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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忧
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宸王府内就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府内的侍女端着洗漱用品一个接一个地进入主屋,侯在外间,等待着主子的吩咐。
里间,庄静嘉已经醒了,入琴连忙上前服侍她起身,然后走到外间,让等着的侍女们进来,侍女们低着头整齐有序的穿过屏风,有条不紊的伺候庄静嘉洗漱。
洗漱完毕后,庄静嘉移步来到了梳妆台前,她闭着双眼,有侍女在一旁为她上妆,她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说明她昨夜睡的并不怎么好。
自从接到了李扶风那封要她小心镇北侯的信后,庄静嘉这几天晚上都没怎么睡好,白天心情也难得烦躁起来。
理智与情感在相互打架。
与李扶风相识五年,庄静嘉对她的性格也算了解几分,若不是有什么确凿的实证,她绝不会无的放矢。
可是,对方是裴孟秋啊。
在庄静嘉学武时,是他给予了她最大的信心与帮助。在庄静嘉被武场的人隐形歧视时,是他默默在背后为她出气。在庄静嘉想要放弃学武时,是他天天登门鼓励她不要放弃梦想。
即使是后来,庄静嘉以为裴孟秋不告而别,伤心了整整大半年,还把两人一同买来当做师兄妹信物的如意云纹玉佩摔了。即使是后来,庄静嘉从江南回到了定国公府,慢慢长大到如今,她也不得不承认,裴孟秋,是不一样的。
她不愿意跟他成为敌人。
想到这里,庄静嘉不禁有些埋怨李扶风,那么大一张信纸,怎么就只写那五个字,小心镇北侯,为什么要小心?怎么不写清楚点。
庄静嘉蓦地睁开了眼,说道:“入琴,你去查……”
闻言,入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见庄静嘉说到一半停顿了下来,不解地问道:“王妃,是要查谁?”
查谁?
当然是去查镇北侯。
裴孟秋的名字就在嘴边,庄静嘉眼中闪过几丝纠结之色,几次欲言又止,止欲又言,矛盾之情溢于言表,最后说道:“算了,等王爷回来再说吧。”
入琴虽然觉得这话不符合庄静嘉的行事风格,但见王妃脸色不好的样子,还是没有多问。
庄静嘉打理好一身的行头,浅浅填了填肚子,就准备要进宫去了,贵妃还病着,她既然来了京城,自然要时时进宫侍疾,以表孝心。
入宫后,按照规矩,庄静嘉先去了凤仪宫向皇后请安,在皇后那里小坐了一下,庄静嘉就离开了。
在去承元宫的路上,庄静嘉遇上了带着魏王世子进宫请安的魏王妃。既然遇上了,庄静嘉不可能当做没看见,她笑着跟魏王妃相互见礼,魏王妃脸上也带着笑,但细看之下却有点勉强。
两人闲聊了几句,话题不知怎么就跑到了孩子身上,魏王妃指着嬷嬷抱在怀里的魏王世子,诉苦道:“大嫂,你是不知道,这真是个天魔星,每天磨人的要命,若不是晚上有奶娘带着,我真是连觉都睡不好。”
说完,魏王妃似是想起什么,小心看了一眼庄静嘉,讪讪道:“大嫂,我刚才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庄静嘉还是一副温婉端庄的模样,只是斜睨了魏王妃一眼,笑道:“四弟妹道什么歉,你刚才说了什么冒犯我的话吗?”
没有料到庄静嘉反应会这么平淡,魏王妃一时答不上话。
庄静嘉看见了魏王妃眼底隐藏的嫉妒,把目光转移到了一旁的襁褓上,她伸手逗弄了几下睡得憨甜的魏王世子,眼里流露出喜爱之意,“这孩子生的真是可爱,难怪贤妃娘娘最疼这个孙子了。想来,四弟能够回来的话,应该也会很疼爱这个孩子吧。”
魏王妃脸上的笑容顿时维持不住了,京城谁不知道,魏王不喜她这个魏王妃,后来更是在一次宫宴上公然下她面子,只带了一个府中妾室赴宴,将她一个人丢在王府。
也正是因为这事,魏王遭了皇帝厌弃,被皇帝赶回了封地,贤妃当时跪在皇帝寝宫外,脱簪待罪替魏王求情,也没能让皇帝息怒。
魏王妃因查出有了身孕才被皇帝特旨留在京城,为了安抚魏王妃,在她生下皇孙后,皇帝直接将她的儿子封为了魏王世子,但也没提让她回魏王封地的事,只是让她代替魏王在贤妃膝下尽孝。
魏王可以说是贤妃的命根子,因为魏王妃的原因,让她儿子遭了皇帝厌弃,她怎么可能对魏王妃有好脸色,要不是因为魏王妃给她生了一个孙子,她连魏王妃的人都不想见。
庄静嘉这绵里藏针的一番话,直接让魏王妃破功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见状,庄静嘉也不想在跟魏王妃浪费时间,直接告辞了。
终于到了承元宫外,庄静嘉轻车熟路的走了进去,一路上宫女和太监都向她行礼。
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芙月笑吟吟的迎了上来,“王妃,您可终于来了,贵妃娘娘在里面等着您呢。”
庄静嘉被芙月引着进入了内殿。
殿内,许贵妃斜躺在软榻之上,她今年已经五十有余了,但还是风韵犹存,岁月好像格外的优待她,眉眼间风情更胜以往。可能因为在病中,这位在后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庄静嘉关切道:“母妃气色看着还不错,今日的药膳用过了吗?”
