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不及美人面

作者:谁倚西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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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4 花厅宴


      赵榄即将归来的消息如春风般传遍澄园,整个府邸顿时忙碌起来。仆役们洒扫庭院,修剪花木,厨房更是日夜赶制佳肴美馔,准备迎接主人。
      唯有漱玉轩内,依旧保持着几分宁静。
      徐宜嫤照常教两个女孩读书写字,做针线女红,仿佛外界的热闹与她们无关。
      只是细心如周嬷嬷,能看出徐宜嫤眉间偶尔掠过的一丝忧色。

      “娘子是在担心侯爷回来后的安排?”周嬷嬷趁着两个女娘午睡,低声问道。
      徐宜嫤正在绣一株兰花,闻言针尖微微一滞,轻声道:“担心又如何?终究不是我能做主的。”
      周嬷嬷叹息:“老奴看侯爷对娘子倒是上心,那日临走时还特地嘱咐好生照顾。再说大小姐这般依恋娘子,侯爷看在眼里,总会多几分情面。”
      徐宜嫤苦笑不语。她与赵榄之间,何来情面可言?至于赵青燕的依恋,或许能保她一时平安,却难保长久。

      三日后,赵榄大军如期返程,凯旋的队伍浩浩荡荡,旌旗招展,鼓乐喧天。百姓夹道欢迎,欢呼声震耳欲聋。

      徐宜嫤没有去前院迎接,只带着两个女孩待在漱玉轩内。赵青燕坐立不安,时不时跑到院门口张望,小脸上又是期待又是紧张。
      “父亲会先来看我们吗?”她第十次问这个问题。
      徐宜嫤柔声安慰:“侯爷刚回来,必定有许多军务要处理。婠婠耐心等等,晚些时候一定能见到父亲。”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也忐忑,赵榄会如何对待她?是直接召她侍寝,还是……

      日头偏西时,前院传来消息:侯爷在正厅设宴犒赏将士,请夫人自行用膳。
      赵青燕明显失望,小嘴撅得老高:“父亲又不来看我们……”
      徐宜嫤心中反倒松了口气,柔声道:“侯爷军务繁忙,婠婠要体谅。来,咱们自己吃饭,然后给侯爷送些醒酒汤去可好?”
      赵青燕这才转忧为喜,连连点头。

      宴至深夜方散。徐宜嫤哄睡两个女孩,亲自端着醒酒汤前往赵榄居住的主院。
      院内灯火通明,侍卫见是她,并未阻拦。徐宜嫤步入正厅,却见赵榄独自坐在案前,对着地图沉思。他卸了盔甲,只着深色常服,面带倦容,眼神却依旧锐利。
      “妾身见过侯爷。”徐宜嫤屈膝行礼,“备了醒酒汤,侯爷用些吧。”
      赵榄抬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淡淡道:“放下吧。”
      徐宜嫤将汤碗放在案上,垂首侍立一旁。赵榄却不说话,只继续研究地图,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厅内烛火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和檀香味。徐宜嫤心中忐忑,不知该走该留。
      良久,赵榄忽然开口:“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徐宜嫤微微一怔:“侯爷言重了,妾身不敢当。”
      赵榄抬眼看向她:“章衍都告诉我了。你将婠婠照顾得很好。”他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那孩子...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徐宜嫤轻声道:“燕姐儿聪慧可人,妾身也很喜欢她。”

      “她让你叫她婠婠?”赵榄忽然问。

      徐宜嫤心中一惊,不知是否犯了忌讳:“是……是燕姐儿抬爱……”
      赵榄却笑了笑:“是好事,那孩子肯让你这样叫,是真心喜欢你。”他端起醒酒汤喝了一口,眉头微皱,“太甜了。”
      徐宜嫤忙道:“妾身下次少放些糖...”
      “不必。”赵榄放下碗,“甜些也好。”他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去吧,早些休息。”
      徐宜嫤如蒙大赦,行礼退下。走到门口时,却听赵榄又道:“明日带婠婠和月奴来用晚膳。”
      “是。”徐宜嫤轻声应下,快步离去。
      回到漱玉轩,她心绪难平。赵榄的态度比她预想的要和缓许多,没有强迫,没有威慑,甚至还有几分……认可?
      这反而让她更加不安。

