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少年

　　地下室的空气，因为星姨那句平静的宣告而骤然变得沉重。
　　“心念之力……世界的另一面……”林晓风喃喃重复着这两个词，感觉自己的舌尖都在发麻。它们像两把钥匙，咔哒作响，却尚未能完全开启那扇通往未知的门，反而让门后的阴影显得更加深邃莫测。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那细微的刺痛感让他确认自己并非身处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到自己的双手上——就是这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手，在几分钟前，爆发出了那种温暖而强大的金色光芒。
　　“您……您知道我的名字？”他抬起头，看向星姨，问出了一个此刻显得有些笨拙，却至关重要的问题。
　　星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淡然。“林晓风，高一（三）班，学号17，家住枫林苑7栋302。最近一次数学小测68分，历史笔记做得倒是很工整。”她如同查阅档案般随口道来，语气里听不出是褒是贬，“在你踏入这片‘阴影’，或者说，这片‘阴影’主动找上你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了。了解基本情况，是必要的流程。”
　　林晓风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种被人彻底看透的感觉，比面对“虚无之影”时更让他毛骨悚然。他在这个神秘的女人面前，几乎毫无秘密可言。
　　“星姨是‘观测者’兼‘引导员’，”靠在沙发上的苏雨晴轻声解释，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伤口的乌黑似乎被压制住了，声音也恢复了些许力气，“负责监控这座城市，尤其是学校周边的异常‘侵蚀’现象，并引导……像我们这样的人。”
　　“像我们这样的人？”林晓风捕捉到了这个复数词。
　　“就是‘心念之力’的觉醒者，或者说，‘守护者’预备役。”星姨接过话头，她走到那个摆满奇异仪器的工作台前，拿起一个看起来像是青铜罗盘，指针却由光芒构成的装置，慢悠悠地踱步回来。“人类强烈的情感与意志——喜悦、勇气、守护的决心、求知欲，甚至爱与希望，都能在极致的状态下，引动潜藏在灵魂深处的力量，我们称之为‘心念之力’。它是构筑我们现实世界的基石之一，是抵御‘虚无’的屏障。”
　　她将那个光芒罗盘对着林晓风随意晃了晃，罗盘上的光指针立刻剧烈地摇摆起来，指向他，并散发出柔和的金色光晕。
　　“看，反应很强烈。你的‘质’相当纯净，偏向于‘守护’与‘坚定’。”星姨像是确认了什么，将罗盘放下，“而‘虚无之影’，正如其名，是‘虚无’的具象化，由世间弥漫的绝望、恐惧、怨恨等负面情绪汇聚、侵蚀现实而生。它们没有理智，只有吞噬一切生命与光明的本能。我们‘守护者’的职责，就是在它们造成更大危害前，将其净化或驱逐回它们该待的地方。”
　　信息量如同洪水般涌入林晓风的大脑，他需要时间消化。心念之力……虚无之影……守护者……每一个词都颠覆着他十六年来建立的认知体系。
　　“所以……之前那些奇怪的感觉，光线扭曲，声音消失……”他试图将之前的经历与这些概念对应起来。
　　“‘侵蚀’现象加剧时，会对现实规则产生干扰。”苏雨晴解释道，“普通人通常无法察觉，或者会下意识地忽略、遗忘。只有拥有‘资质’的人，才会清晰感受到，并有可能觉醒力量。”
　　“而你，”星姨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晓风身上，带着一丝审视，“属于应激性觉醒。在强烈的‘想要守护’的念头驱动下，本能地爆发了力量。勇气可嘉，但……”她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毫不留情的批评，“控制力为零，输出方式粗糙，能量利用率低下得令人发指。你刚才那一下，消耗的能量足够苏雨晴熟练地施展三次‘光刃斩’，效果却只是个临时性的屏障。如果不是我刚好赶到，等那怪物适应了你的光芒强度，你们俩现在已经是它的点心了。”
　　林晓风的脸瞬间涨红，羞愧与后怕交织。星姨的评价一针见血，他当时确实只是凭着一股蛮劲，什么都不懂。
　　“那我……该怎么控制它？”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这股力量既然已经苏醒，就无法再假装它不存在。他不想下次再遇到危险时，只能无助地等死，或者再次连累他人。
　　星姨似乎就在等他这个问题。她走到房间中央的空地，示意林晓风过去。
　　“首先，感受它。”星姨的声音变得平和而具有引导性，“它不是外来的东西，它就是你的一部分，源于你的情感，你的意志，你的‘心象’。闭上眼睛，回想刚才你推开黑暗，想要保护苏雨晴时的那种感觉。不是恐惧，不是愤怒，而是那份纯粹的‘决心’。”
　　林晓风依言闭上双眼，努力摒除杂念，在脑海中回溯那惊心动魄的一刻。苏雨晴受伤倒地的画面，黑暗洪流压下的绝望，以及那不顾一切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渐渐地，一丝微弱的暖流，开始在他心口汇聚，如同冬眠后苏醒的幼兽，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感觉到了吗？引导它，不要抗拒，也不要强行驱使它。想象它像水流一样，温和地流淌到你的掌心。”
