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毒]往来是江湖

　　晋炆俊觉得自己身处黑暗之中，身边各处都是战死的灵魂在叫嚷，他听不真切，但又没办法动弹，太吵了，太吵了。
　　—……我是死了吗？
　　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会觉得头痛欲裂。
　　猛得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他从没见过的营帐，这营帐里除了他还有一位身披紫色绒羽斗篷的女性，而她回头的时候，晋炆俊承认他的确有一瞬间失了神。
　　“这…”他开口，喉咙干得不行。那女子替他倒了水喂下——他本想自己起身，但实在是起不来，而身上的疼痛也让他明白这里不是地府，他并没有死，声音很虚弱，“我还活着？这里是哪里…你是…？”
　　“这里是五仙教枫华谷驻地，”她端来了一些粥坐到晋炆俊的身旁，看起来是早就准备好，一直在热着的。“我只是五仙教的一名弟子，偶然路过救了你罢了。”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我名为晋炆俊，待伤好后定好好答谢姑娘。”晋炆俊还是想撑起自己的身子，被她按了下去。
　　“不必，你好好养伤便是。你全身上下被毒尸咬了不知道多少处，换作普通人不是命丧黄泉就是转化成毒尸了，你还能活下来也真是命大。”她将粥吹好送过去，“好好吃饭！”
　　“唔…敢问姑娘姓名？”晋炆俊不敢不听从，小心翼翼地问。
　　“卯悦馨。若不是遇到我，就算你能活下来我估计也会变成毒尸的样子。”
　　晋炆俊正色道：“毒尸究竟是何种怪物？为什么如此可怕。”
　　“提到毒尸，就不得不说起天一教。那是五仙教的邪恶分支，教主乌蒙贵本是五仙教弟子，却步入歧途，开始修炼毒尸。这类生物通常由活人或尸体炼就，没有自己的思想，会听从笛声的摆布。我们五仙教此行从遥远的苗疆过来就是为了此事，乌蒙贵已经步入中原武林，我们不得不进行干预…”卯悦馨叹了口气，“幸好五仙教目前初步掌握了控制方法，虽然不能让已经变成毒尸的人恢复，好歹是可以遏制毒素的蔓延，你才可以有思想的躺在这里。”
　　晋炆俊倒吸一口凉气，那自己还真是福大命大，“那我这伤势，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复命？事关重大，我不能不回去禀报。”
　　“以防万一，在你身体完全康复之前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你…嘶！”晋炆俊情绪一激动就会牵扯到伤口，缓过来后，他冷笑道，“哼，你们五仙教来这边也有自己的行动，你，你整日跟在我身边真的好吗？”
　　卯悦馨面不改色：“我是这次行动的编外人员，并不是为此事才来枫华谷的，教主也同意了，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担心？我担心的是如果我不回去禀报，天策府很快就会被携着毒人的狼牙攻陷，天策府沦陷，紧接着就是洛阳，届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去好了。不要说我没有告诉你，你是第一个被毒尸咬后被治愈回来的人，以后会不会复发也不敢保证，如果你回去了之后却变成毒人别怪我没提醒你。”卯悦馨站起身，拿起自己的笛子吹奏，“还有，你以为为什么五仙教会分支出天一教？我们擅长的并不是医治，而是蛊毒。如果你不想活，我现在就可以送你一程。”
　　恍惚间，晋炆俊仿佛看见了毒虫在他面前晃，他哆嗦了一下，不敢再说什么，只觉得这女人好可怕，“我知道了…”
　　随后卯悦馨语气缓和了些，“天策府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教主已经去截狼牙那边的毒人和天一教信徒了，教主对天一教恨之入骨，她会处理好的。”
　　晋炆俊紧张的心情也随着她的语气变缓，听她这么说，稍稍放下心来，“好…但你要答应我，待我好的差不多了，让我回天策府。”
　　卯悦馨犹豫了一会，点头答应了。
　　在晋炆俊昏迷的这段时间，小队的天策士兵见他迟迟未归，派几人出去寻，也遭到尸人毒手，其余人回到天策府如实禀报情况，虽不见人不见尸，在凶多吉少的情况下，没办法不往坏处想。
　　而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北部长城，雁门关那里。
　　“什么？！你说我哥哥被毒尸所杀？毒尸是什么东西？？”晋雯鸯死死拽着传信来信使的衣领，她个子不高，气势却很足，抢过的信纸在她手中要被握碎。“我哥哥很厉害，凭这封信便断定他死了，我不相信！”
