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晨曦

　　13
　　陈曦父母知道后并没有当着陈曦的面说什么，陈曦妈妈依旧如往常一样送她去了学校。
　　陈曦语气纠结：“妈妈，我这周能不能不去学校。”
　　陈曦妈妈眼底看不出情绪，只是从车里拿了几瓶葡萄糖出来：“拿着，这周你先去，事情我们会去解决的，你继续你的学习就好。”
　　其实并不是很冷漠的话语，可在敏感的陈曦听来有些讽刺，难道学习真的比自己的快乐，自己的生命重要吗？
　　陈曦没有再说话，而是自顾自地走进了校园，踏进校园的那一刻她的心情很复杂。
　　她先是去宿舍放了周末带着的东西，就又和往常一样去了教室，在路上她又碰到了从校门口走进来的宿晨。
　　对了，宿晨是跑校生，陈曦是住校生，陈曦的情绪低落表现的很明显，宿晨并没有拆穿，而是跟平常一样和她打招呼：“来这么早？”
　　“你来的也挺早的。”
　　“想去操场走走或者坐坐吗？”
　　“嗯。”
　　两个人去了操场，下午人算不上多，只是偶尔有几个人在踢足球。
　　“这周就要去蓝桉市了，东西带好了吗？”
　　“你是说钱带够了吗？”
　　宿晨听着有些冷幽默的话笑了：“不是钱，我是说生活用品之类的。”
　　陈曦明媚一笑，左边的虎牙露出来了，看着挺可爱：“带了。”
　　“你剪了刘海？”
　　陈曦的空气刘海是陈琪这周末给她剪的，她觉得陈曦代表的可是云归中学的脸面，可得好好收拾一下。
　　陈曦微愣，她反应了好一会才点头：“嗯，周末我妹妹帮我剪的。”
　　“好看。”很有力量的一句话，让陈曦一时间都忘记了反应。
　　“谢谢。”
　　微风轻拍着两人，和煦的日光照在宿晨的背影上，穿过了熙攘的人海，映入了陈曦的眼睛里。
　　14
　　陈曦和宿晨分别后，在教室里做了会题，下楼上厕所的时候就碰到了刚刚在操场训练完的凌川。
　　凌川加入了校足球队，隔着老远就喊陈曦：“妹，过来帮个忙。”
　　陈曦一脸茫然走过去，就看到了他刚刚换下的球鞋，以及放在一边的书包：“没力气了，帮我拿下书包呗。”
　　陈曦拿起书包，刚想去拿球鞋，凌川就把他的朋友踹了一下：“你去拿鞋。”
　　被踹的同学一脸懵，可还是抢在陈曦前面拿起了鞋：“妹妹你不用拿。”
　　话刚一出又被凌川踹了下：“我妹怎么成你妹了，我同意了吗？”
　　“真是小心眼。”
　　陈曦提起书包没再说话，就跟着凌川走，边走她边吐槽：“哥，你这书包比你兜还干净哈。”
　　“回家不带书，逍遥又自在，回家带了书，浑身不舒服。”凌川边走嘴里边说。
　　陈曦语重心长：“哥，你得好好学习知道吗？”
　　“我不喜欢读书。”
　　“那你喜欢什么？”
　　“喜欢自由。”
　　陈曦一愣，嘴里重复着这两个字，“自由，自由。”
　　“可什么是自由，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直到长大后陈曦才重新定义了自由：
　　自由是等你学完了人生的必修课，不再为柴米油盐酱醋茶所烦心，不被定义，不被误解，身不由己却依旧内核强大，看透了一切，那个时候就自由了。
　　只可惜那个时候她已经失去很多了。
　　“书都读傻了？陈曦，你不要自由，你要远方。”凌川后面还有话没说完，不过他留在了心里：因为只有远方才会让你舒心和快乐。
　　凌川自始至终都知道陈曦是一个很有梦想和追求的人，她要的是成为“云上”的人。
　　陈曦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久。
　　陈曦后面就跟着凌川上楼了，去了12班帮他放了东西，在三楼楼梯处正好碰到了宿晨，陈曦浅笑跟他打招呼，凌川则是接过书包自顾自进了教室。
　　只留下了挥手的背影，语气带着几分散漫：“走了。”
　　陈曦没反应过来，心里嘀咕：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
　　宿晨摸了摸她的头，毫不避讳周围人的目光：“你们认识？”
