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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室初体验
国庆长假过后,秋意便浓得化不开了。校园里那几棵老梧桐树,叶子边缘已然泛黄,风一过,便簌簌地落下几片,在地上打着旋儿。
初三的日子,像是上了发条的陀螺,旋转得越来越快。各科老师都像是比赛似的,拼命地往前赶进度,试卷、练习册雪片般发下来,教室里弥漫着一股油墨和焦虑混合的特殊气味。课间十分钟,除了上厕所,大部分人都选择趴在桌上争分夺秒地补觉,或者对着一道难题苦大仇深。
林夕在这种高强度的节奏里,倒显出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游刃有余。她像一台高效的处理器,上课时精准捕捉知识点,课后快速完成作业,剩下的时间,便被她小心翼翼地切割出来,用于画画。
光是自学已经有些不够了。那本《素描的诀窍》快被她翻烂了,上面的每一个范例她都临摹了不下三遍。她迫切需要更专业的指导和更系统的训练。去校外找画室的想法,在她心里盘桓了好几天。
这事儿得跟父母商量,而且得讲究策略。直接说“我想学画画,将来要当画家”,在公务员家庭看来,多半会被视为“不务正业”,尤其是在初三这个节骨眼上。林夕琢磨着,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周六晚上,一家人吃完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这是家里难得的休闲时光。林夕削了个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递给父母。
“爸,妈,跟你们商量个事。”林夕语气轻松,像是随口提起。
“什么事?”妈妈接过苹果,问道。爸爸也转过头来看她。
“我们班主任建议,说初三学习压力大,最好能有个适当的兴趣调节一下,不然容易绷得太紧,反而影响效率。”林夕面不改色地搬出了“班主任建议”这面大旗,这是对付家长最有效的武器之一。“他说,有点艺术爱好挺好的,能静心。”
妈妈点点头:“你们老师说得有道理,我看你最近是挺用功的,别累着了。你想调节什么?听音乐?”
“不是,”林夕顺势说道,“我想去学画画。就周末去一次,一次两三个小时,不耽误学习。而且,画画需要很强的观察力和耐心,说不定对几何解题还有帮助呢。”她适时地抛出一个看似合理的“好处”。
爸爸扶了扶眼镜,比较谨慎:“画画?想去哪儿学?”
林夕早有准备:“我打听过了,少年宫就有美术班,老师都是正规美院毕业的,费用也不贵。我就报个最基础的素描班,先试试。”她把“少年宫”和“基础班”这两个听起来安全又稳妥的词眼强调了出来。
父母对视了一眼,似乎在用眼神交流。妈妈显然被“班主任建议”和“调节压力”打动了,爸爸则更关心实际效果。
最终,爸爸拍了板:“行吧,只要不影响学习,去学学也好。就当放松了。明天我带你去少年宫看看,要是合适就报个名。”
林夕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开心笑容:“谢谢老爸!我保证合理安排时间,成绩绝对不会掉!”
第二天,爸爸果然带着林夕去了市少年宫。少年宫是一栋有些年头的建筑,红砖墙,爬满了爬山虎,院子里种着高大的杨树,环境倒是清幽。美术班在一楼,走廊的墙壁上贴满了学员的作品,有水彩、国画、儿童画,水平参差不齐。
接待她们的是位姓李的女老师,约莫四十岁年纪,穿着素雅的裙子,说话温和,但眼神很锐利。她看了看林夕之前在家里画的几张几何体素描习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线条挺稳,观察力也不错,看得出是用了心的,有点灵气。”李老师点评道,话锋一转,“不过,自学的吧?毛病也不少。排线太乱,明暗关系处理得生硬,透视嘛……也有点问题。”
林夕听得心悦诚服。不愧是专业老师,一眼就看出了症结所在,“请老师多指点。”
李老师对林夕的态度很满意,又跟林爸爸沟通了一下课程安排和费用。最终,林夕成功报上了每周日下午两点到五点的素描基础班。
第一个周日去画室,林夕特意提前了十五分钟到。画室很大,南北通透,采光极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节油、铅笔屑和旧纸张混合的味道,这种味道让林夕莫名感到安心。画架整齐地排列着,有些已经摆上了画板,上面夹着粗糙的素描纸。角落里堆着一些石膏几何体,还有那个著名的、断臂的“大卫”头像石膏像,鼻尖上落了一点灰。