　　那暖流起初有些滞涩，在林晓风的意念引导下，开始缓慢地移动，所过之处带来一种奇异的舒适感。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终于，那暖流抵达了他的右掌。
　　他睁开眼，摊开手掌。
　　一缕比之前微弱得多，却稳定而柔和的金色光晕，如同烛火般，在他掌心静静地摇曳、呼吸。
　　他做到了！这一次，是有意识的引导！
　　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成就感涌上心头，让他几乎要欢呼出来。
　　就在这时，地下室入口的方向，传来一阵沉闷而急促的敲门声——不，那更像是撞击声。嘭！嘭！嘭！显得极不友好，甚至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林晓风吓了一跳，掌心的金光瞬间溃散。他紧张地看向星姨和苏雨晴。
　　苏雨晴已经挣扎着坐直了身体，眼神锐利地望向门口，手下意识地摸向身边——那里原本放着她的光剑，但光剑在她被扶进来时就已经消散了。
　　星姨却只是微微蹙了蹙眉，脸上露出一丝“果然来了”的无奈表情。她走到门边，并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通过门上一个不起眼的猫眼向外看了看。
　　“谁？”她平静地问道。
　　门外传来一个粗声粗气、充满不耐烦的年轻男声：“开门！□□的！”这借口拙劣得让人无语。
　　星姨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还是伸手打开了门锁。
　　门刚被拉开一条缝，一个高大的身影就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那是一个身材壮硕得像头小牛犊的男生，穿着和林晓风同款的校服，但肌肉将衣服撑得鼓鼓囊囊。他留着板寸头，眉毛粗黑，眼神里带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骜，正是体育生——雷猛。
　　雷猛一进来，目光就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整个地下室，先是掠过脸色苍白的苏雨晴，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立刻锁定在了看起来最“可疑”的林晓风身上。
　　“喂！就是你吧！”雷猛大步流星地走到林晓风面前，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气势汹汹地指着他的鼻子，“我刚才在外面就看见你小子鬼鬼祟祟地跟着苏雨晴和星姨往这边走！说！你是不是在骚扰她们？我早就注意到你小子不对劲了！”
　　林晓风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和逼人的气势弄得懵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我……我没有！”
　　“没有？”雷猛嗓门更大，“那你们三个躲在这鬼地方干什么？苏同学还受伤了！是不是你干的？”他撸起并不存在的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架势。
　　“雷猛！”苏雨晴忍不住出声，语气带着斥责，“你胡闹什么！不是他！”
　　“苏同学，你别怕！有我在，他不敢怎么样！”雷猛显然会错了意，以为苏雨晴是在害怕，保护欲更是爆棚。他一把揪住林晓风的衣领，“小子，我警告你，离苏同学远点！不然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在他揪住林晓风衣领的瞬间，或许是因为情绪激动，或许是因为被误解的委屈和愤怒，林晓风体内那尚未完全平息的“心念之力”再次被引动，一丝微弱的金光不受控制地从他被揪住的衣领处逸散出来，虽然一闪而逝，却真实地映入了雷猛的眼帘。
　　雷猛猛地松开了手，像是被烫到一样，惊疑不定地瞪着林晓风：“你……你刚才那是什么？LED灯？”
　　就在这剑拔弩张、误会尚未解除的当口，星姨工作台上，一个原本安静的水晶球，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了刺耳的、如同指甲刮擦玻璃的尖锐鸣响！水晶球内部，一团浑浊的黑雾快速旋转，中心亮起一个不断闪烁的红色光点，位置似乎就在学校后街不远处的某条小巷。
　　星姨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之前的慵懒和随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凝重。
　　“没时间给你们解释和吵架了。”她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扫过惊愕的雷猛，又看向一脸茫然的林晓风和神情紧绷的苏雨晴。
　　“新的‘侵蚀点’出现了，能量反应很不稳定。而且……”她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有‘暗影教团’那些苍蝇活动的痕迹。”
　　她看向林晓风和雷猛。
　　“菜鸟们，理论课提前结束。现在，是实践考核时间——希望你们刚才的‘精力’，还没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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