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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证蚀骨粉
子时,风灯摇晃,雨后的湿气爬满窗棂。弟子舍沉入寂静,偶尔传来杂役巡夜的脚步声,像水面上一粒粒碎石子,溅起又归于无痕。
姜执盘膝坐在榻上,面前摆着两只羊脂玉瓶——正是已掉包的“祛风丹”和“养骨丹”。火漆封口完整,丹瓶的花纹在烛光下显得温润无害。她盯着那暗红的封口,鼻尖仿佛又嗅到前世血泊里混着甜腥的味道。
“逆潮三息,”她低声念诀,左手并指如剑,一缕灰白灵力自腕间逆潮纹流出,像一条细小的时间之蛇,缠绕在丹瓶外壁。灰光闪灭,空气里泛起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画面倒退——
一息前,那只丹瓶还是完好无损的,瓶身的火漆也没有被开启过的痕迹。
仅仅过了两息的时间,情况就发生了变化。瓶口处的火漆像是被一股强大的金色力量熔断了一般,断裂开来,一缕淡淡的金色粉末从火漆的裂缝中飘洒而进,宛如雪花般轻盈地飘落在丹药的表面。这缕金粉仿佛有着某种魔力,一旦接触到丹药,便迅速地渗入其中,仿佛与丹药融为一体。
一刹那,在这三息的时间里,金粉尚未完全落下,瓶口仍然保持着洁净,没有任何被污染的迹象。但是,就在这些瞬间,那所谓的“蚀骨粉”已经悄无声息地被掺入了丹药之中。
灰光如烟雾般逐渐消散,姜执的手掌心微微一动,一只空置的小玻璃瓶和一个精致的木盒如同变戏法一般出现在她的手中。她的手指轻轻一弹,只听“啪”的一声,丹瓶上的火漆应声而落,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削去。
随着火漆的脱落,丹瓶内的丹药开始微微震颤起来,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影响。那丹药在逆潮残力的裹挟下,像是被唤醒的生命一般,表面渗出了极淡的金色粉末,这些粉末如同晨光照在尘埃上一般,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姜执小心翼翼地将这些金色粉末收集起来,尽管只有米粒大小,但这已经足够作为证据了。
装瓶、木盒封口,贴上指甲盖大小的标签——“证①:蚀骨粉,赐丹内取”。
做完这一切后,她如释重负般地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但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湿透,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
这是姜执第一次将能力发挥在物品身上,原来逆潮血并非可以随意施展,尽管每次只能回溯三息,但对“死物”的消耗巨大无比,不知道这一次,付出了什么使用代价。
此时,骨封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就像是有人在她的脊背上轻轻地划了一刀,虽然疼痛并不剧烈,但却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她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鬓,往昏暗的镜子一瞧,定睛一看,果然,只见一缕新出的白发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银灰色的冷光,显得格外刺眼。
“值得。”
她低声道,把木盒放进枕下暗格。
翌日清晨,风灯尚未撤下,雨雾缭绕。姜执披着外袍,坐在案前,把昨夜已开启的假“祛风丹”置于案桌最前方,又顺手拿起谢无咎留下的暗色木牌。桂花小雕在指尖摩挲,木屑淡淡,她忽然抽出发间细簪,在木牌背面刻下一字——“壹”。
字迹浅淡,却端正挺拔,像极小的匕首,悄悄扎进某种看不见的契约里。
刚刻完,门外传来林豆的拍门声:
“阿执,执事来收空药瓶啦!”
姜执应了一声,将木牌系回腰间,顺手把两只羊脂玉瓶摆回案面——一瓶显然已被开启、另一瓶火漆封口完好,外观毫无破绽。她推开窗,薄雾透进来,带着雨后泥土与桂花的清甜。
执事弟子进门,目光首先落在那两只玉瓶上,见“养骨丹”瓶口火漆完好,瓶中置物;“祛风丹”火漆破损,显然已服用,便满意地点头:
“姜师妹果然守规矩,‘祛风丹’瓶我带走了,你好生休养,记得早日服用‘养骨丹’,勿要浪费掌门一片苦心。”
无人发现,姜执并未服丹,“祛风丹”正置于那剩下的羊脂玉瓶中;而真正的“养骨丹”已藏在姜执枕下,与桂花糖纸并排放置,像两枚并肩的棋子,静静等待属于它们的棋盘。
林豆凑过来,小声嘀咕:“那丹……你真吃了?感觉怎样?”
姜执弯了弯眼睛,把一粒提前捏碎的“祛风丹”粉末摊在掌心,吹散于风里,声音轻得只能两人听见:“吃了,苦得很。”
林豆咂舌,又想起什么,从袖里摸出半包桂花糕:“喏,压苦味。”
姜执接过,却看向廊外雨雾——那里,一个灰布少年正提着水桶经过,铜铃在腰间轻晃,却没有发出声响。他似有所感,侧头向她看了一眼,唇角微不可见地扬起,像对一场无声约定的回应。
姜执指尖摩挲着腰间木牌,心底泛起极轻的涟漪——
“谢了,欠你一次。”
这一笔债,她记下了,也必将连本带利,还给那个为她撕开时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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