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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陪伴
自那次夜间的崩溃与依赖之后,某种看不见的壁垒似乎真的消融了。日子依旧在那间狭小的出租屋里流淌,但空气悄然发生了变化。
顾戾依旧沉默,但不再是那种带着尖刺的、拒人干里的沉默。
他的眼神依旧常常阴郁,但落在沈析身上时,那层冰封的寒意会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解读的专注。他不再抗拒沈析的靠近和照料,甚至会流露出极其细微的、 几乎是本能的配合。
沈析给他换药时,他会稍稍抬起手臂或侧过身,方便沈析操作。沈析递过来的食物和水,他会沉默地接过去,安静地吃完,虽然速度依旧很快,却少了之前那种狼吞虎咽的掠夺感,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接受。
沈析开始教他一些东西。如何使用热水器,如何调节那个老旧的、总是发出嗡声的暖气片,如何去最近的面包店买法棍。
顾戾学得很快,但他从不独自出门,活动的范围仅限于这间公寓。他的世界仿佛缩小到了这方寸之地,而他沈析,就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存在。
沈析在地板上铺床睡觉时,能感觉到来自床铺方向的视线。
不再是那种令人不安的、空洞的凝视,而是一种...确认般的注视。仿佛只有确认沈析还在,他才能安心闭上眼。
有一次,沈析感冒了,咳嗽得厉害,怕传染给伤未痊愈的顾戾,便戴着口罩,熬了姜汤自己喝,动作也比平日迟缓了些。那天晚上,他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感觉身上微微一沉。
他艰难地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到原本盖在顾戾身上的那条薄毯,不知何时被分了一半,搭在了他的身上。
而顾戾背对着他,似乎睡得很沉,仿佛只是无意识的举动。
沈析握着那带着另一个人体温的毯角,愣了好一会儿。心底某个角落,像是被极细微的暖流熨帖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毯子裹紧了些,重新闭上眼。那一晚,他睡得格外安稳。
冬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巴黎下了一场小雪。雪花稀疏地落在窗台上,很快融化。沈析坐在窗边的小桌前整理一些资料,顾就坐在床沿,看着窗外。
室内很安静,只有沈析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暖气片规律的嗡嗡声。
沈析偶尔抬头,会看到顾戾映在玻璃上的侧影。伤势好转后,他的轮廓越发清晰利落,鼻梁高挺,下颌线紧绷,只是脸色
依旧过于苍白,带着久未见阳光的脆弱感。那双眼睛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眼神有些空茫,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析忽然生出一点念头,他放下笔,轻声问:“要下去看看吗?雪不大,就在楼下站一会儿。”
顾戾闻声转过头来看他,眼神里的空茫迅速褪去,聚焦在沈析脸上。他看了他几秒,然后,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这是第一次,他对外界的事物表现出一点积极的回应。
沈析给他裹上自己的厚围巾和帽子——他没有什么衣服能给顾戾,对方比他高大不少——然后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楼下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细小的雪粒在昏黄的路灯下飞舞。
顾戾站在屋檐下,仰起头,任由冰凉的雪粒落在他的脸上,睫毛上。他伸出手,接住几片雪花,看着它们迅速在掌心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沈析站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看着他的背影。那一刻的顾戾,身上那种惯有的阴郁和紧绷似乎消散了些,显出一种罕见的、近乎宁静的姿态。
但只是一瞬。
很快,他放下手,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沈析身上,仿佛外界的一切吸引力,最终都比不上确认眼前这个人的存在。
“冷吗?冷,我们就回去吧。”沈析问。
顾戾没说话,又点了点头。
回到温暖的室内,沈析倒了两杯热水。递一杯给顾戾时,他们的手指有瞬间的触碰。顾戾的手指很冰,碰到沈析温热的皮肤时,两人都微微顿了一下。
沈析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见顾戾已经接过了杯子,低头看着杯口氤氲的热气,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一种微妙而暖昧的气氛,在空气中悄然弥漫开来。
沈析隐约觉得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但他将其归因于伤患逐渐康复带来的依赖和信任。
他享受着这种被需要、被信任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意义。
可他并未深究那依赖背后,是否藏着另一种更为炽烈、更具占有欲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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