      次日傍晚,徐宜嫤精心为两个女孩梳妆打扮,玉昭穿了身粉嫩襦裙,像个年画娃娃般可爱,赵青燕则挑了件鹅黄色衣裙,衬得小脸越发白皙。
      玉昭在铜镜前转来转去,欣喜不已。
      “父亲会喜欢吗?”赵青燕不安地整理着衣襟。
      徐宜嫤为她簪上一朵暖色珠花,柔声道:“婠婠怎样都好看,侯爷一定会喜欢的。”

      来到擎苍院,宴席已经备好。赵榄换了身墨色常服,坐在主位,见她们进来,目光在赵青燕身上停留片刻,微微点头:“坐吧。”
      席间气氛有些沉闷,赵榄本就话少,赵青燕内敛,徐宜嫤更是谨言慎行。唯有玉昭年纪最小,不懂看气氛,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赵伯伯,阿娘给我们做了新衣裳!好看吗?”
      “赵伯伯,你的剑好大呀!”
      “赵伯伯,月奴会背诗了!燕姐姐教的!”

      赵榄难得有耐心,一一回应。当玉昭说到“燕姐姐”时,他目光转向赵青燕:“听说你近来读书很有长进?”
      赵青燕小脸微红,小声应道:“是徐姨教得好...”
      “背来听听。”赵榄道。
      赵青燕犹豫片刻,轻声背诵起《诗经》中的篇章,女孩声音清脆,抑扬顿挫,言语流畅,显然下了苦功。
      赵榄听完,眼中闪过一抹赞许,却只淡淡道:“尚可。”

      徐宜嫤看出他眼中的满意,柔声道:“婠婠天资聪颖,过目不忘,若是好生栽培,将来必成大器。”
      赵榄看她一眼:“你觉得该如何?”
      徐宜嫤谨慎道:“妾身浅见,婠婠这个年纪,正是读书明理的时候,若得良师教导,文武兼修,将来无论出嫁与否,都能自立于世。”
      赵榄沉吟片刻,忽然对赵青燕道:“从明日起,你每日上午来我这里,我亲自教你骑射武艺。”
      赵青燕惊喜地睁大眼睛:“真的吗?父亲亲自教?”

      赵榄点头,又对徐宜嫤道:“下午的文课,还是由你负责。”
      徐宜嫤心中微震,垂首应下:“妾身遵命。”
      这顿晚膳过后,赵榄虽然依旧军务繁忙,但每日上午总会抽时间教导赵青燕骑射。父女二人关系明显亲近许多,赵青燕脸上笑容也越发灿烂。
      徐宜嫤则负责文课,不仅教两个女孩读书写字,还教她们琴棋书画,女红厨艺。主院和漱玉轩之间,渐渐多了往来。

      这日午后,赵榄忽然来到漱玉轩。他难得穿了一身浅色常服,负手站在廊下,看徐宜嫤教两个女娘抚琴。
      玉昭年纪小,手还使不了多大劲,只能胡乱拨弄琴弦,赵青燕已经能弹出简单曲调。
      “这里指法不对。”赵榄忽然开口,走上前亲自示范。他大手覆盖在赵青燕的小手上,引导她拨动琴弦。
      徐宜嫤惊讶地发现,赵榄的琴艺竟相当精湛,完全不似一个武夫。
      一曲终了,赵青燕兴奋得小脸通红:“父亲好厉害!”

      赵榄淡淡道:“年轻时学过一些。”他目光转向徐宜嫤,“你教得很好。”
      徐宜嫤垂首:“侯爷过奖了。”
      赵榄却不走,反而在琴桌前坐下,信手弹奏起来。曲调苍凉豪迈,正是《广陵散》。琴声激越,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又似英雄末路的悲怆。
      两个女孩听得入神,徐宜嫤也暗自惊叹。这男人粗犷的外表下,竟藏着如此细腻的心性和才华。

      琴声渐歇,余音绕梁。赵榄抬头,见徐宜嫤眼中惊叹,唇角微微上扬:“怎么?以为我只会打仗杀人?”
      徐宜嫤忙道:“妾身不敢...”
      赵榄却不再追问,转而道:“三日后我要宴请几位重要客人,你准备一下,届时出席作陪。”
      徐宜嫤心中一紧:“侯爷,妾身身份尴尬,恐怕……”
      “无妨。”赵榄打断她,“你是我的人,自然该出席。”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徐宜嫤只得应下:“妾身遵命。”