许贵妃听到庄静嘉关心的话语,心内一暖,她笑道:“用过了,好孩子,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我这病是当年生扶风落下的病根,老毛病了。”
“只是,我实在太想你和扶风了,这才求了皇上下旨,让你们回来。”
庄静嘉读懂了许贵妃话语背后的歉意,她眼角一酸,连忙道:“母妃不知道,我和王爷在封地也时常念叨您,王爷得知您这次病的厉害,恨不得马上回京看您。后来知道您病情好转,又加上得到了唐神医的消息,这才放心去请神医去了。
我前几日得到消息,王爷已经带着唐神医在赶来的路上了,三天后,他们就可以到京城了。”
许贵妃听到这个消息,无疑是激动的,“扶风回来就好,扶风回来就好。”
庄静嘉取过芙月手上的温帕子,细心的为许贵妃擦拭着脸上落下的泪珠,“王爷回来了,母妃应该高兴,怎么哭了。”
或许是病中情绪起伏太大,许贵妃受到了刺激,她反手一把握住庄静嘉的手,原本有神的眼神变得没有了焦距,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深切的绝望从她的喉咙间溢出,“我好后悔,后悔当初怎么听信了那个男人的鬼话。不然,扶风也不会过得这样苦了。”
话尾还没有落下,庄静嘉就已经意识到不妙,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旁的芙月就已经让殿内侍奉的人都退了下去,而后跪坐在许贵妃的软榻下,劝慰道:“娘娘当初也是一时的鬼迷心窍,这才让王爷隐藏身份,奴婢相信,王爷这么多年从没怨过娘娘。”
许贵妃怔怔的说道:“不论是什么原因,做了就是做了,尽管扶风不怪我,可我还是觉得深深的愧疚。”
“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
不甘心失去父皇的爱。
这是李扶风的回答。
却不是许贵妃的回答。
庄静嘉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不是因为好奇,而是因为李扶风……很在意。
冷眼旁观,庄静嘉想,这对母女之间的交流,恐怕也没比她跟庄誉留好到哪去。
就在庄静嘉想要问出那个问题时,许贵妃已经恢复了过来,此刻,她那张姣好的容颜之上面无表情,只是深深地盯着庄静嘉的眼睛,像是要将接下来的话语刻到庄静嘉的心上。
“静嘉,只要我还在一天,我就不会让任何人阻挡你和扶风的路,你们想要的东西,就算不择手段,我也会帮你们得到。”
这一刻,庄静嘉脑中的弦崩掉了。
她知道了。
她知道了她们的谋划。
她知道了她们的野心。
她知道了她们剑指皇位。
她知道这是千夫所指的。
她知道这是大逆不道的。
她知道这是不容于世的。
她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
她也愿意,
愿意全力支持,
甚至为此付出生命。
庄静嘉被震撼了,她的喉咙发涩,嘶哑道:“母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许贵妃点了点头,如被拨去迷雾的旅人,认清了前行的方向,“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清醒过。”
“母妃,你不应该知道的。”
庄静嘉沉默片刻,终于还是吐露了这段话语。
“不知道,才有可能活下去。”
许贵妃一愣,明白了庄静嘉的意思,她忽然捂住脸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就哭了,“是这样吗?可是,静嘉,我已经错过一次了。这一次,即使再错,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庄静嘉无话可说,只能无奈摇了摇头,李扶风,我实在是劝不动啊。
就在室内气氛缓慢恢复时,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在殿外响起,把屋内的一众人都惊住了。
“朕大老远就听到这承元宫里笑语连连,贵妃遇到了什么高兴事,也说给朕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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