学员陆陆续续来了,年龄跨度很大,有像林夕一样的中学生,也有大学生模样的,甚至还有几个看起来已经工作的成年人。大家彼此不太熟悉,各自找好位置,安静地准备画具。
两点整,李老师准时出现。她今天穿了一件沾了些许颜料斑点的围裙,显得更接地气了。她没有多废话,直接开始上课。
“今天我们先从最基础的排线练习开始。”李老师拿起一支铅笔,在纸上示范,“线条是素描的骨架。好的线条要干脆、流畅、有力度,最重要的是,要整齐。乱糟糟的线条,会让画面显得很脏。”
她演示了平行排线、交叉排线、渐变排线等多种方法。林夕这才知道,原来看似简单的排线,也有这么多讲究。她跟着老师的示范,在纸的一角认真练习。一开始,线条总是歪歪扭扭,或者深浅不一。但她不急不躁,一遍遍地重复。
李老师在画室里踱步,不时停下来指点。走到林夕身边时,她看了一会儿,伸手轻轻调整了一下林夕握笔的姿势:“手腕放松,用手指和手臂的力量带动笔尖,不是用手腕硬拗。对,就这样,感觉是不是顺了一点?”
林夕依言调整,果然感觉线条控制起来容易了一些。
练习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排线,李老师开始讲解基本的透视原理。“近大远小,这是最基本的。画一个立方体,就要理解它的消失点在哪里……”她在黑板上画着示意图,讲得深入浅出。
然后,她给每人发了一个木质的小立方体模型,让大家进行写生练习,重点把握透视和基本的明暗。
林夕摆好模型,调整好角度,仔细观察。这一次,有了老师的理论指导和之前的排线练习,她下笔明显更有章法了。先轻轻定出最高点、最低点、最左点、最右点,然后画出大致轮廓,再一步步细化。画到明暗部分时,她回忆起李老师强调的“整体观察”,努力区分出亮面、灰面、暗面和投影,排线也尽量按照老师教的方法,整齐地一层层铺上去。
三个小时的课程,感觉一晃就过去了。当李老师宣布下课时,林夕才感到脖子和手臂有些发酸。她看着自己画板上的那个立方体,虽然还有很多不足,但相比她之前自己瞎琢磨画出来的,已经显得“正规”了许多,至少透视准确了,明暗关系也清晰了。
“感觉怎么样?”收拾画具的时候,旁边一个看起来像高中生的女生主动跟她搭话。女生剪着利落的短发,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挺好的,学到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林夕老实回答。
“我叫孙薇,高二的。”女生自我介绍道,“李老师要求挺严的,不过教得真好。你刚来吧?画得挺有感觉的。”
“谢谢,我叫林夕,初三。”林夕对孙薇的友善报以微笑。能在画室认识新朋友,也是意外的收获。
回家的路上,林夕的心情是雀跃的。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上却感到极大的满足。专业指导的魅力就在于此,它能让你少走很多弯路,更快地触摸到正确的方向。
晚上,她破天荒地没有立刻投入学习,而是把自己扔在床上,放松地躺着。窗外的月光皎洁,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她想起画室的味道,想起李老师精准的点评,想起那个小小的立方体在自己笔下逐渐变得立体……这一切都让她觉得,自己正走在一条充满光亮的、正确的道路上。
至于那个远在英国、名叫乔治·拉塞尔的少年,此刻或许正在某个卡丁车赛道上飞驰,或许正在为学业烦恼,那都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故事了。与她的现实生活,隔着浩瀚的海洋和数年的时光。林夕清楚地知道,唯有脚踏实地地增强自己的实力,才能在未来,当机会降临时,有资格去触碰那些看似遥不可及的星辰。
而现在,她首先要做的,是画好下一个石膏几何体,以及,应付下周即将到来的物理月考。生活就是这样,理想很丰满,但现实的作业和考试,也一样都逃不掉。想到这里,林夕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认命地坐到书桌前,翻开了物理课本。
唉,重生人士,也免不了要跟欧姆定律和焦耳定律死磕啊。这大概就是生活的“公平”之处吧。林夕苦中作乐地想,然后深吸一口气,投入了题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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