      赵榄又坐了片刻,方才离去。他走后,赵青燕拉着徐宜嫤的手小声说:“徐姨,父亲很少在人前弹琴的……他真的很喜欢你。”
      徐宜嫤心中纷乱,却不愿让孩子发觉,勉强扯出笑容:“婠婠别胡说。”

      是夜,徐宜嫤又一次失眠,赵榄的态度越发暧昧难明,她不知该喜该忧。若是他强行占有,她尚可告诉自己是被迫无奈,可他这般若即若离,反倒让她心慌意乱。
      更让她担忧的是三日后那场宴会。届时她要如何自处?以什么身份面对那些宾客?
      窗外月光如水,徐宜嫤轻抚枕下玉钗,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冷静。
      无论前路如何,为了玉昭,她必须坚强面对。

      三日后,宴席如期举行。
      徐宜嫤在赵榄之前送来的服饰里挑了件黛青云锦团花齐胸襦裙,细致打扮过后,在发间又簪了支白玉镂花步摇,淡雅而不失礼数。
      收拾过后,她看到玉昭已经在小榻上睡着了,今晚的宴席无需玉昭露面,徐宜嫤慢慢走过去将她抱起,轻柔放至床上,又替她盖好被子,摸了摸头,才放心离去。

      她步入花厅时,引来席间众多目光。
      宾客们显然都知道她的身份,目光中有好奇,有审视,也有不屑。徐宜嫤垂眸,保持得体微笑,心中却如擂鼓。
      赵榄坐在主位,见她进来,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坐吧。”
      徐宜嫤在他下首坐下,席间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徐宜嫤却食不知味。

      酒过三巡,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将领忽然道:“侯爷好福气啊!战场上所向披靡,闺中还有如此美人相伴!不知何时请我们喝喜酒啊?”
      席间顿时一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徐宜嫤身上。她脸颊发烫,垂首不语。
      赵榄把玩着酒杯,淡淡道:“李将军喝多了。”
      那将领却不知趣,继续道:“侯爷何必谦虚?如此美人,收房也是应当的!难不成还要学那些酸儒,讲究什么三媒六聘?”
      徐宜嫤手指微微颤抖,几乎握不住筷子。

      就在这时,左侧的赵青燕忽然站起身,小脸绷得紧紧的:“李将军慎言!徐姨是父亲的客人,不是你可以随意取笑的!”
      稚嫩的童音在厅中格外清晰,所有人都愣住了。那李将军酒醒了一半,讪讪道:“大小姐息怒,是末将失言了...”
      赵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随即板起脸:“婠婠,不可无礼。”
      赵青燕不服气地抿着嘴,却还是坐下了,小手在桌下紧紧握住徐宜嫤的手,仿佛要给她力量。
      徐宜嫤心中暖流涌动,反握住她的手。

      宴席继续,再无人敢拿徐宜嫤说笑。散席后,徐宜嫤带着赵青燕回漱玉轩,走到半路,忽见赵榄站在月洞门下,似是特意等候。
      “今日之事,不必放在心上。”他淡淡道,“以后不会有人再敢轻慢你。”
      徐宜嫤轻声道:“多谢侯爷维护。”
      赵榄目光落在赵青燕身上,语气难得温和:“婠婠今日很勇敢。”
      赵青燕小脸微红,小声道:“我不能让他们欺负徐姨……”
      赵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好孩子。”他看向徐宜嫤,“去吧,早些休息。”

      回到漱玉轩,徐宜嫤为赵青燕梳洗更衣,女孩躺在床上,小声问:“徐姨,今日我是不是太凶了?”
      徐宜嫤为她掖好被角,柔声道:“婠婠今日很勇敢,保护了徐姨呢。”
      赵青燕眼中闪着光:“以后我会一直保护徐姨的!等父亲娶了徐姨,就没人敢说闲话了!”
      徐宜嫤心中一震,勉强微笑:“婠婠快睡吧。”
      看着女孩熟睡的容颜,不禁想起赵青燕天真的话语,却道出了她最深的恐惧与……期待?

      她走到院中,望着盛放的芙蓉花,月华如练,花香馥郁,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赵榄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院外,负手立在花前,月光将他高大的身影拉得很长,平添几分寂寥。
      他似乎察觉到徐宜嫤的目光,抬头望来,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徐宜嫤心中一紧,却见赵榄微微颔首,转身离去,仿佛只是偶然经过。
      夜风拂过,徐宜嫤轻轻叹息,回房关上了窗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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