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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恨
此刻，裴泠凝望着这个冷漠的晁然，怎么能不恨呢？
怎么有人能在精密规划着离开的同时，还能如此温柔的为你规划一场梦想中的旅行？
这简直成了一种最残忍的刑罚，它让裴泠在后来的岁月里，每一次回忆都像是在进行一场艰难的考古发掘。
她试图从那场看似完美的罗马之行前奏里，挖掘出一点点晁然早已变心的蛛丝马迹，却仍然一无所获。
晁然把一切都做得太好，太周全，让那场分手显得毫无征兆，周全到让裴泠连指责她都找不到立柱点，只能把所有疑问和痛苦都归结于自身。
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是不是她太粘人让晁然讨厌，厌烦了？
这种自我怀疑，比单纯的怨恨，更折磨人。
最终，她只能带着一身伤痕与一个无解的谜题，灰溜溜地回到华盛顿，完成了暂停的学业，也签约了当年舍不得离开晁然，而拒绝三次的最顶尖的时尚公司。
就那之后模特行业迅速燃起了一名新星，并在四年的时间里，“裴泠”这个名字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时尚界。
她没有办法了，患上了严重的睡眠障碍，她只能用过度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可有时候即便很累了，全身上下都是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她也是睡不着的，深怕一睡着就会失去些什么。
晁然怎么还来质问她？
晁然怎么这么狠心？
晁然怎么不要她？
难道那些年她们衣不蔽体的躺在同一张床上，那份爱没有做进晁然心上吗？
一句句的质问在她脑海里闪过，可她一句也没问出口，她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她仰了仰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可眼泪是往下坠的，最终她不得已猛地蹲下身，低着头不想让晁然看见她的哭的模样。
“为什么......”她哽咽的语句都破碎，彻底说不出话了。
没有声音后，只有滚烫的泪珠砸在她紧握成拳的手上，砸在酒店的羊毛地毯上。
在晁然面前她好像永远长不大，永远忍不住眼泪。
朦胧的余光中，她看见晁然起身了，正朝着她缓缓走来，直到阴影笼罩在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愈发浓郁。
眼下晁然给她递来两张纸。
裴泠僵着没动，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小声骂着：“我讨厌你。”
“我恨你。”
我恨你，晁然。
晁然也没有收回手，就那么举着，耐心地等待着裴泠接她递来的纸。
“我知道。”
她最知道裴泠是哪种小孩了。
只有她知道，人前风光无限好的国际超模裴泠，会像只被雨淋透的小猫，毫无形象地窝在她怀里，因为想家、因为工作压力、因为肚子饿不能吃、甚至只是因为一部比较悲伤的电影，就窝在她的怀里哭泣，需要她一遍遍轻抚后背，轻柔的擦去眼泪，才能慢慢平静下来。
此刻，她仿佛也意识到，无论裴泠经历了什么，无论她有没有和裴泠分开过，裴泠好像一直都是她知道的那个裴泠。
可是她没有办法……
时间有一次被拉长。
几秒钟后，裴泠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晁然重重地咬了一下唇内侧。
她没有把纸巾直接塞进裴泠手里，微微俯身，手指捏着纸巾，亲自拭上了裴泠哭得湿漉漉且发红的脸颊。
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肌肤，那一瞬间的触感，是一种熟悉的，能让裴泠心脏骤停的温柔。
裴泠猛地一顿，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晁然。
晁然垂眸，回避了她的目光 ，手上的动作没停，从泛红的眼尾到湿漉漉的脸颊，一点点吸走那些咸涩的液体。
“不哭了......”她下意识就要脱口宝贝，就那一瞬间的慌乱，被她不找痕迹地处理了，改口道，“妆要花了。”
其实没花。
“我很丑吗？”
裴泠这样问她，吸了吸鼻子，想把眼泪收回去，但好像无济于事。
“你嫌弃我了，才不要我的是不是？”
她更委屈了。
她想像以前一样埋进晁然的胸口，被抱在温暖的怀抱里，体温交换着体温，温柔又致命的安抚。
这个念头如此的强烈。
“不是。”晁然回答她。
“那你是来看别人的？”她像抓到了某个突破口一样，迫不及待地又追问。
“不是。”
不是来看别人的，那就是来看裴泠的。
裴泠哭得更凶了，但这次她没有避开晁然，而是顺应着某种深入骨髓的本能，脸直接埋进了晁然的胸口，双手环在晁然的腰上。
晁然没有推开她，也没有主动回抱她。
身体在短暂的僵硬了一瞬，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晰的错愕，没料到裴泠回这样直接不管不顾地打破这份平衡。
她垂眸，看着那颗埋在自己胸口毛茸茸的脑袋，感受到胸前迅速扩散开的湿意。
“晁然，我们说好的永远在一起...”裴泠哽咽得语序混乱，“你怎么不要我了？”
她不再压抑了，哭声环绕着整个房间，也回荡在晁然耳边。
“晁然，你怎么不要我了......”
