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啊赛博

　　以后啊……

　　犯罪率每个月都在增加，秩序一点点被消费。后来，政府很快破产。没人想过一直被监视的生活，不消费，不少大企业也破产了。赛博时代结束了。

　　它不是突然结束的。

　　象征性的霓虹招牌一块块黯淡下去，夜晚的城市逐渐变得安静，空气污染指数一天天下降……很难说哪一天它正式结束，对我而言，是看到路上的无障碍设施再次出现的那一天。

　　人们很快自发建立起新的秩序，这是人类的本能，一点都不难。

　　对于如何称呼新的时代，大家众说纷纭。不少人决定以与赛博朋克对应的太阳朋克来表示，但也有不少人持反对意见：社会贫富差距依然很大，只是相比赛博要好得多而已，这怎么能叫太阳朋克呢？

　　我倒觉得真正的太阳朋克其实是反乌托邦的。

　　我同时也觉得，正如人的心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出租屋当然也是——一样，只要一个人像在阳光下那样活着，同时也觉得自己活在阳光下，不论这个人在哪个时代，她都属于太阳朋克。

　　不管如何，我很庆幸，历史在垃圾时间中一点点往前时，我和她一起度过的时光一点也不垃圾。

　　“真的，我那个时候悲观得要命，我觉得一切都要完了，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好起来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能保持乐观的。”我面对橙红色的夕阳，和她说。

　　我们依然在租房，但我们换了个大的。天知道为什么这个城市房价那么贵，房价便宜的城市无障碍设施又跟不上，没办法。

　　这个房子朝东朝西朝南的窗户都有，还有大阳台。除了曾经的葱和韭菜外，我们在阳台上种了很多植物，能吃的、不能吃的、会开花的、不会开花的、吃虫子的、招虫子的……整个阳台都洋溢着生命的气息。有一说一，这点倒是挺太阳朋克风格的。

　　一只蝴蝶飞过来，停在她手上。她顿时停止了轻轻摇晃的身体，一动不动，生怕蝴蝶飞走。

　　她到底怎样保持乐观呢？我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我也不止一次问过她。我以为她会像之前一样，用无言的微笑回答我，但令我诧异的是，这一次她说话了。

　　她面朝蝴蝶的方向，就像在观察那小小的生命一样，“那我能怎么办呢？无障碍设施的建立、拆除、建立，都不是我能决定的，除了你，没有人问过我想法。”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似乎有些懊恼。抿了抿嘴，她继续说：“有很多事是我们决定不了的，很多事是没有原因、没有逻辑，就那么发生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我突然很后悔问她这个问题。在她第一次没有回答后，我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再问呢？

　　她当然会乐观了，她只能乐观。后面的话，她不说，我也知道。

　　我特别想抱住她。我突然觉得这个小蝴蝶很碍事，真是讨厌死了。

　　她却好像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抖动手腕，把蝴蝶吓走，然后对我张开了手臂。

　　我抱住她。

　　“没关系的啦。”她说。

　　她在安慰我。我才是那个需要拥抱的人。

　　我不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

　　她的背后，墙上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太阳完全落下去，但夜幕并没有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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