　　陈曦老实回答：“他是我哥，我妈妈同事的儿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对于宿晨摸头这件事情她很疑惑，因为姜伊琳说这可能是宿晨的习惯，可奇怪的是她没有见过宿晨摸过其她女生的头，更何况他有自己喜欢的人。
　　“宿晨，我先走了，我们快要晚读了。”
　　“拜拜！”
　　“嗯，拜拜。”
　　15
　　陈曦刚路过他们班门口的那个楼梯口，就和班主任撞了个正面，他的脸色不太好，陈曦也并不想看到他，他这些天几乎隔一天就要把自己叫去办公室口头教训一顿，更何况周末跟家长告状这件事她心里还有阴影，可她还是问了好准备回教室。
　　班主任却叫住了她：“陈曦，跟我来办公室。”
　　陈曦整个人都僵住了，可还是去了办公室，她熟练地站在自己站了数次的位置，又看到班主任坐在了办公椅上，熟悉的一包卫生纸，熟悉的一杯放在他面前的茶，以及语重心长的话：“陈曦，你这个点不在教室在做什么，你去那边做什么？我见到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跟你妈妈也联系过了，你为什么还屡教不改？”
　　陈曦只觉得脑子里充斥着回血，胃里翻汤倒海，每一句话都让她觉得恶心，甚至是羞耻。
　　从小学到初中，她的成绩稳坐班级前三，甚至初中就拿了多次年级第一，语文数学单科年级第一，习惯了鲜花，突然被人摔进了泥泞……
　　“你是一个女生，你能不能有些礼义廉耻，别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你的名声就一点也不在乎了？你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吗？”
　　陈曦没有说话，因为她的教养，因为她妈妈很小就教导她要尊敬老师。
　　在无数次的办公室训斥中，她从来没有辩解过，也没有争吵过。
　　“我听班里同学说你谈恋爱了？”
　　一句话让陈曦如坠冰窟，她第一次辩解：“老师，我没有。”
　　班主任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早点分了，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陈曦第二次辩解：“老师，我没有。”
　　“出去！不想说你了。”
　　陈曦听到能出去后就出去了，出来的那一刻她身上好像没了千斤重的东西，可又好像压在了她的心里。
　　风吹过，她第一次感受到秋天真的好冷，姜伊琳见她出来熟练地递上语文书：“他又骂你了？”
　　陈曦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姜伊琳比陈曦高，她把陈曦搂在怀里：“没事，我进去骂她。”
　　陈曦摇头，声音哽咽：“没关系的，慢慢就习惯了，就是这次他把跟我最近有来往的男生名字告诉了我妈，然后刚刚跟我说，班里有同学告诉他我在谈恋爱。”
　　姜伊琳没忍住，指着他的办公室大骂：“他知道个毛线，一天胡扯，你等着我进去一定要骂他。”
　　陈曦拉住了她，脸上的笑容很勉强：“有这个心就够了，没必要和他起冲突。”
　　姜伊琳不理解：“为什么？他隔三差五把你叫进去骂一顿，你就没顶过他？你爸妈也没说什么？”
　　陈曦面容忧愁，语气无奈：“我没告诉他们。”
　　姜伊琳其实大概能明白原因，她嗯了一声：“也对，在家长眼里老师的话好像都是对的，无论做什么家长都不会相信我们学生的话。”
　　陈曦手里拿着书，虽然眼睛在看，可确实一个字都没读到脑子里：“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要平白无故挨骂，我更不明白到底是谁告诉他说我在谈恋爱，明明就没有，恶意为什么总是降临到我身上，一次成绩的倒退为什么就直接否定了我。”
　　姜伊琳是一个很合格的倾听者，她虽然共情能力不强，可陈曦最近的烦心她都看在眼里，她比陈曦高一些，她就搂着陈曦安慰她：“是班主任的问题，他自己一天事情都搞不清楚就乱说。”
　　“姜姜，我要和你做一辈子姊妹。”很真心的一句话，陈曦做出的承诺她就一定会做到。
　　姜伊琳也很哄着她：“好啊，不过我得是姊，你是妹。”
