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霞自传

　　自传第三章：野性生长——父辈的淘气年代

　　爷爷奶奶在黑土地上扎下了根，我们胡家的第二代——我的爸爸、二叔、老叔和老姑，就像田埂边的野菜，喝风饮露，在辽阔的852农场里，泼泼辣辣地野性生长起来。

　　用奶奶的话说，这几个孩子，“都不是爱学习的料”，但一个个淘气得能“上天”。奶奶后来提起这些往事，脸上总会不自觉地漾开笑容，那笑容里，有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欣慰——看着自己生养的小家伙们虽然闹腾，却也都平安长大了，这本身就是一种成就。

　　他们的童年，是和自然与兄弟姐妹绑在一起的。夏天，奶奶会晾满一院子的干菜、杂鱼、榛蘑和木耳。大自然的馈赠丰盛得不像话，爷爷奶奶去林子里采榛子，都是用大麻袋往回装，满满登登的。这些榛子，就成了孩子们最好的零嘴。爸爸、叔叔和姑姑上学路上，你一把我一兜，一个秋天就能把几麻袋的榛子慢慢吃光。

　　男孩们的精力永远耗不尽。我父亲和二叔年纪相仿，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他俩吵架生气，能干出爸爸烧二叔的鞋子，二叔反手烧爸爸帽子的糊涂事。因为年长几岁，他俩自成一体，不太爱带着最小的老叔和姑姑玩。冬天去林子里捡柴，哥俩用爬犁合作，能拉回一大捆。老叔人小心思多，也想像哥哥一样，屁颠屁颠地跟着去，无奈人小力薄，根本拉不动爬犁，走路也跟不上哥哥们的趟，最后只能气得一个人拖着空爬犁回家，那委屈的小模样，想想都让人又心疼又想笑。

　　他们的淘气，有时甚至到了让人心惊胆战的地步。林子里有一个六十多米高的铁塔，他们哥仨有一次带着年仅3岁的老姑去玩，居然把小姑娘独自扔在下面，自己爬到了塔顶去看风景。爸爸后来笑着回忆，他们在塔顶上正玩得高兴，就听见底下传来小小的、带着哭腔的喊声。低头一看，魂儿差点吓飞——老姑竟然自己颤颤巍巍地快爬到塔尖了！爸爸赶紧问：“你怎么爬上来了？你不害怕呀？”老姑吱吱呀呀地说：“就我自己在下面找不到你们，我来找你们呀！”后来，是爸爸他们把老姑背下来的。现在听来，这简直是一件不敢想象的险事。

　　当然，淘气也难免闯祸。有一次夏天去地里拔草，二叔手一甩，镰刀飞出去，正好砍在老姑的鼻梁上，当时就血流如注。至今，姑姑的鼻子上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疤痕。至于往面瓜里拉屎再盖好让它长，或者老叔打架把人摁倒往嘴里塞鸡屎这类“壮举”，更是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

　　那个年代，没有辅导班，也没有才艺课。学校一放假，孩子们就是成帮结队地野。但老姑在学校里，却没人敢欺负。为什么？因为她有三位“能打架”的哥哥。提起哥哥们，老姑脸上的自豪感，至今都还满满的。

　　四季轮回，一晃眼，奶奶说，这群让她操碎了心的淘气包，就都长大了。孩子一长大，新的烦恼和离别也就来了。爸爸学习不好，早早辍了学。学了几天医，不爱好，便不学了。后来，他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报名参军。

　　关于参军，有一个小细节，让奶奶愧疚了一辈子。爸爸临走前，说想吃口馒头。但不知为何，奶奶那天没让他吃。很多年后提起，奶奶还会心酸落泪，后悔当时没能满足儿子离家前这一个小小的愿望。爸爸参军走后，奶奶想儿子，惦记孩子，终日以泪洗面。那个曾经被她拿着棍子满院子追着打的淘气包，一下子成了她心头最放不下的牵挂。

　　童年的闹剧落幕了，人生的正剧，才刚刚拉开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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