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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好人
全场哗然。林献的眼睛充满了震惊。一股被背叛的感觉蔓延开来,后背发凉。整个人都有点恍惚。不对!难道系统骗了我?
“我不知道12号是什么身份,”韦笑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林献身上,“但她的行为,非常可疑。第一晚,拿到预言家牌,不选择去查验一个发言不好、位置可疑的人,而是去查验自己最熟悉的室友。这是在做什么?是在建立一个小团体,一个排外的、坚不可摧的利益同盟。”
“这在游戏里,是最高效的玩法。但在‘综测’里,这是大忌。”
“她太想赢了,太想掌控局面了。这种急于表现的、攻击性极强的姿态,不像一个为集体利益着想的‘学习委员’,更像一个急于撕掉标签证明自己的‘挂科候选人’。”
“所以,我建议,”韦笑一字一句,如同宣读判决,“今天,我们把12号票出去。如果她是预言家,我们输了,但我们用一次失败的代价,向‘辅导员’展示了我们不拉帮结派、不搞小团体的决心。如果她是狼人,我们血赚。”
“这,才是收益最高的选择。”
林献的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晕头转向。她诧异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看着韦笑,那个前一晚还和她分食一袋薯片的室友,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如此正确。
韦笑的每一句话,都完美恶毒地切中了这个“学习寓言”的要害。她不是在玩狼人杀,她是在向“制度”本身,递交一份完美的投名状。
接下来的发言,成了一场对林献的批斗会。在韦笑那番“正确”的发言引导下,没有人再关心逻辑,没有人再关心真相。他们只知道,投票给林献,是最“安全”、最能体现自己“顾全大局”的选择。
【投票环节开始。】
除了林献自己,所有亮起的手,都指向了她。
【投票结果:12号玩家,学籍异动。】
林献眼前的世界瞬间变成了灰色。一个红色的“禁言”图标,烙印在她的视野中央。她被踢出了这场答辩会,成了一个旁观的幽灵。
但与此同时,一个新的权限向她开放了。她能看到所有玩家的底牌。
她第一眼,就看向了7号。
韦笑的卡牌上,画着一个手持两瓶药剂的魔女。
【身份:女巫(班长)】
她有解药。她昨晚就知道自己被查验,她本可以和林献组成最强的“预女”组合。但她没有。她甚至没有用毒,而是选择用一种更高级、更残酷的方式——用“规则”本身,杀死了林献。
一个私密的、仅限于312寝室的聊天窗口弹了出来。这是“学籍异动”后唯一的权限。
林献的手指颤颤巍巍,她憋屈死了。用尽全身力气,敲下了一行字。
【林献】:为什么?!韦笑!你他妈是女巫!你有解药!我们本来能赢的!
另外两个室友的头像在疯狂闪动,发出一连串的问号和惊叹号。
韦笑的头像,沉默了很久。
久到林献以为她不会再回复。
终于,一行字弹了出来。
【韦笑】:这不是游戏,林献。这是一场面试。面试的目的,不是让你赢,而是让面试官满意。
【林献】:所以你就卖了我?!向那个狗屁‘辅导员’邀功?!
【韦笑】:我不是在邀功。我是在求生。
【韦笑】:你以为我们是在和那几个‘狼人’斗吗?你错了。我们真正的对手,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林献】:是谁?!
这一次,韦笑的回复很快。
【韦笑】:你看看3号。那个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表情都没有的女生。
林献的目光,穿透灰色的屏幕,落在了那个安静得像个人偶的3号女生身上。
【韦行】:她不是人。
【韦笑】:她是神。
林献的游戏视角变成了一种失去所有颜色的灰色。
她第一个被踢出会议室,却能通过单向玻璃看到一切。整个环形桌、十二个玩家的表情、甚至他们隐藏的身份牌,都以一种毫无感情的、数据化的形式呈现在她眼前。
【狼人(挂科候选人)】:4号、9号、11号。那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一个看起来很老实的女生,还有一个从头到尾都在瑟瑟发抖的胖子。他们脸上没有丝毫杀手的狰狞,只有被分配到“差生”角色的惶恐与绝望。
【平民(普通同学)】:除了她和韦笑,剩下的六个人,身份牌上画着一张张模糊的、没有五官的脸。他们是沉默的大多数,是构成这个班集体的基石,也是最容易被舆论裹挟的“票仓”。
然后,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3号玩家的身份牌上。
那不是一个角色,那是一个“职位”。
卡牌上没有华丽的图案,只有一行加粗的字。
【身份:教学督导】
【特殊权限:观察并记录所有玩家的“不规范行为”。拥有一次“一票否决权”,可无视投票结果,直接将任意一名玩家的“过程性评估”标记为“不合格”。】
林献的脑子,一瞬间凉到了底。她清醒了。