　　信使战战兢兢，也挣脱不开她的束缚，只能好言安慰：“这位姑娘，我只是负责传信，具体情况…”
　　晋雯鸯感觉快失去理智，她松开抓住他的手，“我要去请命，回天策府，我要去找他。不是说不见尸体吗？我要找到他，我要找…”同僚见她失控，赶忙拉住她。
　　“你现在去请命也会被驳回的，在战场上死伤是常有的事，我们在这边还有任务，不能随意离开，这里又是连日大雪，你不要找不到他，反而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有什么不能？那是我哥哥……！”晋雯鸯越发控制不住情绪，声音放高的同时，哭声也随之放出。
　　但哭归哭，身为将士她自然知道哭是最没用的。
　　稍冷静下来后，她决定还是去向长孙将军提出了回天策府的请求。出乎意料的，对方听完后并没有反对，同意她前去。
　　但因为连日的大雪，长城到天策府的路途受阻，又搁置了些日子。终于待到有天天放晴，晋雯鸯踏上了回府的路。
　　雁门关至天策府的路途纵跨数个山脉，极其难走，就算她快马加鞭也无法翻越，只得绕路。途中又遇几次风雪，住上客栈算好的，找不到地方的时候山洞也睡过，牵挂兄长的心让她不知疲惫。
　　徒步到离天策府稍近的时候，风雪又开始刮起来，又无处停歇，马儿被刺骨寒风吹得不愿前行，晋雯鸯只得下马牵着走。峰回路转，模糊视线间，她仿佛看见有个山洞，且洞口还有人在向她招手。再仔细听，并不是错觉，那人是在喊她。
　　待她走到洞口，雪已没了脚踝，披风也被染了雪白。
　　“姑娘，你没事吧？”晋雯鸯把马安置好，才得空看向方才那人。只得一眼，便让她的心跳停了一瞬。
　　那人太过俊美，是她从未见过的。剑眉杏眼，鼻梁高挺，唇形优美，皮肤细腻光洁，看得出来有好好保养过。晋雯鸯下意识摸了摸脸，感觉这人的皮肤比自己还好。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男人疑惑地看向她。
　　“没有！…多谢你帮我，不然我不一定能找到这样的洞穴，说不定就死在暴雪里了。”晋雯鸯才发现他连火都生好了。
　　“不用这么说，姑娘生得漂亮，眉目深邃。是好面相，断不会在此折损。打湿的衣服放在这里烤烤火吧，干得快些。”他指了指火堆旁的岩石。
　　“好…谢谢。”晋雯鸯点了点头，解下了披风，露出了披风下的铁甲。
　　“你是天策府的人？”
　　晋雯鸯点了点头。
　　同一时间，那位过得倒是逍遥。
　　“虽说你是编外人员，但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干啊。”晋炆俊躺在床上，啃着不知哪来的苹果，宛若一个大爷。这段时间他是被养懒了，如今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但多走动还是浑身疼，外面又冷，除了复健练枪都不想出帐篷。
　　“我本就不会多停留，要前往西北。如今还在营地不过是因为救了你，要负责到底。”卯悦馨手握汤勺，搅拌着锅里咕咚咕咚冒泡的紫色不知名液体，她拿起汤勺凑到嘴边吹了吹，轻抿一口。“可以了，下来吃饭。”
　　这饭虽然面相不太好，却是实打实的大补，其中放入了各种药草、蝎、蜈等滋补材料，是五仙教最著名菜品“仙王蛊鼎”，俗称火锅。
　　晋炆俊从床上爬起来，蹭到伤口又不由吸了口凉气：“你能不能不要天天做那个火锅了，每天都要吃我都要吃吐了！”虽然看起来很像黑暗料理其实味道确实还不错，但总是吃也是会腻的！
　　“只会这个。”卯悦馨对他翻了个白眼，她利索地给自己盛了一碗，将汤勺递给晋炆俊，示意他自己盛。
　　晋炆俊老实坐到桌前，“不要总是翻白眼，看起来很凶，会没人要的。”
　　“少管我，没人要就没人要，我不在乎。”
　　不过拌嘴归拌嘴，他在卯悦馨面前还算老实，“不过我觉得不至于，你很漂亮，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你吧。”这话是真心的。
　　卯悦馨懒得睬他这种话题，干脆就没搭理他，晋炆俊见她不想继续，识趣地火速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刚才说你准备去西北，去干嘛？”
　　卯悦馨本不想说，不过是多相处了些时日，也知道了面前人并不是坏人，或许也只是萍水相逢，治好后就再也不会相见，倒也没什么可遮掩的。
　　何况自己内心深处的担忧和被勾起的回忆，让她有些按捺不住。
　　“……去寻我的哥哥。”
　　“你也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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