　　“好。”
　　16
　　今天晚读语文老师并没有来，当陈曦回到教室后就听到大家在议论打架事件，而主要的讲述人就是杨媛。
　　陈曦听的时候很麻木，她觉得骂别人都是一件很伤人的事情，为什么杨媛把打人说的那么轻松。
　　杨媛的语气似乎很骄傲：“她们几个都被我打过了，她们自己活该，是她们自己恶心，我替他们父母收拾他们而已。”
　　有男生问：“那你是怎么打的？”
　　杨媛看了眼坐在她斜边低头背书的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就是被她扇了很多次巴掌的女孩：“有的，就比如她，我就是扇她，一直扇她，她的脸都被我扇肿了，其她的不是棒就是手，又或者我让看着她们一个打一个。”
　　中间坐着的那些人都朝那个女生投去了意味深长的眼光。
　　陈曦听的浑身僵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姜伊琳在她耳边嘀咕：“杨媛她真的打了？”
　　陈曦僵硬地点头，眼神空洞，就好像意识已经不受她的控制一样。
　　就在她刚回神的时候就听到后面有男生拿她开玩笑：“杨媛的心思倒是都放在自己班，不像我们陈曦大班长，每天跟着十一班和九班那群人不知道在干什么。”
　　陈曦觉得自己的大脑在那一刻突然一片空白了，她想问清楚话里的言外之意，可她又不敢。
　　杨媛就坐在那里一脸无辜看着脸色煞白的陈曦。
　　那个男生叫于飞，他继续一脸不怀好意地嘲讽：“我们陈曦大班长学习好，长的好，看不上我们这些人，就喜欢和十一班那些男的来往，谁知道是什么关系呢。”
　　陈曦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充斥着血，好晕，从后面却直接砸过来了一个文件夹，直直砸在了于飞的头上。
　　于飞怒火上来就骂道：“谁砸老子，不想活了？”
　　凌川带着学生会的其他人赫然站在教室后面，他的眼里尽是淡漠，笑的一脸阴森：“老子砸的，管不住你的嘴我不介意废了它，再让老子听见你们谁说陈曦一句不是，老子进警局，你进医院。”
　　陈曦愣神，她低下了头不敢看凌川。
　　于飞一句话没敢说，把文件夹捡起来给了凌川，凌川拿过文件夹，走到陈曦旁边，他的声音很大：“七班卫生没有打扫干净，我找你们班的班长去主任办公室谈话，你们继续安静上晚读，再乱说话让我听到，可以试试。”
　　陈曦很久都没有动静，见陈曦没反应，凌川直接拉起她出了教室，他把文件夹扔给了后面的人：“拿着去查卫生，查了下来办公室汇总。”
　　凌川带着陈曦去了一楼的主任办公室，也是他们学生会的工作室，到了办公室他拿了包卫生纸给她：“眼泪擦掉，陈曦，以后别哭了，被欺负了就骂回去，还不爽就拿东西砸他，打不过了不还有我兜底，你怕什么。”
　　陈曦抽了两张卫生纸擦干眼泪，她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眼里尽是茫然无措，语气还有些哽咽：“哥，你有听到我的什么谣言吗？”
　　“学习好算吗？”凌川有近一米八几的身高，他弯腰直视陈曦，陈曦的身高在同龄人中算是比较低的了，在凌川眼里她就是一个小孩子。
　　陈曦破涕而笑：“学习好可不是谣言，况且我上次不是第一。”
　　凌川佯装点头：“可你觉得不好的成绩是很多人的起点或者梦想。”
　　一句话直击陈曦的心，凌川真的点破了一切。
　　陈曦犹豫：“可我们班主任天天骂我。”
　　“他骂的很难听？”
　　“嗯。”
　　“你没骂他？”
　　“没有。”
　　“陈曦，你还挺乖，你不是小学生了怎么还那么听老师的话，他说的难道一定就对了。”
　　凌川和姜伊琳说了相似的话，陈曦承认，她听进去了，她好像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哥，快上自习了，我得去练编程了，走了。”
　　“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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