她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这个3号,不是玩家。她是“辅导员”派来监考的纪委,是巡视课堂的校领导。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条隐藏的至高无上的规则。
狼人杀的胜负,在这个“教学督导”面前,根本就是个笑话。真正的考核,是如何在这位督导面前,表现得像一个“合格的”、“守规矩的”好学生。
而她,林献,开局就犯了天条。
她高调地跳预言家,是“个人英雄主义”。她第一时间验韦笑,是“搞小团体”。她试图领导全场,是“破坏集体讨论氛围”。
她以为自己在打一场漂亮的胜仗,实际上,她是在纪委的摄像头下,疯狂地踩着红线蹦迪。
此时,312寝室的私密聊天窗口里,韦笑的解释姗姗来迟。
【韦笑】:林献,你先冷静。你不会死。
【林献】:……
【韦笑】:你仔细想,“辅导员”用的词是“学籍异动”,不是“死亡”。在大学里,“学籍异动”意味着什么?留级、休学、或者被转到没人想去的专业。这是一种惩罚,一种资格的剥夺,但不是□□的消灭。这个系统需要采集学习样本,它把你剔除出游戏,是为了观察“被淘汰者”的反应。你现在是安全的,至少暂时是。
林献看着这段文字,心中的怒火被一种无奈所取代。韦笑的逻辑链,冷硬、清晰,而且还完全正确。
她不是在猜测,她是在解读。解读这套她早已烂熟于心的名为“学校”的法则。每次林献觉得不行了触犯规则要被严惩的时候,但只要话没说死,学校总会莫名其妙的捞她一把。可是生活中制定的那些奇葩的规则,却真的会杀鸡儆猴。
【林献】:所以,你就把我推出去,当那个等待老师被捞的菜鸡?
【韦笑】:我是在救我们所有人。
在游戏开始的时候,林献第一个发言,韦笑趁此机会开始学习模仿怎么样开展游戏。
当林献跳预言家,报我金水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已经输了。
虽然我之前根本没玩过这个游戏,但我能感受到她打得太好了。太标准了。标准得像一本狼人杀教科书。
可这里不是狼人杀俱乐部,这里是“大学城”。
我不懂狼人杀,我还不懂班集体吗?
在班集体里,第一个跳出来当领袖的人,往往死得最快。因为辅导员和老师,不需要一个有主见的学生领袖,他们需要一个听话的、能完美执行他们意志的传声筒。
林献的行为,在游戏里叫“carry”,在班集体里,这叫“爱出风头”、“不团结同学”、“拉帮结派”。
紧接着,我看到3号了。那个女生,从头到尾,连坐姿都没变过。她不像来参加游戏的,她像来旁听会议的。她的眼神,我太熟悉了。每次学院开大会,坐在第一排的校领导,就是这种眼神。他们不关心会议内容,他们只关心会议流程是否规范,发言的老师和学生,态度是否端正。
她是“神”。不是游戏里的神,是这个体制里的神。是那个能一句话决定你奖学金、决定你保研资格的“绝对权威”。
林献已经把自己暴露在了这位“神”的枪口下。我如果站起来支持她,我们两个就会被立刻捆绑,打成“林献小团体”,然后被第一个清理出去。
所以,我必须“大义灭亲”。
我必须用最“行为正确”的发言,把她推出去。我指责她搞小团体,指责她急于表现,这些话,都不是说给其他玩家听的,是说给3号和那个看不见的“辅导员”听的。
我在向他们表态:我,韦笑,是一个遵守纪律、顾全大局、坚决拥护集体利益的好学生。我能识别并清除队伍里的“不稳定因素”。
我牺牲了林献在这一局的“游戏资格”,但保住了她的命,也保住了我们寝室不被“神”盯上的可能。
这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韦笑没有背叛她。韦笑用她最擅长的方式,保护了她。她用一套完美的“官僚主义”操作,骗过了另一套更高级的“官僚主义”。
【韦笑】:你现在看到了吧,献献。我们的敌人,从来不是狼人。狼人只是被贴上标签的同学,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这场大型“行为艺术”里的道具。
【林献】:那个3号教学督导
【韦笑】:对。她才是考官。我们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不能以“赢”为目的。而是要以“不出错”为目的。我们要表现得团结、友爱、积极向上,但又不能过于突出。我们要发言,但不能有攻击性。我们要投票,但必须跟着大多数人走。
【林献】:这不就是大学里那些最令人恶心的半结构化小组讨论吗?
【韦笑】:欢迎来到小组化面试阶段。
林献惨笑一声,靠在椅背上。她看着会议室里,那些“幸存”的玩家们开始了第二天的讨论。他们小心翼翼,互相试探,发言空洞得像在念报告。每个人都在努力扮演一个“好学生”,却不知道真正的“考官”正在默默给他们打分。
而她,这个被“开除学籍”的旁观者,和韦笑,这个洞悉一切的“班长”,以及另外两个瑟瑟发抖的室友,组成了一个诡异的、存在于更高维度的“312支部”。
游戏还在继续。
但对她们来说,一场更真实熟悉也更恐怖的“狼人杀”,才刚刚开始。她们要斗的,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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