的打火机。

　　啪──

　　微弱的火苗倔强地亮起，黄年也没想到这么多年之后这小玩意竟然还能用，便将其牢牢攥在手心里，和那支蜡烛一同拿了出去。

　　“咚咚咚？”

　　路过门口的黄年听到有些迟疑的敲门声响起，立刻调换了方向。

　　门口，是四处张望，看向手机导航面露迟疑的季微。看见开门的是黄年，松了一口气，但又没完全松。

　　“黄队……嗯……有没有人说这地方像个迷宫，跑都跑不进来的那种？”

　　看着门内漆黑漆黑的，季微心里有点发怵，默默往后退了退，有些僵硬地开着玩笑。

　　黄年一怔，面露古怪，随后释怀地笑了一下。

　　“的确有人这么说过。这地方的年龄估计要比你大的多，房子之间堆的是密了些，不过现在也算是个地标区域？”

　　“这个你拿着。”黄年将手里的蜡烛和打火机塞到季微手里，解释道，“屋内的灯时间太久，坏了，还没来得及去换新的。屋里可能有些杂乱，我还没来的及打扫……”

　　季微看着手里的东西，打火机上还贴着幼稚的贴画，而蜡烛则是像那种蛋糕上会插的那种。

　　她不解地看了一眼手机里自带的手电筒，但还是默默将手机塞进口袋中，点燃手中的蜡烛，跟了上去。

　　正如黄年所说的那样，里面到处都是灰尘，看起来更像是荒废了很久。

　　“小心，别被门槛绊到。”

　　前方的黑暗中，传来黄年的声音。

　　季微下意识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身下，果然有一处门槛。如果没有黄年的提醒，自己绝对会被绊倒。

　　“谢谢。”

　　“嗯。”

　　借着手中的烛光，季微更快就适应了黑暗，发现里面虽然满是灰尘却并不乱。相反的，每一件物品都被整整齐齐地放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

　　而在刚刚的门槛边上，距离地面差不多一米的地方，用胶布粘着一个小便签，上面似乎写着什么。

　　季微蹲下身子，用烛光凑近地面。

　　小心绊到。

　　便签的边缘泛着黄色，上面的字迹歪的像狗爬，每一笔却格外认真，像是一个小孩子写的。

　　“来这边。”

　　声音从楼上传来，季微收回目光，找到一处五颜六色的楼梯，没有过多停留，迅速上楼来到二楼。

　　二楼只有厨房，相比一楼来说，采光会更好，但可能是因为攀墙植物的原因，室内还是有些昏暗。

　　季微注意到靠墙摆放一张桌子的旁边还有一扇门，似乎是通向外面的平台。

　　“季警官不嫌弃先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会，要是觉得屋里闷，外面也有坐的地方。”

　　黄年正带着从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围裙洗着菜，原本去帮忙的季微愣了一下，决定去门外看看。

　　门外也放着一张桌子，和屋内的那张一模一样，被擦的很干净。

　　空气中荡漾着阵阵淡淡的花香，阳光透过垂下来的枝叶投下斑斓点点。一些大胆的小鸟在平台上蹦蹦跳跳，歪着头看着面前的发愣的人类。

　　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饭香逐渐飘到了饭桌上。

　　“季警官，来。坐下吃。”

　　黄年摘下围裙，端着最后一道菜放到桌子的正中，然后招呼着季微。看着那些家常菜，季微觉得自己的大脑木掉了，眼眶有些湿润。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可鼻子还是不可避免地酸了一下。

　　“抱歉黄队，我会尽快调整好的。”

　　季微赶忙低头擦了擦眼角，说。而黄年看向桌子中间，沉默了一下，选择叉开了话题，只是微微摇着头，笑着说。

　　“先吃饭，尝尝我的手艺。”

　　桌上最中间，是一盘土豆炒小鸡。

　　这道菜，是黄年的拿手好菜。

　　可这顿饭，对于两人来说注定是难受的。

　　季微吃着吃着，终是压不住思绪，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你先吃着，我下去取一个东西。”

　　黄年适时离开了二楼，站在楼梯间，盯着墙上早已泛黄的涂鸦。然后慢慢来到一楼的卧室，颤颤巍巍地拉开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

　　可里面只有一个空白的相框。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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