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敌

　　凌蚀向东疾驰七日，终于寻到一处位于雪山背阴面的天然冰洞。他在洞口布下禁制，盘膝坐下，取出了寒玉盒。

　　玄冰莲的精纯药力一丝丝炼化，融入丹田金丹。冰蓝色的金丹愈发凝实圆润，表面甚至浮现出类似冰晶天然纹路的细微道韵。金丹初期的境界彻底稳固，灵力比之前更加精纯浑厚。

　　当他再次睁眼时，深灰色的眼瞳中冰芒一闪而逝，周身气息愈发内敛深沉。

　　他需要继续前行，寻找下一个能助他提升的机缘。北境虽大，但适合金丹期的宝物已不多见。或许该考虑前往资源更丰富的中域了。

　　凌蚀化作遁光低空飞行，神识如网向四周蔓延，搜寻灵物波动的同时，规避着不必要的麻烦。

　　飞行半日，下方逐渐出现稀疏植被，意味着他已接近北境边缘。前方出现了一个规模不大的修士聚集点，几座粗糙石屋散落在山谷避风处。这种地方通常是散修临时落脚、交换信息之所。

　　凌蚀本欲直接掠过，但神识扫过时，几个关键词飘入耳中。

　　“……青玄令……听说已经现世了……”
　　“消息可靠吗？不是说只是传言？”
　　“千真万确！黑风戈壁那事儿……”

　　凌蚀遁光微顿，悬停高空。

　　下方议论声继续传来，夹杂着贪婪与紧张：
　　“……听说那‘冰心客’弹指间碎了烈阳宗长老的本命飞剑，却对青玄令不屑一顾！”
　　“视元婴机缘如粪土……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有人叫他‘黑风煞星’，也有人说‘冰心客’更贴切……”
　　“听说他黑发里掺着银丝，功法极寒，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高空中，凌蚀面无表情地听着。黑风煞星？冰心客？这些虚名让他厌烦。他只想安静修道。

　　他不再停留，遁光加速，准备彻底离开北境这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即将飞离聚集点上空时，另一段对话飘入耳中：

　　“……说起来，前几天有人在冰原深处看到幽冥海的人了，好像还是个大人物。”
　　“幽冥海？那群阴魂不散的家伙怎么也跑来北境了？”
　　“不像冲着青玄令。有人看见那位……往坠龙涧方向去了。”
　　“坠龙涧？那鬼地方鸟不拉屎，除了阴属性毒草，屁都没有……”

　　坠龙涧？

　　凌蚀的目光下意识转向北方某处。那是北境有名的绝地，传闻有上古妖龙陨落于此，怨气化瘴，灵气紊乱，连金丹修士都不愿轻易踏足。

　　墨渊去了那里？

　　幽冥海功法虽阴邪，但坠龙涧的怨气毒瘴对他们也非补品，反而可能引动功法反噬。以墨渊的精明，不可能做无谓的冒险。

　　除非……那里有他必须去的理由。

　　凌蚀的眉头微微蹙起。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分析墨渊的行为动机。

　　这毫无意义。

　　他强行将那个蓝袍身影从脑海中驱散，遁光划破长空，朝着与坠龙涧相反的南方疾驰而去。

　　速度越来越快，仿佛要挣脱某种无形的牵引。

　　可是，有些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坠龙涧的毒瘴悄无声息弥漫。墨渊那玩世不恭的笑脸，莫名收手的短刃，毫无逻辑的行事风格，还有如今突兀前往绝地的举动……这一切碎片，组合成一个难以理解的谜题。

　　而凌蚀的道心，追求的是绝对的明晰与掌控。任何“未知”和“难以理解”的存在，本质上都是潜在的威胁，或者说……是需要被“解析”的对象。

　　他飞遁了整整一天，直到夜幕降临，才在一座荒山顶落下。

　　四周万籁俱寂，只有风声呜咽。

　　他盘膝坐下，试图继续打磨金丹，却发现自己难得地有些难以静心。

　　脑海中，关于青玄令的纷扰已然淡去，但关于那个“笨蛋”的疑问，却顽固地盘旋不去。

　　“无聊。”

　　他对着清冷的月光漠然自语，仿佛这样就能斩断那丝不该存在的思绪。

　　远在数千里外的坠龙涧边缘，毒瘴翻涌。

　　一道幽蓝遁光悄然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遁光中的墨渊回头望了一眼南方天际，灰蓝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感觉到了吗，凌蚀……”

　　“真正能让你‘绝对碾压’的东西，可不是靠闭关苦修就能得来的。”

　　“我在坠龙涧等你。”

　　他的身影彻底没入毒瘴，只留下这句低语在风中消散。

　　北境的暗流，正朝着某个意想不到的方向汇聚。

　　而荒山顶上的凌蚀，在闭目调息了整整三个时辰后，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深灰色的眼瞳中，冰芒凛冽。

　　他做出了决定。

　　遁光再起，这一次的方向——

　　直指北方。

　　直指坠龙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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