一遍遍的质问，她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晁然悬在半空的那只手，最终迟疑的、慢慢的、抬了起来，最终落在了裴泠还在哭泣起伏的背上。
很轻，很轻地，拍了两下。
当初她选择深夜悄然的离开，就是不敢面对这样的裴泠，不敢看她泪汪汪的眼睛，不敢听她带着哭腔的质问，怕自己多停留一秒，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理智就会崩塌。
可这迟来的质问，逃避了四年的场面，终究还是来了。
“我......”可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怎么可能不要你呢？
裴泠又哭了好一会儿，哭到腿麻直接坐在了地上，身体已经本能地在抽泣了。
“还不想起来吗？”晁然问她，察觉到语气有些冷硬，此刻不合时宜，又补充道，“地上凉。”
裴泠在她怀里仰起脸来，这次妆确实有些花了，嘴唇也被刚才用力咬得红肿，但还是不丑，像只小花猫，可怜兮兮的，透着一股萌萌又可爱的稚气。
“脚麻了，”她趴在地上仰头看着晁然，“动不了了。”
不得不说有点丢人。她觉得。
晁然迟疑了一会儿，鼻息间叹了一声，不清楚是笑还是别的。
更丢人了，想到这儿她刚刚好不容易止住一点的眼泪，又有了决堤的趋势。
“不要再哭了。”晁然用手指轻轻按了按她的眼皮，带着一点命令口吻的提醒她，“明天不走秀了，是吗？”
随后她站起身，把手伸到裴泠眼下。
那双手还是这么好看，裴泠在想，好看的完美无瑕，手指修长白皙，没有一点倒刺，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圆润的弧度透着淡淡的粉色。
她突然还多了好多不该有的思绪，然后咽了咽口水。
“嗯？”晁然看她迟迟没有反应，疑惑。
裴泠回过神来，把自己的手搭上去，随即晁然使了把力要把她拉起来。
结果不知是力使猛了，还是裴泠的腿太软了，下一秒她整个人又贴进了晁然怀抱里。
“手软了。”
“脚软了。”
两人异口同声，不晓得谁的借口显得拙劣一些。
晁然身上还有淡淡的酒味，她仓惶别过眼神。
要是裴泠再不走......她很难保证自己刚刚喝过的酒会在什么时刻上头，尤其现在还贴得这样近，裴泠的气息都打在她脸上。
而且她想来对裴泠没什么自制力，在没有遇见裴泠之前，她曾以为自己清心寡欲，理性永远凌驾于感官之上。
可裴泠的出现，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体内某种隐秘的，连她自己都未知的开关。
在一起的那三年，她无数次把裴泠翻来覆去地折磨得下不了床。
那些画面此刻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裴泠泛着粉色的皮肤，迷离含泪的眼睛，带着哭腔的求绕，以及事后像只猫儿般蜷缩在她怀里，依赖又信任的模样。
“晁然，”裴泠突然就喊了一声，还死死盯着晁然的一举一动，“你还爱我吗？”
晁然还爱她的对吧？要不然怎么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看。
话音刚刚落下，她的双手就捧上了晁然的脸颊。
晁然却说：“你走吧，很晚了。”
她不要走。
她不能再被推开一次，然后走到那个找不到晁然的深渊里。
于是，下一秒。
在晁然还沉浸在那句还爱吗，所带来的复杂思绪中，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裴泠贴近过来。
她一点也不给晁然逃离的机会，捧住那张脸颊的手在暗暗与晁然较劲。
然后，她看着晁然那张略显苍白有莹润的唇瓣，不管不顾地就吻了上去。
她的吻过去了这么久却始终一点进步都没有，依旧笨拙，毫无章法，只是紧紧地贴着，带着某种害怕被推开的恐惧，和想要证明些什么的急切。
没有办法，因为从前都是晁然所主导她的。
她的呼吸灼热地喷洒在晁然的鼻息间，换气的间隙，她还捧着晁然的脸，眼睛里又变得水汽氤氲，低声说：
“我不会...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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